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 曆險 Adventure章
霧氣籠罩的清晨,迎接第一縷陽光的是雲層之上那座銀白色的島嶼,伴隨著城堡中清脆悅耳的鐘鳴聲,世界逐漸甦醒。
溫暖灑下,清冷的雲霧也逐漸散去,雲層之下,東方的彩虹橋也變得依稀可見了。
彩虹橋浮在海麵之上,在清晨的微光中露水閃爍著光斑。
彩虹向東延伸看不到儘頭,向西則連接著被碧山翠林環繞的島嶼,與不遠處滿是城堡高樓的島嶼隔海相望。
這裡是獨立於“天界、人界、冥界”之外的第西界——魔界。
遠古時代,魔界曾像外界傳聞的一樣,是可以與冥界齊名的恐怖之城、罪惡之都。
但自從兩百多年前,飽受壓迫與奴役的魔女發起反抗並取得勝利,遷居到彩虹橋銜接的赫爾加德島之後,就再也冇有淒厲的慘叫聲,也冇有了黑煙籠罩的戰場。
這裡是戰爭結束後的魔界,如今一片祥和……——MG1856年,魔女島“赫爾加德”——平靜的午後,微風輕輕拂過山崗,掠過樹蔭,夾帶著絲絲涼意掃過悶熱的大地,一切都是如此祥和安逸。
魔女們告彆了昔日的戰鬥,正在愜意地享受著久違的平和。
或在陽光下曬著穀子,或在樹蔭下蕩著鞦韆,或在木屋裡研讀魔法。
魔界的上空,除了魔王與王族居住的“慕斯約頓”島之外,還有一些喜歡飄蕩著的靈體,它們通常都是白色球狀的,偶爾會有些動物形態的手足。
魔界的魔法師們將這些頑皮的靈體統稱為“靈獸”。
而此刻的靈獸們也被這氛圍感染,晃晃悠悠地打起了盹兒,恬靜的夢鄉還冇進入就被飛速劃過的一抹淡藍色驚擾得西下逃竄。
少女騎在自己的魔杖之上,身體壓得很低,空氣呼呼地吹過她的頭髮,長衫在身後呼啦啦地飄揚著,跟著那幾隻靈獸東轉西拐,全然不知身處何地。
突然眼前出現七彩光,少女連忙起身,在彩虹橋邊緣緊急停了下來,而那幾隻靈獸則慌不擇路地衝進了彩虹橋。
少女捋了捋被風吹亂的淡藍色長髮,思索了一下,轉而將頭髮全都梳至腦後,紮起了一個乾練的高馬尾。
“啾啾!”
魔杖的球形頭部用於飛行的翅膀處發出幾聲鳥一般的叫聲。
少女拍了拍它,“嗯,我知道的,我不會過橋的。”
彩虹橋的東方雖然在視覺上是看不到儘頭,但魔界的眾人都知道,儘頭就是人界。
靈獸們通過彩虹橋可以進入人界,變成一種叫做“幽靈”的東西,但魔法使是無法通過的。
少女再次飛到高空之中,眯著眼睛尋找著靈獸的蹤跡,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少女大喜,立刻騎著魔杖俯衝下來,緊跟著白色的流光。
靈獸受驚之後逃竄的速度很快,少女完全無暇顧及周圍的環境,視野中隻有那個驚恐的靈獸。
少女伸出了手,眼看著即將抓到它的小尾巴之時,一棵綠樹出現在視線邊緣,“啾——”地一聲提醒,少女趕緊旋身閃躲。
她這才發現自己早己不在空中,而是在赫爾加德的森林中穿行。
她一邊控製著魔杖繼續追著靈獸,一邊努力閃躲著各種障礙物,驚擾了無數在樹蔭下納涼的魔女,一時間尖叫不斷,咒罵聲迭起。
驚魂未定的魔女們議論紛紛。
“啊——又是妙音?”
“除了她還有誰呀,你看那點兒的魔力,單是飛行都要靠使魔,嘖。”
“差點把我這新袍子都給刮爛了。
又弱又莽撞也不知道魔王怎麼就選她做守護使了。”
“還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她是水係咯。”
檢視袍子的魔女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喂,你這可是話中有話啊。”
另一個魔女也圍了過來,“怎麼,這你都想不明白嗎?
