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每一週的週五，原本是打工人滿心期待終於要從一週的搬磚生活中解脫出來的日子，但這個週五對季晴來說，卻彷彿是她的受難日。
自昨天下午和程遠家居開完廣告創意討論會後，麵對甲方提出的大量修改意見，為了確保廣告創意能儘快通過，季晴當晚便帶著團隊加班到了晚上十一點多，然而還是有一小部分冇有修改完成。
等她打車回到家，洗漱完畢，已經是半夜一點鐘，此時白天為了提神攝入的咖啡因和晚上為了工作而高速運轉的大腦聯合起了作用，季晴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
起身喝下一杯牛奶，點上助眠香薰，耳機裡播放上催眠曲，才難得來了些許睡意，最後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今天一大清早，季晴強迫自己在鬧鐘聲響起時準時起床，用遮瑕努力壓了壓眼下的黑眼圈，方纔來到了程遠的總部。
握一杯咖啡，剛在會議室坐下，就接到了劉總監問項目進度的電話，電話中連聲催促她儘快把廣告創意定下來，彆影響項目的交付進度。
放下電話加快進度，兵荒馬亂的一上午過去，季晴終於把東西改了出來。
卻不知道是程緒確實工作太忙還是什麼情況，突然通知自己要把下午的會議取消，隻讓季晴把檔案郵件發給他，看完下午會給反饋。
……不用當麵承受程緒的龜毛，倒是也好。
季晴起早好郵件，謹慎地檢查了郵件正文附件和抄送人，方纔把郵件點擊發送出去。
等電腦提示發送成功，季晴終於卸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終於能暫時歇口氣了……
季晴抬頭看向自己團隊裡的小朋友們，隻見一個個都一臉疲態，或癱坐或趴伏在自己的位子上，年紀輕輕就已經接受了工作的摧殘。
“大家這兩天辛苦了，我請大家喝奶茶吧，你們都看看自己想喝什麼，隨便點。”隨即把手機遞了出去。
會議室裡隨之響起歡呼，然後就是此起彼伏的討論聲。
看著眼前的場景，季晴不由地笑了笑。
小朋友們還在討論中，下一秒，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小齊把手機遞給季晴，“晴姐，有電話進來了。”
季晴接過手機，螢幕上顯示“媽媽”。
她手指微微停頓了一下，然後滑動接聽電話，緊接著，對麵的聲音從聽筒中傳遞過來。
“晴晴，晚上回趟家，有事跟你交待。”
“嗯，好，知道了。”
季晴掛斷電話，見手機螢幕中重新回到點單的介麵，方纔麵上輕輕微笑了一下，重新遞到小齊的手中。
“可以了，我們繼續點吧。”
等奶茶送到，大家都開心地各自認領自己的那杯，季晴也握著奶茶輕輕喝進口中。
季晴的麵上冇有變化，仍舊是淡淡地笑著，兩天的高強度工作難免會給人帶來體能和情緒上的疲憊感，但她心裡明顯地感受到，從接到剛剛那通電話開始，自己的世界就彷彿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靄，無聲而灰暗。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電話彷彿變成了一種灰色情緒的開關，每一次鈴聲響起，負麵情緒隨之無聲地向她瀰漫，往往需要一兩天才能夠消散。
時間伴隨著無聲的鈍痛悄然地消逝著，送入口中的甜味讓她稍稍好受一些，不知不覺地，時間來到了下午兩點。
手機又響起了，這次是微信的提示音。
季晴打起精神檢視資訊，卻發現是程緒發來的訊息，她稍稍來了點精神。
C_X：【東西我看過了，反饋發你郵箱了，補充了一些需要修改的細節，有問題隨時溝通。】
看到程緒說的“需要修改的細節”，季晴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抖擻，然而作為乙方的職業操守還在，很狗腿地秒回了程緒的話。
季晴：【好，我看完儘快給你反饋~】
還緊跟了一個OK的手勢，作為一個常年的乙方，麵上功夫做的十分到位。
下一秒，程緒也回覆了訊息，季晴定睛一看，是和她一樣的OK。
季晴定了定心思，放下手機，點開了程緒發來的新郵件，然後眼前一黑。
郵件正文裡是密密麻麻的文字，羅列著一條接著一條的修改建議，每看一項，季晴腦中的壓力值都在不斷上升。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雖然冇麵對麵溝通，但程緒發來的郵件條理清晰，每個問題還對應著PPT附件中的索引位置，倒是給她省下不少閱讀的力氣。
看了眼電腦右下角顯示的時間，離下班還有三個多小時。
今天已經是週五了，如果不想帶著團隊週五的晚上還加班的話，接下來就隻能抓緊時間修改。
接下來的時間裡，緊張的氛圍在會議室裡瀰漫，所有人都在忙碌，或是修改素材，或者幫忙查資料，而伴隨著忙碌，熟悉的吐槽再次出現。
“這種雞毛蒜皮的細節都要摳？！”
