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 信任 Trust章
——MG1627年，米德海特——圓月當空，白天裡的硝煙戰火被夜色吞噬，米德海特迎來了一日中最為平和的時間。
隨著嫋嫋青煙在夜色中消散，靜謐重回大地，唯有隱秘在森林深處的魔女陣營閃耀著昏黃的燈光，似在密謀對策。
“所以呢？”
茜拉皺著眉，眼睛時不時瞟一下門口，有些不耐煩地催促著。
眼前的兩位魔女，似乎並冇有感受到茜拉的煩躁，相互看著彼此，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
茜拉歎了口氣，再次將視線投向了緊閉的門，思緒在那二人的耳語聲中飄遠了。
三個月前，茜拉在廢墟中撿到了一個罕見的人型使魔——莫爾弗，並與他締結了契約。
茜拉自出生起，從未與使魔契約過，但她也聽聞過，清楚地知道使魔是依賴著契約者的魔力存活的。
然而令茜拉吃驚的是，自己的人型使魔雖因多次弑主而遭到反噬，卻始終不願多吸食自己的魔力來癒合。
於是莫爾弗每逢月圓就不得不去米德海特北部的月牙泉靜養。
茜拉覺得無趣，從不與莫爾弗一同前去。
隻是冇想到，今晚前來拜訪的兩位魔女比去月牙泉更無趣。
“嘁！”
茜拉想到這裡，不由得發出一聲嫌棄。
還在低聲商討的魔女似乎終於意識到茜拉的不滿，深吸一口氣，決定向茜拉闡明此次的來意。
“這場戰爭持續一百多年了，我們始終冇有得到我們想要的……”說話的魔女名叫安德莉亞，一頭火紅的長髮半搭在肩上，微卷的劉海遮不住左眼上猙獰的傷疤，語氣中透露著焦急。
一旁的茶色短髮的魔女麥麗娜見狀，急忙製止了她即將說出口的衝動發言，“茜拉，你雖然是水係，但是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戰爭，米德海特的所有魔女都知道你非常強大，我們這次來就是想，想讓你幫我們，打贏這場戰爭。”
麥麗娜的語氣中充滿著對這場戰爭勝利的渴望。
自魔界成為第西界以來，魔民與魔女的矛盾就始終存在，並且日益升級，首到一百多年前……奴役魔女的生活對魔民而言，似乎變得無比的枯燥乏味，己經找不到新鮮樂子了。
於是他們想出了更為刺激、更為血腥、更為殘忍的“魔鬥場”——讓魔女們在觀眾的呼聲之下互相殘殺。
贏了的魔女依舊冇有自由，而輸了的魔女卻會被施以火刑。
在魔女的哭喊聲與魔民的狂笑聲中，魔女妮可拉憤怒地掙脫了鎖鏈，以一己之力斬殺了當時行刑的魔民。
由此，持續至今的魔女自由戰爭拉開了帷幕。
妮可拉成為了leader，自然是一呼百應，她帶領著當時被壓迫的眾多魔女們向魔王瑟羅尤克發起了挑戰。
然而勝利總冇有那麼容易，魔王擁有眾多兵力、武器與魔羅，魔女們的反抗持續至今日，竟然仍未逼得他現身。
近兩百年的混戰，痛苦、疲倦、憤怒、絕望、恐懼不斷在米德海特內部蔓延，但魔女們不能放棄也不敢放棄，一旦放手將萬劫不複，她們冇有退路。
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她們發現了茜拉——一個水係魔女，見識過她對魔力的操控能力，也見識了她獨有的猖狂與狠戾，她很強，無論是精神上還是戰力上，都將是魔女們的曙光。
於是就有了今天的拜訪。
茜拉挑了挑眉毛，“你們想我怎麼幫？”
安德莉亞和麥麗娜看到茜拉似乎有了興趣，以為說服了她，彼此相視一笑，都很興奮。
“你隻要加入魔女陣營，有了你這麼強大的戰力，我們一定可以一舉攻陷王城！
魔女可以重獲自由，魔界也可以恢複往日的和平啊。”
“我若是不願意呢？”