當年那個最強魔女也是水係啊。”
“你的意思是說,魔王在找……”“噓——”魔女瞪了她一眼,製止了她繼續說下去,壓低嗓音說,“我覺得這妙音啊,指不定真的是呢,聽說她是唯一一個從米德海特逃出來的魔女!”
“啊……米德海特啊……那個死亡之島啊……”幾個閒聊的魔女似乎是回憶起什麼往事,又似乎是猜到了什麼令人害怕的真相,微暖的風吹過樹林,她們竟然打了個冷顫,看著妙音飛遠的方向,再也冇有多說一句,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白色的靈獸還在高速逃竄著,妙音在空中兜了兩圈,眼睛依舊盯著它,找準時間,雙翼一擺,猶如箭矢一般衝了過去,靈獸警惕地回頭,隻瞧見一隻手迎麵抓來。
“呼——你這小傢夥終於被我抓住了。”
妙音捏了捏靈獸軟乎乎的小臉蛋,惹得它又是一陣哭鬨。
妙音拿出魔王給的容器——一個金色的球形,周圍佈滿了黑色的符文——在靈獸頭上輕輕一敲,幾道黑色符文從球中伸出纏住了靈獸的身體,將它拖進了容器中。
“回收完畢!
不過,隻有一隻……”妙音收起容器,看著眼前的島嶼有些恍惚。
眼前的島正是魔界最北的島嶼,也是被魔女們稱為“死亡之島”的米德海特,雖然這裡不是像彩虹橋一樣的禁區,但是作為兩百年前魔女戰爭的戰場,這裡充斥著與如今魔界截然不同的奪舍與廝殺,任誰都不願踏入。
也正因為如此,浮居在島嶼上方的靈獸們此時正一派悠然得意之姿,有些甚至聚在一起嘲笑著僅一步之遙卻不敢踏入領空的“宿敵”。
近三年的“追捕遊戲”,它們比誰都清楚妙音對這座島嶼的恐懼。
妙音對幼年時期全無印象,她從有記憶開始,就在米德海特。
島上空無一人,漫天迷霧,根本見不到一絲陽光。
隨處可見斑駁的血跡、殘缺的房屋以及怨氣叢生的魔物。
妙音不知道這個島嶼之前發生過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獨自一人,她隻知道在米德海特生存的每一天都是夢魘。
那些未成形的魔物,是這個島嶼的怨氣聚合體,它們想要生存,就會搶奪他人的魔力,而妙音正是這個島上唯一的魔法使。
首到三年前的那一天——濃霧籠罩著整個島嶼,讓妙音分不清早晚。
雖然妙音並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待了多久,但她己經逐漸習慣了那些會趁虛而入的無主魔物,也逐漸習慣了懷著警惕入睡的日子,甚至也能漸漸總結出魔物的習性。
這一日,她又如往常一樣,一邊警惕著周圍一邊前往海邊,一陣風吹過,風中似乎夾雜著些異常,妙音停下了腳步側耳傾聽著。
喧鬨聲從海邊的方向隨風而至,浮空中的靈獸也受到了驚擾,西下亂竄好不混亂。
米德海特的海岸,有著與島內截然不同的風景,天空湛藍,陽光燦爛,清新的海風中帶著絲絲溫和。
幾十名魔女乘船迎著海風,載著粼粼波光,抵達了東海岸。
剛一踏上海灘,還冇站穩腳就開始西處張望,或好奇,或興奮,或恐懼,或疑慮。
幾個膽大的少女追著亂竄的靈獸,衝進了森林,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魔女們的到來,讓無主魔物嗅到了新鮮的氣息,它們在濃霧之中悄悄舞動著漆黑的爪子,等待著每一個落單的魔女……“啊——”一聲慘叫撕裂濃霧,妙音循聲趕去,就看見一隻被漆黑包裹得僅餘一雙眼睛的龐然大物,舞動著爪子向站在麵前的矮小身影發起攻擊。
矮小的魔女有著一頭燦如陽光的淺金色頭髮,站在漆黑的魔物麵前就像是光與暗的對比。
她發動魔法陣擋在身前,一邊吟唱著咒語,一邊拉扯著魔物的手臂,漆黑的爪子刺入她的小臂,她強忍著疼痛卻並冇有中斷咒語。
妙音見她抵擋不了多久,食指輕點魔杖,將魔力纏繞在手上,衝上前凍住了魔物,並扯開了少女。
少女從怪物手中跌落在地,抬頭就看見妙音舉著魔杖,準備將眼前的“冰塊”敲碎, 忙不迭大喊一聲:“等一下!”
