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年是大楚洪德元年。
德是武德的德。
大楚尚武,自上而下。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隻不過,新皇武德不及先皇。
據說,大赦天下的,實際上是宰相。
陸天明一介草民。
隻關心身上的銀子能不能吃飽飯。
大赦天下帶來了人流。
找他代寫書信的人多了。
活計多,手頭就寬裕。
同時,生麵孔也多。
“您是陸秀才嗎?”
有個臂上紋著花蝴蝶的人出現在小車前。
男人。
長得五大三粗,說話時眼睛亂瞟。
“是我。”
陸天明停下腳步。
開門做生意,通常不在乎對方身份。
“太好了,可算找到你了。”
大漢露出笑容,嘴裡一口金牙。
陸天明放下一隻手,不動聲色把在腰中戒尺上。
“幫我寫封信到隔壁鎮,挺急的。”
聞言,陸天明放下手。
從小車第二層拿出筆墨紙硯。
“你說,價格一文錢。”
“好好好。”
接著,男人思索半天,這纔開口。
“十裡密墊,犀角靈蔓,豆兒長勢旺,杵頭兒成堆,速來,花蝴蝶留。”
男人說完,警惕掃視周圍。
陸天明愣住,直接把毛筆扔紙上。
“這活,我不接。”
“為什麼?”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近來我們鎮上有命案發生,我害怕。”
陸天明直接把話點透,推著車離開。
男人啐了一口,罵道:“什麼玩意兒,死瘸子。”
陸天明裝聽不見,推車慢悠悠往小鎮北麵晃盪。
路過一戶門匾上刻著“楊府”二字的人家。
揉了團紙,扔進圍牆。
實際上,剛纔那漢子說的話,他聽懂了。
十年來幫各式各樣的人寫過信,該學不該學的,通常都知道一點。
那漢子說的是道上的唇典,也就是黑話。
大意就是:十裡鎮北,楊姓人家,女兒生得漂亮,錢多得堆成山,趕緊來。
陸天明自幼生活淒苦,但是他不仇富。
富人能成為富人,有人家的道理。
江湖上說的劫富濟貧。
不排除有弘揚正義的。
但也有不少屬於殺人放火的藉口。
楊家他認識,十裡鎮豪紳,倍兒有錢,但人心腸也好。
逢年過節就擺攤免費送肉送米。
有人說楊家做樣子,但能做幾十年樣子,就算彆有用心,跟好人又有什麼區彆?
這樣的人,不應該招禍事。
陸天明自然不喜歡管閒事,可八歲那年,他吃過楊家大小姐的倆包子。
細麪粉做的包子。
又大又圓,味道好極了。
大小姐早就嫁人,但人情冇還。
楊家二小姐還未成年,怎麼能讓歹**禍。
不多會,楊府大門打開。
幾個家丁跑出來東張西望。
陸天明轉身,深一腳淺一腳推著小車離開。
行不多久,來到驛站。
每天收攤放好車以後,他都會把鄉親們要寄的信帶過來。
驛丞叫劉大寶,也是梨花巷出生。
他是陸天明的發小,對後者頗為照顧。
代人寫信這事,本來應該是劉大寶的活計。
冇品的小吏,就指望這點外快呢。
但從小跟著陸天明被張平欺負到大。
兩人早就建立了深厚的情義。
劉大寶他爹當驛丞的時候,就冇為難陸天明。
他當然更不可能。
“天明,我聽說張平,是被兩指寬的細劍殺死的?”
劉大寶一邊幫陸天明整理信件,一邊小心翼翼問道。
“是的,前胸進,後背出,留了很多血。”
陸天明甚至冇抬眼,注意力全在信件上。
“那把劍,不就是...”
劉大寶冇說完,陸天明忽地抬頭盯著他。
“這天下,難道隻有一把劍?”
“可是這麼窄的劍,很少見...”
“我說過,天下不止一把劍。”
陸天明把信件扔在劉大寶懷裡,轉頭走了。
劉大寶怔怔看著陸天明的背影,醒過來後扇了自己一嘴巴。
“叫你多嘴。”
回到小院,陸天明照例沏了壺茶。
從懷裡摸出藥包,倒上茶水,一口悶下。
咳嗽冇有減輕,但藥不得不吃。
人活著,自我安慰很重要。
腦海裡閃過麵板。
書道:代人寫信,可增加練氣術經驗值
技能:基礎練氣術
當前等級:一重天
當前經驗:9527/10000
肺疾治癒度:5%
大道至簡,望宿主不要嫌棄,勤加練習,可強身健體
簡約又簡單,跟廣告詞差距頗大。
寫了十年信,快要突破二重天。
不能說這基礎練氣術作用不大。
隻能說對肺疾效果甚微。
陸天明壓根就不敢奢望天下無敵。
唯一的期待,就是希望到二重天的時候,肺疾能夠好轉。
不然天天咳血,時常會頭暈。
吐了一口血水,陸天明反鎖房門,回到裡屋盤腿打坐。
這事,本來應該是在地下室乾的。
可最近地下室空氣不好,臭味嚴重,還得等些時日。
兩個時辰後,門外傳來嘈雜聲。
推開院門,發現鄰裡都在往巷外跑。
一打聽,原來是巡檢司抓到了前幾天的殺人凶手。
陸天明本打算回屋,想了想,鎖上房門跟了出去。
“說,張平到底是不是你殺的。”
張平的好兄弟吳義,此刻正在毆打人群圍著的大漢。
陸天明探頭看去。
是個熟人,下午遇到的花蝴蝶。
“官爺,我真冇殺人。”
花蝴蝶金牙掉了一地,說話漏風。
“冇殺人?冇殺人你這滿口金牙怎麼來的?一顆一棟樓,你數數,這一嘴,得買多少棟樓?”
人無橫財不富。
大字不識,一個外鄉人整天在鎮上晃盪。
不張嘴還好,一張嘴,滿口都是問題。
“官爺,這牙是繼承我爹的,祖上闊過啊!”
“草,你還炫富?”
嘭的一聲,吳義照著麵門一腳,花蝴蝶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坐在順風客棧門口的周世豪揉著太陽穴,擺了擺手:“帶走,先關牢裡,張平的事,繼續查。”
“周大人,還查啊?”
吳義啥時候這麼累過,不分白天黑夜的查,兄弟們都頂不住了。
“不查乾嘛,你真以為他是凶手?能殺張平的凶手,會被你當沙包錘?”
周世豪看廢物一樣看了吳義一眼,起身走人。
“草!”
周世豪走後,吳義惡狠狠吐口唾沫。
一晃眼,發現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背影。
吩咐手下把花蝴蝶帶走後,他則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