“任何過分挑剔的甲方，都是我的敵人，哪怕他是帥哥也不行。”
“我也……現在濾鏡稀碎。”
“他生活中不會也這樣吧，這誰能受得了啊？！”
季晴聽著小朋友們的吐槽，內心不由連連點頭。
說得對，多說點，我愛聽。
等到下午六點鐘，季晴終於把郵件再次發了出去。
然後微信又私信了一下程緒。
季晴：【程緒，東西我們修改完發你郵箱了，有問題隨時聯絡我哈~】
C_X：【好。】
……
天色已暗，路旁的景觀燈在充滿涼意的小區庭院中無聲地散發著朦朧的暖光。
季晴在朦朧的光亮中一路穿行，走進單元樓，電梯一路上行，一步步穿過無聲的樓道，然後輸完密碼，輕輕地推開了家門。
客廳的燈和電視都開著，廚房中傳來食材在鍋內翻炒的聲音，鼻尖隱約能聞到飯菜的香味。
季晴向廚房走去，然後推開廚房的門。
“做的什麼飯啊，還挺香。”
季晴母親循聲看向季晴，然後臉上露出笑容，“糖醋魚和啤酒鴨，等會兒就能吃飯了。”
季晴點點頭，隨即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我爸呢？”
“在書房，”季晴母親翻炒著鍋裡的菜，隨口回答道，“怎麼了？你找他有事兒？”
“冇有，隨便問問。”
“需要我打下手嗎？”
“冇有，備菜都備好了，你先出去看電視吧，等待會兒飯好了我喊你進來端菜。”
“行，那我出去了。”季晴點了點頭，關上了廚房的門。
客廳的擺設一如她上大學之前的樣子，此時的場景似乎讓她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熟悉的飯菜味道，廚房裡忙碌的母親和書房裡安靜的父親，以及空無一人的客廳和電視聲響。
季晴看著電視裡無厘頭的搞笑節目，終於聽到了母親的呼喚聲。
隨著飯菜一一上桌，父親也終於在餐桌上出現。
父親安靜地吃著飯，母親時而往父親的碗裡夾菜，兩人時不時聊幾句最近的話題，看起來一副舉案齊眉的樣子，仿若兩人之間從無裂痕。
看來今天是風暴日之後難得的平靜日。
然後話題轉到了季晴的身上。
“季晴，你最近工作怎麼樣？”是父親問話的聲音。
“還行，就一天天上班，也冇什麼特彆的。”
“好好乾，現在大環境不景氣，有份穩定的工作不容易，要珍惜。”
“嗯。”季晴應下，手上夾菜的動作未停。
“對了，我在相親網站上又給你尋摸了一個相親對象，家是本地的，父母都在上班，學曆和你差不多，你有時間的話約個時間跟人家見見。”季晴母親放下手上的碗筷，認真地衝季晴說道。
聽到相親網站，季晴夾菜的手不由頓住，上次從相親網站尋摸來的相親對象，她現在都清楚記得。
見麵後看到的真人比照片大了至少十歲，兩人相約在咖啡店，咖啡還冇喝兩口，話都冇來得及聊幾句，就要上來牽她的手。
想到這，季晴眉頭不由皺了皺，“又是相親網站的？靠譜嗎？”
“相親就得靠見麵，我看他照片和資料還行，具體怎麼樣不都得當麵看了才知道？你就當交個朋友，要是不合適你就回來，左右也花不了多長時間。”
冇等季晴回答，又繼續說道，“你都這麼大了，得抓點緊，不然越往後越不好找。”
“行吧。”季晴冇有拒絕。
……
第二天下午，上次和晶片小夥相過親的那家咖啡店內。
季晴看著眼前頭頂一片光滑的中年大叔，不由得沉默了。
昨晚在母親的督促下和所謂的相親對象交換了微信，隨口聊了幾句，一來二去的冇發現什麼奇葩的點，對方說今天下午有時間，兩人一拍即合約了見麵。
相親冇必要在網上聊太久，如果覺得還行就儘早見麵，不合適也能一拍兩散，避免額外投入太多時間。
“聽說您的工作是程式員？應該挺辛苦的吧。”
“前幾年互聯網發展不錯的時候還行，這幾年環境不景氣，普遍比較卷，加班也越來越多了。”
季晴回想了一下昨晚母親給自己看的照片，照片中的人頭髮茂密，身型也算標準，這樣想來，那張照片可能是在互聯網蓬勃發展的時候拍的，絕不可能是日漸衰落的近兩年。
“那你呢？聽說廣告行業的也很辛苦，你一個女孩子，估計也挺不容易的吧？”
聽到對方的主動提問，季晴回過神來，暗暗反省了一下對對方外表的評價，笑了笑回答道：
“廣告行業確實也挺忙的，大多數項目可能都需要加班趕交付期。”
“這年頭大家都不容易，職場對女性往往也更殘酷一些。”
咖啡店內，兩人的聊天在順暢的進行著，而與此同時，咖啡店外，一輛熟悉的車子行駛而過。
一大清早，程緒還冇起床，便接到了母上大人的電話，勒令他今天回家一趟。
為免回家被蔣女士嘮叨一整天，程緒下午才磨蹭著驅車從公寓出來，路經上次偶遇季晴的那條馬路時，他目光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路旁的玻璃櫥窗，緊接著便看到了熟悉的側影。
隔著落地玻璃窗的咖啡店內，季晴正和一個頭髮稀少外表滄桑的男人麵對而坐，言笑晏晏地不知道是在聊些什麼。
車子疾馳而過，程緒還冇來得及降低車速，轉眼間，那道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他的視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