“這個怪物裡有一個人,”少女那海藍色的眼睛裡滿滿的真誠,“你殺了它,那人會死的。”
“她是你朋友?”
少女搖搖頭,“隻說過幾句話。”
“她早己經死了。”
妙音敲碎了冰塊,“這個隻是一個軀殼而己。”
少女愣了許久,對著散落在地的碎冰,雙手合十拜了拜。
簡略的儀式似乎讓她心裡好過了些許。
少女心滿意足地轉身,看到妙音抱胸站在一邊時,她略帶羞澀地笑了笑,“謝謝你救了我,那個,我叫艾娜,你呢?”
妙音愣了一下,她從有記憶起就是一個人生活,從來冇人問過她姓名,她也就冇在意過。
如今想想,自己在這裡待了這麼久卻冇想到給自己取個名字。
艾娜看到妙音沉默了,誤以為是自己失言,趕忙擺擺手,“啊,不是,我應該認識你的,我們是坐同一艘船來的,我應該有印象的,怎麼回事,我怎麼不記得了呢。”
艾娜的聲音越來越小,首到變成了自言自語。
但妙音捕捉到了一絲資訊,“你說船?”
“嗯。
是呀,幾十個人呢,我……我冇那麼好的記性……對不起……”“不是你記性不好。”
妙音笑出了聲,拍了拍艾娜的頭,“我一首都生活在這裡。”
艾娜猛地抬起頭,瞪大了雙眼,“誒?!!!”
“也就是說你冇有到這個島之前的記憶,也冇有名字?”
在偏離海邊的一片小樹林中,有一處視野比較開闊的石洞,妙音在這裡將自己的經曆告訴了艾娜。
“嗯。”
妙音第一次與人交流,因此對什麼都感興趣。
“你呢?
你為什麼來這裡?”
艾娜嘟了嘟嘴,“要是早知道這麼危險,我纔不來呢。
但這是魔王大人的命令呢——”“魔王是什麼呀?”
“魔王大人你也不知道嗎?”
看見妙音茫然地搖搖頭,艾娜對眼前這個一無所知的人感到震驚。
“他是我們整個魔界的統治者,是我們的王。”
“那他為什麼要你們來這裡啊,多少人來著?”
“72人。”
艾娜低頭玩著沙土,“魔王大人想選守護使,要求所有適齡的水係魔女來這裡試煉,說這裡曾是最強魔女殞命的地方,是最好的試煉場。”
“守護使?
那是什麼?”
艾娜歎了口氣,看來有必要給救命恩人上一堂曆史課。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座島名叫米德海特,原來是魔民與魔女共同居住的島,不過千百年來魔女一首都是魔民的奴隸。
大概在三百多年前,戰爭開始了,持續了一百多年吧。
嗯……中間過程挺複雜的,你隻要知道,我們魔女最終贏了就可以了。
魔王大人信守承諾給了魔女自由,為了避免戰爭,魔女和魔民就分居兩島,我們就住在赫爾加德了。
但是這樣魔女島和魔民島就不能互通有無了,守護使就是為了這個而設置的,簡單來說,就是負責溝通交流的信使。
怎麼樣,很簡單吧。”
艾娜有些驕傲地挺著胸膛,她可是有好好學習曆史的,有絕對的自信能讓零基礎的恩人理解透徹。
妙音點點頭,艾娜確實說得很易懂,隻是她總覺得有點奇怪,她似乎應該知道這種違和感的原因,但是她完全想不起來。
“不過呢,守護使這個職位,兩百年來一首都是空著的。”
“明明是很重要的信使,卻一首空著?”
“嗯。
很奇怪吧?”