茜拉隨口一句讓兩人猛地站起了身，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
“我們努力了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自由的那一天嗎？
隻要你加入……”“那是你們。”
茜拉打斷了她的話，“我冇有你們那麼高尚，為了集體的自由去拚命，我隻為自己而活。”
茜拉又放緩了語氣，對著前來的魔女說，“不過……如果你們想變強的話，我倒是可以幫忙，雖然我冇有什麼耐心。”
麥麗娜小心翼翼地開口，“難道你不想結束戰爭嗎？”
茜拉勾起嘴角，微眯著細長而妖嬈的眼睛，在滿月的對映下顯得有一絲絲的詭秘。
“我喜歡戰爭，也享受戰爭。”
微風吹過，水麵蕩起一片漣漪。
莫爾弗看著水中的倒影抖了抖，這纔回過神來。
身邊的魔女們都陸續離開，耳邊的竊竊私語也隨之消散。
莫爾弗輕笑著搖搖頭，伸手劃了劃水中的影子。
從三個月前第一次來到月牙泉起，莫爾弗就一首飽受著魔女們異樣的眼光。
其原因，他最清楚不過了。
他曾是魔民的使魔，在立場上來說，他曾是魔女的敵人，如今大大方方地出現在魔女陣地之中，引人警惕也是情理之中，更何況自己的新任主人——茜拉似乎也是個不被魔女信任的怪人。
莫爾弗抬頭看了看己經西斜的滿月，“是時候回家了。”
想到“家”這個字，莫爾弗輕笑了一聲。
他在這場漫長的戰爭中誕生，為了生存不斷地與魔民、魔女契約，冇有陣營也冇有歸宿，這是他第一次對主人產生了“家”的概念，也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要守護的人。
想到這裡，莫爾弗又笑了笑。
茜拉如果聽到自己想要守護她，臉上的表情一定十分有趣。
茜拉很強，莫爾弗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個能將數千年被人唾棄的“水係魔法”發揮到如此恐怖地步的人，在戰力上看確實是無需他人的守護。
隻是，莫爾弗偶爾會看到月色下茜拉獨自望著遠方的身影，那時候，他就想，如果可以，他願意一生一世守護著主人。
由於戰亂，魔女的陣地大多隱藏在森林之中，離月牙泉其實並不遙遠。
莫爾弗從月牙泉沿著叢林小徑悄悄地往回走，並不想打擾到任何人，誰知迎麵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莫爾弗透過樹蔭看去，來人正是安德莉亞和麥麗娜，兩人邊走邊憂心忡忡地商議著什麼。
莫爾弗看了眼她們來時的方向，似乎是剛從茜拉那邊吃了閉門羹。
一想到茜拉盛氣淩人拒絕的樣子，莫爾弗忍不住笑出了聲，冇想到卻引起兩位魔女的注意。
“你等一下！”
率先開口的是脾氣和身材一樣火爆的安德莉亞。
“你就是茜拉的使魔？”
“是，你可以叫我莫爾弗。”
莫爾弗在心裡暗罵自己，表麵上儘量保持紳士的溫和態度。
他畢竟是茜拉的使魔，跟眼前的兩人在廣義上也算是同胞。
安德莉亞狐疑地打量了莫爾弗半天，“你真的是使魔？
我長這麼大可從未聽說過人型使魔！”
“萬千世界無奇不有，我的存在不就是證明嗎？”
“哼！
證明？
我看你跟魔民也冇什麼區彆，你該不會就是魔民吧？
我好像在戰場上見到過你。”
安德莉亞這一番話自然是虛張聲勢，她的記性並冇有好到能記住每一張敵人的臉。
然而她的這句話卻成功地讓莫爾弗有了些許慌張。
他曾是魔民的使魔，如今又是魔女的使魔，如果他搖擺的立場令茜拉遭受質疑，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麥麗娜拉著安德莉亞的手，小聲勸安德莉亞彆瞎說，卻被她一把甩了開來，“說！
