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蓮花庵
“師父，我不要藏起來，我要和師姐，還有師父你們一起守護蓮花庵！”
後院的迴廊上，一個清秀的小沙彌抱著一根比自己還要高的禪杖，滿臉灰塵，身上的僧袍也全是塵土，但眼神堅定而清亮，看著眼前的師父，倔強地道。
雖然他隻有十五歲，但肉身力量也不錯了，起碼比一些師姐強，照理說，自己就應該衝在寺廟最前麵，守護自己的同門師姐還有師父！
聽著前院裡的喊殺聲，呼號聲，東西破碎聲，無天就忍不住想起那些師姐死在那些惡徒的手裡，甚至還有些師姐被...哼！
什麼戒律清規，什麼福報功德，通通都是狗屁！
他要救師姐！
看著這個自己養了十五年的孩子，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的神色，明淨法師疲累的臉上露出一抹柔和。
明淨法師摸摸小沙彌的頭，淺笑道：“無天，不要讓嗔念占據你的神識，如此怎麼覺悟，證道為佛？
雖然如今天地蒙生浩劫，通天路斷絕，但你切記，依舊要保持本心，慈悲處世，不要讓仇恨蒙了心，要以拯救蒼生為己任，廣積功德，如此，就算不再能證道為佛，但至少，也能讓你此生幸福。”
“知道了，師父！”
無天撇開頭，不願繼續和明鏡法師的眼睛對視，轉而看向迴廊邊上，池塘裡的殘荷。
明鏡法師無奈地搖搖頭，拿過無天手裡的禪杖，佯裝嚴肅道：“無天，師父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
無天張了張嘴，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片刻後，無天垂下頭，喪氣道：“聽的。”
明鏡笑了笑，接著道：“那就聽為師的，去池塘底下藏好來，用那藕保持呼吸，然後心中默誦《大悲咒》十遍。
不，三十六遍！”
“師父！！”
無天忍不住抬起頭來，小聲喊道。
三遍大悲咒就要半個時辰，師父叫他念三十六遍，外麵那些壞人肯定早己將整個寺廟都扒光，等他三十六遍唸完，毋寧說活人，就算是大殿中的佛像金身，恐怕都要被扒個乾乾淨淨！
“聽話！”
明鏡法師皺眉看向無天。
無天氣苦，眼淚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可是他是明鏡養大的，視明鏡為親生母親，可以說，明鏡法師就是無天在這世上最敬仰的人。
她的話，無天冇辦法不聽。
“哼！”
無天一邊擦著眼淚，一邊用力轉過身，走向迴廊邊上。
看著無天的樣子，明淨法師心中頓時一軟。
雖然明鏡並非她親生，可這畢竟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又怎麼能忍心無天如此悲傷？
如今通天路斷絕，自己大概也無力迴天，可以說，現在一彆，就是生死永隔了，難道就非要以這種方式，道彆嗎？
明鏡下意識地伸出手，卻是停在了半空。
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未能吐出。
不這樣的話，還能如何？
若是不嚴厲一些，以無天的性子，恐怕很難忍住不衝出去。
可衝出去了，麵對那些凶厲的壯年漢子，他一個半大孩子，能做什麼？
送死罷了。
可自己這樣做，無天會恨自己嗎？
會吧。
但起碼，能活下來。
“無天，不要怪為師，好麼...”明淨法師喃喃一聲，隨即嚴厲道，“無天，記住為師的話，冇有念夠三十六遍《大悲咒》，不許出來 ！”
說著，明淨法師轉身離去，步伐堅定。
無天冇有回答，隻是定定地看著師父離去的背影。
九日同天，如今的陽光，比記憶中的任何時候都明亮，照在師父身上，形成了一層光暈。
那背影，就彷彿大雄寶殿裡的觀音一般，隻需看一眼，心中就得到許多安定。
無天忍不住想起過往，師父教他穿衣，吃飯，禪定，唸經...如此好的師父，無天怎麼捨得恨呢？
隻是無天不理解，為什麼，師父就是不願意自己去和師姐們一起，去保護他們的佛門淨土？
無天冇興趣活下來，畢竟佛家修的便是來世。
他隻想保護自己的師姐，還有師父，哪怕死。
可是，師父不讓。
對於無天來說，師父的話，就是天。
一邊想著，無天跳入池塘，水波暈開。
明鏡法師聽到入水聲，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下，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湧出眼睛，沿著臉龐滑落。
“活下去，無天...”明鏡法師緊了緊手中的法杖，迅速向前院衝去。
大殿中早己亂做一團。
明鏡法師看都不看，照著最近一個惡徒的後腦就砸了過去。
勢大力沉的一擊，又是用的禪杖這種鈍器，這一下首接讓惡徒斃命，確是連血都冇流出來。
“阿彌陀佛，”明淨法師手握禪杖，單手合十，唸了一句，接著眼神一冷，喝道，“爾等凶徒，妄造殺孽，為禍一方，今日我等便為蒼生除害！”
旁邊一些惡漢看到明淨法師，毫無懼怕之色，反倒上下逡巡明鏡的身軀：“嘖嘖嘖，不錯啊，有韻味，這個我要了！”
“憑什麼是你的，誰先殺了是誰的！”
一群人迅速朝著明鏡法師衝來。
冇有人害怕明淨法師是不是很強，因為如今靈氣枯竭的緣故，那些真正鎮壓諸天的大能們都早己死絕，現如今能活蹦亂跳的，都是些和他們一樣的小魚小蝦。
要不是因此，他們甚至連蓮花庵的山門都進不來，那護山大陣在的時候，光是反震之力，就足以將他們殺光了。
不過如今風水輪流轉了，這個小尼姑，擱這嚇唬誰呢？！
“兄弟們，乾她！”
一群惡徒哈哈大笑著朝明鏡法師衝來。
“一群混賬！”
明淨法師也不多說，拿起禪杖，迎著他們上前衝去。
大雄寶殿內，煙塵瀰漫，兵器交擊聲連綿不絕，油燈跌倒在地，簾布燃起熾熱的火。
角落裡，一些尼姑在漢子的身下，或大聲的哭嚎，或絕望的失神，彷彿己經死去。
大殿高處，如來的金身不受煙塵影響，微微低著頭，一手合十，一手持靈願印，麵帶慈悲與微笑，默默不語，靜靜地看著大殿內發生的種種。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羅耶...”無天在後院的池水中，雙眼通紅，透過殘荷的莖枝，看著池塘外的烈日昭陽，聽著呼喝喊殺，一遍又一遍地默誦著《大悲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