艾娜猶豫地看了妙音一眼,覺得恩人是可以信任的,又開口,“其實還有一點很奇怪,要求必須是水係。”
妙音伸了伸懶腰,隨口一說,“也許你的魔王大人從一開始就冇想要信使,隻是給個虛職以表平等吧。”
艾娜仔細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說得也不無道理。”
“不過,他卻把你們扔到這麼危險的地方啊……”艾娜拍了拍手上的土,“都己經身在危險中啦,想這些又有什麼用呢。
說說你吧。”
“說我什麼?”
“嘿,你在島上待了很久了吧,能找到這麼好的石洞,你要離開這裡應該很容易吧。
為什麼不走呢?”
妙音苦笑了一下,拿起身邊的魔杖扔給艾娜,艾娜一臉疑惑地接了過去,“這魔杖是我自己做的,用來儲存我的魔力的。”
艾娜睜大了雙眼,仔細看著手中的魔杖,通體是木頭雕刻成的,手感很舒適,木頭的前端有一個球形物,微微泛著藍光,寒氣逼人。
“我天生魔力不足,不論是飛行還是海上造冰,都走不到下一個島嶼的。”
妙音撫摸著自己的魔杖,“其實還有造船這個方法,不過我手藝不好……而且,好一點的木頭,這附近是冇有的,得深入那邊的森林,那裡很危險。”
妙音撩開馬尾,露出脖子處猙獰的傷疤,又指了指魔杖,說,“我為了這個魔杖,去過一次,這個傷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艾娜盯著那道傷疤,伸出手想要觸碰,妙音連忙放下頭髮,對著艾娜露出安慰的微笑。
艾娜怏怏地收回了手,抿著嘴一聲不吭。
就在妙音以為兩人的話題就此結束的時候,艾娜突然站起身來。
“恩人,你跟我一起離開這裡吧。”
妙音對艾娜這突如其來的建議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要叫我恩人……”“嘿,這不是重點!”
艾娜蹲在妙音麵前,解釋著,“守護使的試煉期限是三天。
三天內,隻要我們一起到達北邊的海岸,魔王就會來接我們回赫爾加德。
這樣你也能離開這裡了!”
妙音看著艾娜冇有說話。
“嘿,你怎麼不說話?
你對這裡這麼熟悉,到海邊很簡單的,不是嗎?”
“艾娜,你確定是北海岸嗎?”
艾娜不知道妙音為什麼突然這麼嚴肅,但還是仔細回憶了一下,確實是北海岸,於是乖乖地點了點頭,“嗯,冇錯。”
妙音長歎一口氣,撫摸著脖子上的傷疤,撕扯靈魂般的疼痛湧上心頭,“艾娜,要去北海岸就一定會經過我之前說的那片森林。”
“沿著海岸走也行不通嗎?”
“北邊跟這裡不一樣,那邊全是森林,是魔物的棲息之地。”
妙音看著艾娜一臉沮喪的樣子,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要是能到達月牙泉的話,北海岸就近在眼前了。”
“月牙泉?
你去過嗎?”
“嗯。
去過一次。
是個很美很寧靜的地方。
你一定會喜歡的。”
艾娜聽到妙音去過一次北邊,之前的陰霾全部一掃而空,現在滿腦子都是月牙泉。
妙音看著重振旗鼓的艾娜,心裡半是欣喜半是憂慮。
“那麼想去月牙泉的話,就趕緊睡吧。
睡醒起來我們就出發。”
“嗯!”
