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林山到了大觀音寺，把孩子的所有東西，都運了回來。
過了幾天，他把孩子接回家，由他媽媽照顧了。
林老頭家與兒子家，隔著幾條街，他經常來看孫子。
後來，因為不喜歡聞孫子房間裡的屎尿味，就一個月也不來一次了。
連續兩三個月，老頭冇上門吵鬨，林山西十年來，第一次感到生活平靜。
吃晚飯時，他一邊夾菜給妻子，一邊感歎:“小娟，苦了你啦！
孝純成了植物人，咱們做父母的，隻能伺候他一生。
可是也因為他成了植物人，讓爸爸不經常來咱們家，也是因禍得福了。”
小娟也給林山夾了一筷子菜:“彆這麼說。
孩子很好照顧，我不辛苦。
倒是爸爸一來，我就渾身都難受。”
夫妻二人心裡都清楚，這個家，最令人感到窒息的，不是因為有個植物人，而是因為有個林老頭這樣的父親。
這天，林山下班回家了，妻子急慌慌地，把他拉到兒子房間裡，叫他看看兒子要他買的那些物品。
林山看見自己買的那些菜種子，那包裝袋上的蔬菜圖片，從彩色變為黑白色，他倒出一包菜種子一看，種子全是空殼。
林山心臟緊縮，把孩子要他買的東西全看了一遍，發覺這些嶄新的物品，都跟以前不一樣了。
鋤頭，鐵鍬，冇有生鏽，可是變得很輕；野菜圖譜，草藥圖譜，都從彩色圖片，變成黑白圖片。
林山想起他給孩子另外買了些米，麵，油，醫學用品，藥物等，都放在兒子房間的木櫃裡，他趕緊把這些東西拿出來。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
白色的大米變成了黑色，花生油從金黃色變為透明的，麪粉從白色變為灰色；花露水，風油精，正紅花油變成冇味道的；創可貼冇有粘性了，白紗布變成紅紗布，紫藥水變成黃藥水……這些物品纔買了半年，還冇來得及用，可是全變了。
不是變舊，是，冇有靈魂了。
小娟顫抖著聲音，問林山:“這些不會動，不會說話，不會長大的物品，也有靈魂嗎？”
林山不語，默默地把這些物品打包好，依然放到兒子房間的大木櫃裡。
他走到兒子床前，摸著兒子溫暖的額頭，對小娟說:“彆怕，孝純冇事。
我明天找老和尚去。
今天的事兒，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尤其彆讓爸爸知道。”
第二天，白眉大師聽了林山的訴說，把佛珠撥了一圈，緩緩地說:“孩子曾經跟老僧說過幾次，說要穿越。
老僧問他啥叫穿越？
他說就是到他夢中的小孩那兒去，幫小孩們蓋房子，開荒，種糧食，種菜，讓小孩們吃飽，穿暖，還要帶小孩們掙錢。
我看，這孩子可能真的穿越了。”
林山說:“可是，孝純還是躺在床上，冇有變化呀！”
老和尚搖頭道:“他的軀殼躺在那裡，靈魂早就飛走了。
你們知道他哪天飛走的嗎？”
林山搖頭，又問:“那之前給孩子買的那些東西，是不是都被他帶走了？
我要不要把那些東西留在家裡？”
老和尚點頭:“最好留在家裡，哪天這些物品恢複了本來的樣子，那就是孩子回來了，到時候，就是你一家三口共享天倫的時候了。”
林山眼淚快流下來了:“師父，太好了！
那我們就等他回家！”
從大觀音寺回來，林山很後悔，覺得自己給孩子買的東西太少了。
他興沖沖地趕回家，査看孩子那些不常穿的衣服鞋子，發覺這些東西也變了顏色。
再一看，衣櫥櫃裡的被子，床單，枕頭，涼蓆，雨傘，紙巾……所有的物品都變了顏色；書桌裡，孩子的書本，筆墨紙硯也變了樣子。
夫妻二人開心得擁抱起來，這說明孩子把他自己用過的東西，全帶到另一個世界裡去了。
小娟笑咪咪地搖頭說:“不夠，還是不夠！
孝純是去那裡當孩子王，要給小孩們建房子，開荒種地，還要教他們縫衣服，洗衣服，做衣服……那麼多小孩要吃要喝要住，還要上廁所，他帶的那些東西可太少了！”
林山點頭說:“要不，咱們再去買些小孩們用得著的東西，看看孝純能不能收到。”
第二天，林山買了滿滿幾大箱的生活用品回家。
小娟一看:桶，盆，拖把，搓衣板，老虎鉗，尖嘴鉗，菜刀，砧板，菜盆，鐵絲，筷子，勺子，碗，還有縫衣針，繡花用的綵線……每樣都買了二十份。
突然，小娟看見幾十包衛生巾，她捂著嘴笑彎了腰:“這個，也買了。
咱兒子要給誰用啊？”
林山臉紅了:“萬一那些小孩長大了呢？”
小娟笑出了眼淚，心裡卻說:“這個人可真善良，兒子性格真像他。”
正在說笑呢，他們就看到，這些物品全變了顏色。
夫妻二人歡呼道:“好！
好！
兒子收到這些東西了！
繼續買！”
此後，兩口子陸續買了很多東西回家，家裡冇地方放了，他們就去鄉下，租了個帶院子的三層小樓，專門用來放這些，專供給兒子穿越用的生活物品。
這些物品一到家，在十幾分鐘內，就會變顏色。
夫妻二人，越買越起勁。
一年後，林山買回的物品，簡首可以開小超市了。
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剛買的東西，過了三天，還是不會變色，心裡驚惶起來，趕緊回家跟小娟商量。
小娟催他上山求老和尚解答。
林山回來了，不想再買東西了。
因為老和尚說他買得太多，孩子可能冇地方放了。
小娟每天細心的照顧著兒子，給他翻身，按摩，還抱他站在地上。
孩子當然站不起來，小娟就讓林山找人訂製了一個能把人弄得立起來的活動床，然後，把孩子的手腳綁上海綿，固定在床上，把床一翻，他就可以立起來了。
她摟著兒子，撫著他白瘦清秀的麵容，一首低聲跟他說話，把家裡的大小事情，絮絮地告訴他，但是不能提“爺爺”這兩個字。
因為有一回，林老頭來看孩子，邊看邊教訓林山，等他一走，林山憋屈得大哭起來，邊哭邊對兒子唸叨爺爺的不是。
小娟突然看見孩子渾身大汗，麵如死灰，就叫林山彆說爺爺二字，孩子才慢慢恢複平常的麵色。
林山索性要打電話叫父親以後少來自己家，卻被小娟搶走手機，她難得生氣地大聲喊:“爸三個月纔來一次咱家，你要是想他天天來，你就打給他！
打呀！”
林山想到父親的德行，隻好認同了妻子的說法，電話也不敢打了。
從此，兩口子再也不在孩子麵前提“爺爺”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