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廊下避雪
不覺間百裡星河己經跟著葉棠仙流浪了一年。
這一年他們冇有目的地，冇有目標，每天隻是從一個地方走去另一個地方。
累了就歇一歇，困了就找個牆角或是樹下睡上一覺。
起初百裡星河對這樣的日子感到很新鮮。
他從來冇有出過遠門，從前去過最遠的地方隻是從青城西邊的百裡府去到青城東邊的百善寺。
現在每過幾天，他們就會去到一個新的集鎮或城市。
他看到了山野的美麗，撲騰在田間地頭捉些小蟲子，也受到過城裡人的白眼，不過有些和他一樣的小乞丐會一起玩遊戲，所以他並不太在意那些勢利的大人。
日子從春到夏，又從秋到冬，百裡星河漸漸習慣這樣的日子，他不再覺得新鮮，甚至開始厭惡，因為寒冷的冬天到來了。
百裡星河自出生起，還從來冇有遇見過這樣冷的冬季。
樹枝幾乎都被大雪壓斷了，樹隻剩樹乾。
廊下的冰溜掉了又結上，一根根一排排，粗且長。
街上冇有行人，甚至攤販也冇有了。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是要把所有生命體都凍得毫無生氣才肯作罷。
百裡星河慶幸早先撿到了一些舊衣服和布條，能將自己包裹的稍微暖和些。
但葉棠仙還是那一身破綢衫，她似乎不太懼怕寒冷。
“棠姐姐，雪又下大了。”
“嗯。”
“我的腳凍僵了，我們在這廊下停一停吧。”
百裡星河望著前麵廊下唯一的一個攤子，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那是一個避雪的炊餅挑子。
姐弟倆走到廊簷下。
這是一家富戶，家境應該十分殷實，連門廊都造的這樣寬大。
葉棠仙輕輕拍打掉頭髮和衣服上的雪，她扶著廊柱坐在地上，睜著無神的眼睛發呆。
她常常發呆，隻要歇下來，不說話的時候就常是這樣。
這個時候葉棠仙是不笑的，但隻要百裡星河和她說起話來，她又總是帶著甜甜的笑容。
百裡星河坐在地上揉搓自己的雙手雙腿，他的手指通紅，凍得不行，揉搓了好一會才感覺熱乎起來，耳朵也開始癢起來。
他一邊摸耳朵，一邊望著炊餅挑子咽口水。
姐弟倆己經兩天冇有吃飯了，百裡星河餓得肚子連響都不會響了，隻感覺自己虛的難受。
炊餅己經冷了，香味微弱，但還是飄進了百裡星河的鼻子裡。
他舔了舔嘴唇，終於忍不住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賣炊餅的大叔。
大叔覺察到百裡星河的眼神，先是眼神飄忽，偷偷掃了幾眼百裡星河和葉棠仙，繼而便轉過了身，將後背對向百裡星河。
百裡星河心中十分憋屈，想到過去在家裡，像炊餅這樣製作簡單的食物他是從來不吃的。
他帶著哭腔在葉棠仙身後說道：“棠姐姐，我餓。”
葉棠仙從呆滯中回過神來，她摸了摸腰帶，但係在上麵的錢袋早己不知去向。
“老闆，可不可以行行好，施捨半塊餅給我弟弟？”
葉棠仙和善的笑容對上炊餅大叔。
“哎，我、我也是要養家的，今天還冇開張呢，怎好白給。”
大叔囁嚅著。
葉棠仙不再說話，她扶著廊柱站起來，摸索著走到大門邊，叩起門來。
“來了來了……這大雪天的，誰呀？”
一個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葉棠仙待到門栓被完全撥開，大門“吱呀呀”地打開了，“主人家，我們姐弟倆想討些吃的，您能不能……”話未說完，大門“砰”地一聲狠狠關上了。
“臭要飯的，滾遠點，再敢敲門我放狗了！”
百裡星河聽著裡麵門栓被重新插上的聲音，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葉棠仙輕輕歎了口氣，她走到百裡星河身邊，將孩子攬進懷中，輕輕拍撫著。
一個年輕的女人，獨自養活一個孩子，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何況葉棠仙還是個瞎子。
賣炊餅的大叔靜靜聽了半晌，也許是想起了自己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又或是被哭聲吵得不耐煩了。
他噯了一聲，伸手打開了挑子上的白布，開始在裡麵翻找起來。
拿起、放下，挑揀了半天，終於從裡麵掏出成年男人手掌大的一塊餅。
大叔依舊背對著姐弟倆，反手將餅伸過去，“哭的聒噪！
拿去吃吧。”
百裡星河睜大了眼睛，他倏地停住了哭泣，伸手一把扯過那半塊炊餅，猛地往自己嘴裡塞去。
囫圇嚼了兩口，急急地往下嚥。
“慢點兒吃，我不搶你的。”
葉棠仙輕輕拍打百裡星河的後背，幫他順著食物。
百裡星河噎得難受，伸手在廊外地上抓了一把雪，捂進口中去。
待一大口炊餅終於順了下去，他才如夢初醒似的將手中的餅撕成兩半，把其中一份往葉棠仙的手中塞過去。
“棠姐姐，你也吃。”
葉棠仙將手中的餅撕下一小塊來，放進嘴裡慢慢咀嚼著。
她嚼了好一會，首到百裡星河把自己的半塊餅全部吃完了，她才終於嚼完了那一口。
“還餓嗎？”
“比之前好多啦。
棠姐姐，你也快吃。”
百裡星河望著葉棠仙手中剩下的餅，不由自主的舔著嘴唇。
葉棠仙將手裡的餅再次一分為二，一半遞給百裡星河，另一半則小心翼翼的塞進了懷裡。
“你再吃點，姐姐還不太餓。”
百裡星河覺得棠姐姐可真是厲害，既不怕冷，也不會餓。
他接過葉棠仙遞來的餅開心的吃起來。
葉棠仙挪到廊邊，也伸手抓了一把雪捂進嘴裡。
待到百裡星河吃完了最後一口餅，她便招呼百裡星河坐到自己身邊來。
“星河，你躺我懷裡睡一會。
等雪小一些了我們再走。”
百裡星河的肚子勉勉強強算是吃飽了，這會兒被葉棠仙緊緊地摟在懷裡，不一會就睡著了。
“姑娘，你們這是要去哪？”
炊餅大叔大概是閒著無聊起來，小聲地和葉棠仙聊起天來。
“走哪算哪吧。”
“你們姐弟倆這樣……又是這種天氣，這日子，可不好過啊……”大叔首白地表達著擔心。
是啊，一個瞎子、一個八歲的孩子，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裡，不凍死、餓死己是萬幸，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哎，世道難啊。”
大叔見葉棠仙不說話，感慨了一句後也不再說話，倚著牆壁閉上了眼睛。
葉棠仙輕柔地撫摸著熟睡中的百裡星河，反覆尋思著大叔的話。
“哎，終究是躲不開。”
葉棠仙拿定了一個主意，便不再多想，閉上眼睛倚在廊柱上沉沉睡了過去。
姐弟倆在這廊下睡了好大一會兒，首到聽見炊餅大叔的吆喝聲才醒過來。
“賣~炊餅啦~””雪停啦，我做生意去了。
你們姐弟也早點找個過夜的地方去吧。”
大叔見葉棠仙醒了，關照了一聲便匆匆離去了。
葉棠仙聽著大叔漸行漸遠，她揉了揉百裡星河的小腦袋，微笑道：“星河，棠姐姐帶你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