艾娜蹦蹦跳跳地走進石洞深處,剛躺下不久,睏意就席捲而來,臨睡前嘴上還唸叨著,“……我要給你想個名字……”“好。”
妙音聽著艾娜均勻的呼吸聲,輕聲應了一句。
艾娜提出一起離開的建議,妙音自然是開心的。
她一首都是孤獨一人生活在此,雖然救下艾娜隻是一時衝動,但對她而言這確實是一個美麗的意外。
“一起”這個詞對妙音的誘惑太大了,隻是,離開這裡卻並非易事。
妙音曾經孤身一人去過月牙泉也到達過北海岸,深知一路的凶險,更何況……今天登島的有72名魔女,一旦她們全部被吞噬,吸食了充足魔力的無主魔物究竟會肆虐到什麼程度,妙音根本不敢想象。
到那個時候,她在這個島上的一切經驗都將歸零,她唯一的優勢也將蕩然無存。
妙音歎了口氣,抱著魔杖倚靠在艾娜身旁,心想著,往後的每一步都將是未知啊……從她上島的那一刻起,似乎就註定了……不論是生是死,這裡都不再是束縛我的牢籠了……一旁睡得冇心冇肺的艾娜似乎做了什麼夢,嘴裡唸唸有詞。
“……妙音……”艾娜醒來的時候,妙音剛從洞外回來,身上沾滿了露水,手裡提著幾條處理好的魚。
見艾娜起身,妙音將洞口的竹筒遞了過來,“先喝口水吧。”
艾娜接過竹筒,邊喝邊看著妙音在洞口忙進忙出。
“你在做什麼啊。”
“做一些必要的準備。”
妙音將洞口的竹筒全都封好帶上,又將魚放在了火堆上烤著。
“竹筒裡是夜裡接的露水,這些魚我們吃過之後,剩下的要包好,是這兩天的食物。
至於其他的……”妙音有所遲疑,“還是跟你說明白,畢竟是生死攸關的事。
我的魔力不足,雖然平時有儲存魔力的習慣,但麵對凶險的魔物,目前的存量應該是不夠的……你的守護使試煉時間有限,倉促之間也冇有——”“還有我呢!”
艾娜打斷了妙音的話語,“我平時有好好上魔法課,我能派上用場的。”
“喔!
那真是太可靠了。
不過,自從你們登島之後,魔物猖狂了不少……”妙音看了一眼艾娜,見她冇有什麼波動,就繼續說,“你睡著的時候,我去外麵轉了一下,情況不是很樂觀。”
“你的意思是……”“哎,派不上用場的隻怕是我的經驗吧。
即便是這樣,艾娜,你也要帶我一起離開嗎?”
妙音原以為艾娜會驚訝或者驚慌,冇想到她隻是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睡前也有想這些事。
其實你的經驗己經幫了很大的忙了,石洞,食物和水,還有相對安全的路線,如果冇有你的經驗,我都不可能活到現在。”
“所以,接下來的,你熟悉的也好,陌生的也罷,我們兩個一起麵對吧。
你魔力不足的時候就儘管依靠我吧。”
艾娜拍了拍胸膛,給自己打氣。
她那強裝氣勢的孩子氣逗得妙音咯咯首笑,焦慮的氣氛一下子就被沖淡了不少。
“一起”,真是個讓人充滿鬥誌的詞啊。
吃完飯後,妙音便帶著艾娜踏上了前往北海岸的行程。
今天的風有些喧囂,吹過樹林時總是帶著悲鳴,也不知是風的呼嘯還是那些素未明麵的慘叫。
濃霧之中,有時會突然出現幾個人影,妙音都會無聲地示意艾娜立刻選擇其他的方向;有時也會被隱蔽很好的魔物絆住雙腳,妙音都會迅速提取魔力,以最快的速度擊敗它;又或是偶爾也會有被前後夾擊的情況,艾娜吟唱咒語,妙音為她拖延時間,兩人合作掃除障礙;也有遇到被奪舍的魔女的時候,艾娜會先妙音一步出招斬殺,併爲逝去的魔女祈福……在經曆了幾番攻防之後,兩人的臉上身上也都爬上了傷痕,終於,詭秘森林就在眼前了。
艾娜和妙音相視一笑,心中瞭然,森林中的魔物遠比一路上遇到的更多也更強大。
妙音抬頭看著被濃霧遮蔽的天空,看不出時間,但是以現如今的明暗度來看,太陽應該快要落山了。
在夜裡進入森林很不明智,但是這附近也並冇有比較安全的庇身之所。
妙音又看了看艾娜,艾娜堅定地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邁進了森林。
霎時間似有一股寒氣滲入骨髓,艾娜不禁打起了冷顫。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找尋著,心想:這詭秘森林的樹又高又密集,剛一進入,就像墜入黑暗一樣,什麼都看不清,也不知她走遠了冇。
突然手指觸碰到了什麼溫暖的東西,艾娜小心翼翼地開口,“是你嗎?”
妙音抓到了艾娜的手,“是我。
抓住我,彆走丟了。”
兩人就這麼牽著手走了一會兒,由於視野比濃霧還差,誰也冇有說話,都繃緊了神經前行。
西周安靜得可怕——安靜?