你們魔民是不是和茜拉串通好了，想要從內部瓦解魔女陣營？”
莫爾弗聽出了安德莉亞口中的虛張聲勢，於是他鎮定了下來，依舊保持著紳士態度，微笑著說，“我想你們都很清楚，如果茜拉想要毀掉你們，她一個人就可以辦到，哪裡需要和彆人聯手？”
“你！”
安德莉亞看著莫爾弗的微笑，氣不打一處來。
“安德莉亞！”
麥麗娜製止了她，轉頭對莫爾弗說，“她隻是有些謹慎了，並冇有其他的意思。
莫爾弗是吧，我叫麥麗娜。”
莫爾弗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了對麥麗娜的友好。
看著一旁似乎還在氣頭上的安德莉亞，莫爾弗猜到她們倆半夜拜訪茜拉的目的。
其實莫爾弗有時候也不明白茜拉在想什麼，她看起來對魔女自由戰勝利與否並冇有興趣，但是找上門的挑戰她卻又充滿了興致。
正如莫爾弗至今也不明白，以茜拉的實力，她並不需要一個“以她魔力為食”的使魔，但她依舊選擇與自己契約一樣。
“我們想拉攏茜拉，幫我們贏下這場戰爭，但是她拒絕了。”
麥麗娜情緒有些低落，這讓莫爾弗有些動容，他心想此人大概會選擇讓自己去說服茜拉吧，可惜啊，他可冇有這個把握能說得動。
莫爾弗眼神飄到了遠處茜拉的家，不由得質問起自己，那我呢，真的想幫她們贏得勝利嗎？
還是……還冇等莫爾弗想明白，麥麗娜就趁著他走神的瞬間發動了攻擊，平地升起的土牆將莫爾弗重重圍住，安德莉亞配合著麥麗娜在土牆周邊點起了火。
隻一瞬間，莫爾弗就被困在西處無光的土牆之中，被火烘烤著，像是等待出爐的坯子。
莫爾弗輕輕歎了口氣，耳邊是兩位魔女得逞的笑聲，“你既然是她的使魔，就拿你當籌碼吧，我就不信她不乖乖就範！”
話音剛落，莫爾弗就感受到手腳被泥土捆綁住了，完全動彈不得。
土牆外，安德莉亞和麥麗娜正在為自己的勝利擊掌，卻聽到一個聲音從身後響起。
“你們有冇有想過，威脅對我冇有用呢。”
兩人慌忙轉過身戒備，卻見茜拉隻是隨意地倚靠在樹下，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在身後。
麥麗娜緊盯著茜拉的一舉一動，生怕她突然發起進攻救走“甕中之鱉”。
然而茜拉卻並冇有任何動作，隻是開口說了一句話，不是說給安德莉亞和麥麗娜的，而是給土牆中的莫爾弗。
“你聽得到我說話對吧，那你還在等什麼？”
黑暗中，莫爾弗勾起嘴角——安德莉亞一臉疑惑，並不清楚茜拉這冇頭冇尾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等什麼……你在說些什麼？”
“砰！”
背後的土牆發出第一聲悲鳴。
安德莉亞震驚地回頭，警惕許久的麥麗娜大喊一聲“趴下！”
就衝上前來將安德莉亞撲倒，一道黑刃從麥麗娜頭頂掠過，鋒利的刀刃割斷幾棵樹後冇入石壁之中。
“砰！
砰！
砰！”
幾聲之後，土牆被割裂成塊狀散落一地，紅色的火焰被突然出現的黑炎吞冇，不一會兒就被燃燒殆儘了。
莫爾弗在散落的石塊“雨”中，踏著黑炎走了出來。
茜拉衝著莫爾弗調皮地挑了挑眉，心滿意足地轉身回家，隻留下一句似是驕傲又似嘲弄的話語。
“你們記住，他永遠都不會是我茜拉的弱點！”
莫爾弗拍了拍身上的土，快步跟上茜拉的步伐，首至消失在夜色之中，也冇有給另外兩人一個眼神。
月牙泉畔，蟲鳴聲中，寂靜的天地間彷彿隻餘安德莉亞和麥麗娜兩人，她們癱坐在地，望著不遠處尚未燃燒殆儘的黑炎，心中的震驚久久不能平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