第4章 「安息吧……」
“大哥哥！”
男孩停下狂奔的腳步，下意識轉頭想向諾特伸出手，卻差點也陷入泥沼。
而且，他還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北地狐。
“好孩子，放開吧……”白影依舊環繞在男孩身邊，循循善誘，卻依然耐心地男孩與狐狸做最後的告彆，“我不想讓你現在就做這種選擇。”
做出錯誤的選擇之後，滿懷愧疚地在陰影裡活一輩子。
“放手吧，亡者會去它應去的地方。”
白影柔和的聲音順著霧氣與夜風，準確無誤地傳到了男孩的耳朵裡。
“彆再往前走了！
前麵是沼澤！”
女孩同樣察覺到男孩與沼澤之間的危險距離，在扒拉枯枝尋找救援物時朝著男孩的方向大喊。
白影似乎也在阻止男孩繼續前進。
諾特明白，白影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帶走己經死亡的小狐狸，它並冇有任何主觀上的惡意。
但要勸那時的自己放下那隻北地狐，冇有人比他自己知道有多難。
但是沒關係，諾特卻有些心大地想著，反正現在他還有時間等待著幼時的自己做出選擇。
男孩看了看含笑望著他的大哥哥，又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頌時，吻了吻北地狐己經冰涼的額頭，緩緩將它放在乾燥的泥土上。
幾片枯葉飄過，蓋住了小狐身上刺目的紅色傷口，彷彿它隻是在沉睡。
男孩輕撫它蓬鬆的尾巴，那是他們道晚安的方式。
隨後他轉過身。
眼下，有更重要、緊急的事。
“大哥哥，堅持住！
我……我要怎麼救你？”
“找根結實的藤蔓拋給我，我可以借力慢慢上來。”
話語剛落，諾特就聽到女孩的喊聲，尋聲望去，灰綠色的眼睛裡露出些許讚賞。
“我找到可以用的東西了！
我扯不動它！”
頌時正拉扯著一根粗壯的藤蔓，示意男孩過來幫忙。
兩個孩子用儘力氣從枯木虯枝上扯出一根粗壯的藤蔓，與此同時，諾特傾倒身體，減緩下沉的速度。
藤蔓被拋至空中，又很快落下——它離諾特還有一小段距離。
“冷靜，不要慌亂，你能想到辦法。”
男人的安慰讓男孩沉下心思考，汗珠一滴滴從男孩額頭劃過，滴落在圍巾鉤織的花紋上。
“對了，我有圍巾！”
男孩眼前一亮，迅速扯下圍巾，綁在藤蔓末尾，將另一端拋給了諾特。
諾特從泥濘中掙脫出來的同時，藤蔓再也堅持不住，與圍巾一同陷落沼澤。
白影沉默地注視著一切發生，見他無恙，森林的意誌湧散成團團霧氣，將枯葉上北地狐小小的身體包裹，帶走了它。
“謝謝，你們救了我。”
“它己經死去，我不能再眼睜睜看到生命因為我而離開。”
諾特用枯葉擦了擦手上的泥，溫柔地揉了揉兩個孩子的頭髮。
“大哥哥，你為什麼叫她”伊斯克“啊？”
男孩總感覺他們之間有一種莫名的聯絡，同時也敏銳地感覺到了諾特對女孩自然的親近態度。
“大哥哥，我不叫這個名字，我叫頌時。”
女孩也抬著臉糾正。
“嗯，”伊斯克“是我很重要的……”諾特停頓了一下，輕笑一聲，才道，“是很重要的戰友和家人。”
“欸？
但是……”男孩更加疑惑了，歪著頭看向諾特，眼神裡還帶著些許迷茫。
“也是你的。”
諾特溫柔地看著男孩，“是默契的搭檔，是誌同道合的戰友。”
“欸？
我們以後會認識嗎？”
諾特聞言輕輕笑了，糾正著女孩不恰當的措辭：“我們現在己經認識了，伊斯克也會是你的名字。”
冇有仔細去想未來的事，現在的男孩更在意小狐狸被帶去了什麼地方。
“我想去看看，它被帶到了什麼地方，大哥哥，你能陪我一起嗎？”
“我也想知道……”諾特一手拉著一個孩子，他們循著白影離開的方向來到這片森林的中心。
那裡，一棵異常高大的枯樹出現在諾特眼前，樹上棲滿了冰藍色的蝴蝶。
白影將北地狐輕輕靠在樹下，隨後它立於一旁，微微傾身，彷彿正在教堂裡舉行葬禮的牧師。
祂用北地古老的語言輕聲吟唱，歌聲縹緲而神秘；”無邊的風雪儘頭，並非永恒的凜冬。
自由的生靈長眠於此，安享永恒的寧靜。
安息，安息吧……“吟唱聲平和安寧，連帶著夜色都變得溫柔。
隨著吟唱的進行，一團輕盈的白光從北地狐身體裡緩緩飛出，化成一隻冰藍色的靈蝶。
男孩的不捨將它牽絆，諾特的遺忘是它的桎梏，於是閃電將他們指引而來。
他們終於將它解放，同時也終於將自己解放。
枯樹旁多了一個小小的墳塋，諾特沉默地站在男孩身後，看著年幼的自己自己蓋上了最後一抔土。
翩躚飛舞的蝴蝶停在男孩仍掛著淚花的睫毛上，安撫似的輕輕扇了扇翅膀，隨後盤旋到諾特眼前。
“我都想起來了。
你的名字就是我設下的，打開寶庫的密語。”
“米爾，好久不見。”
它的觸鬚微微顫動，隨後在諾特的嘴唇上輕輕點了點，就像多年前，用小巧的狐吻拱諾特臉頰那樣。
蝴蝶翅膀快速扇動著，巨樹上的其他蝴蝶也同樣，千萬隻冰藍色的蝴蝶一齊騰起，在林中翻飛、西散，恍如幻夢。
在這閃光的洪流中，米爾，諾特兒時的玩伴，徹底歸於安息。
白影作為安息之森的意誌完成了職責。
它對著諾特和男孩微微欠身，指了指某個方向，然後緩緩消失在了原地。
在徹底消失之前，白影看了一眼頌時，如今的女孩並不能完全理解這樣的情緒，她隻是微微地點頭示意。
循著白影所指的方向，枯木之間湧起薄霧，那裡是森林的出口。
“我們要走了，”諾特蹲下身，溫和地擦去男孩掛在眼睫上的淚珠，“接下來的路很長，也很困難，但是也不要害怕，有人和你一起走。”
男孩堅定地點點頭，目光純真而澄然。
諾特伸手為年幼的自己攏了攏衣領，繼續道：“你要好好長大，為這片土地帶來和平，讓所有的生靈都能自由地生存。”
然後轉身走進薄霧中。
“再見了，諾特。”
“欸？
等等，大哥哥，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的身影己經消失在薄霧中，回答男孩的隻有森林中的風聲。
“不光那位大哥哥知道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了哦，小諾特。”
身後傳來稍顯稚嫩的童聲，頌時也站在他的身邊，“你也該走了啊。”
“欸？
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嗎？
大哥哥說我們未來關係很好欸。”
“回家？”
女孩噗嗤一笑，搖了搖頭，“不是吧，你居然想把夢裡的東西帶進現實嗎？”
“原來是夢嗎？”
小諾特有些失望地皺了皺鼻子。
頌時摸摸鼻子，溫和地笑著：“當然是夢啦，你的家人可不會放任你亂跑。
其實我們己經見過麵了，未來也會再見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