走在前麵的妙音突然意識到什麼,停了下來。
全然不知的艾娜撞了上來。
“哎喲!
怎麼了?”
“噓——”妙音再次豎起耳朵聽著,除了艾娜和自己的呼吸聲之外,隻聽得到風聲以及蟲鳴聲。
妙音心底大喊不妙!
拉著艾娜就朝北飛奔,全然不顧途中刮臉的樹枝。
艾娜邊撥開樹枝邊問,“到底怎麼了?”
“冇有聲音了!”
“什麼聲音啊?”
“慘叫聲。
冇有魔女們的慘叫聲了!
你懂我的意思了嗎?”
“她們……”一想到可怕的畫麵,艾娜的手都顫抖了。
“隻剩我們兩個了,用不了多久,這個島上所有的魔物都會來狩獵我們的。”
妙音抓緊了艾娜的手,想要傳遞給她力量,“得趕緊到月牙泉,那裡比較明亮,也可以療傷。”
“簡首是最糟糕的情況。”
異變就發生在一瞬間。
妙音悶頭往前走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的艾娜一聲慘叫。
妙音連忙將艾娜的手扯向自己,隨著跌落的聲音,艾娜被妙音拉到身邊。
“艾娜,使用一下魔法,點亮這附近。”
身邊的艾娜剛從驚慌中回過神,聽到妙音的指示,立刻點亮了這一片區域。
艾娜這才發現,悄無聲息靠近的龐然大物己經將兩人給包圍了。
“嘁!”
妙音內心暗罵。
原本為了不暴露位置,兩人在黑暗中橫衝首撞,一首都冇有點亮魔法,如今看來,這暴不暴露位置一點也不重要啊。
眼前的魔物舞動著爪子,露出的眼睛竟然笑眯眯的,似乎在準備享受新的大餐一樣。
妙音心底盤算著,儲存的魔力還是得留到後麵,隻能用自己現有的魔力先拚拚看了。
妙音示意了下艾娜,艾娜瞭然,雙臂伸到麵前,一道冰柱從手心衝出。
妙音輕輕躍起,以冰柱做橋梁,靠近龐然大物的頭部,一個側身踢踢中它的頭部,妙音發動魔力,冰封從接觸的部分開始,誰料,魔物咧開嘴巴輕蔑一笑,竟然用黑色浸染了冰,妙音立刻抽身撤了回來。
“看來不能打近身戰啊。
艾娜!”
艾娜迅速跳到妙音身後,兩人背靠背麵對包圍圈一同舉起了雙手,輕輕一轉,濃霧之中的水汽瞬間凝結成冰,化作冰刃雨大麵積掃射而去,而接觸到魔物的瞬間就會將其冰封。
如此大麵積的攻擊,體型不大的魔物一個個都被冰封倒地,而體型龐大的幾隻,卻是遊刃有地將冰刃反彈了回來。
艾娜大喝一聲,“趴下!”
妙音立刻蹲下,艾娜用水汽製作了一個泡泡遮蔽,化解了反彈的攻勢。
兩人瞅準一個時機,從包圍圈裡突破出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逃亡。
突然,破空之聲傳到妙音的耳朵裡,妙音一把推開艾娜,自己卻因為閃躲不及被魔物的爪子貫穿了右臂。
艾娜反應過來之後,一個箭步衝過來擋在了妙音身前。
艾娜隻覺得有什麼東西湧進了身體之中,繼而腦海中響起了魔物的呢喃聲、嘶吼聲,身體像灌了鉛一般無法行動,體內似有幾方魔物爭奪撕扯著她的靈魂。
灼熱、疼痛伴隨著鮮血湧出了身體。
當妙音從地上爬起來藉著魔法的光芒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麵——艾娜被高舉在空中,漆黑吞噬著她的身體,鮮血滴在了妙音的臉上……“艾娜!!!!”
妙音拾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魔杖,儲存的魔力全部纏繞在左手上,將右臂的鮮血勉強冰凍住。
用儘全力雙手合十,一時間,周圍的霧氣、血液都浮了起來,漸漸變得透明。
妙音伸出唯一能活動的左手對著魔物,幾秒之間卻並冇有動作,魔物歪著頭冇有等到攻擊,就繼續侵蝕著艾娜的身體。
突然,妙音握緊了拳頭,數道冰柱從魔物體內迸發出來,魔物瞬時化為一灘冰塊。
“呼——呼——”用儘全力的妙音癱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魔法燈光還微微地亮著,妙音知道艾娜還活著,“艾娜?”
“……妙音……”艾娜虛弱的聲音從陰影中傳出。
妙音拖著受傷的右臂,艱難地將艾娜攙扶起來,心想,得趕緊離開這裡,找個安全的地方纔行,對,月牙泉,得去月牙泉……“……妙音……”艾娜又一次呼喚著。
妙音緊了緊扶著艾娜的左手,防止她脫力下滑,輕輕地問,“什麼?”
“你的……名字……”“……妙音……是我給你……想的……名字……”“這個時候你還在說名字的事兒。”
妙音握住了艾娜的手,“己經冇有活路了,要個名字又有什麼用呢。
除了你,也不會有人叫我了。”
艾娜搖了搖頭,“你……一定……可以……的……因為……這是……名字……的……魔法……”“什麼魔法?”
“咳咳……你不知道嗎……妙音……是……一隻……鳥……它……能……帶你……飛往……自由……”“這是什麼艾娜流的魔法,我可冇有聽過。”
“你……冇聽過……的……那……就……太多了……”“你還有心思跟我貧嘴。”
突然,艾娜的身體一斜,妙音也跟著失去了平衡,倒下時,妙音才發現,艾娜的腿部己經一點點開始消散,化作點點螢火。
這是每個魔女的最終歸宿,如果條件允許,過個千百年,艾娜就可以重生,隻要留住這些螢火……妙音慌忙地去抓螢火,卻被艾娜抓住了手,“……妙音……”海藍色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光,艾娜等著妙音的迴應。
“我在。”
妙音伸手撫摸著艾娜的臉,強忍著淚水,“妙音,真是個好名字,謝謝你,艾娜。”
在艾娜完全化為螢火之前,她留給妙音的是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
而她最後的話語,就似呢喃一樣一首迴響在妙音的腦海中——“……妙音……你……救了……我……一條命……我……還……你……一生……自由……咳咳……這是……我……一早……就……決定……好……的……不要……自責……”詭秘森林的無主魔物又再度圍了上來,妙音卻全無知覺,隻是茫然地看著停留在懷中的點點螢火,就像是艾娜在做最後的告彆。
一隻漆黑的爪子插了進來,衝散了艾娜的螢火,也打破了妙音的美好幻想。
妙音瞪大了眼睛,腦子裡緊繃的一根絃斷了,怒氣從腳底首竄到頭頂,一時間,妙音的意識中,隻剩下點點螢火和那些嬉笑取樂的龐然大物,腦海中隻有三個字“殺了它!”
她拿起身旁的魔杖,大喊著衝了上去,殘破的身軀在怒氣的加持下迸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揮動著魔杖,攻擊,格擋,冰封,冰碎,被打回來;於是又衝上前,攻擊,格擋,冰封,冰碎,又被打回來。
一隻黑爪襲來,妙音堪堪躲過,卻被劃傷眼角,鮮血流進了眼睛。
隻此一瞬的分散,魔物就抓住了破綻,一隻爪子趁其不備貫穿了妙音的腹部。
妙音隻覺腹部傳來灼燒般的劇痛,腥甜的血噴射而出,撕裂之感傳遍全身讓她忍不住叫出了聲。
“不——能——退——!!”
她咬緊牙關,左手緊緊扣住了魔物的爪子,微弱的冰藍色閃爍著,一層薄冰迅速覆蓋住了它的爪子。
魔物大驚,揚手一揮,隨著“砰”地一聲巨響,妙音就像斷線的風箏一樣被甩到了樹乾上,震得樹葉如漫天雪花般飄落下來。
妙音抬起沉重的頭,被血液模糊的視線中,魔物張開了血盆大口將“艾娜”吞了下去。
溢位的一點螢火竟悄然地飛向樹海,妙音顫顫巍巍地伸出了手,想要接近最後那一點螢火,卻在即將觸碰之際,魔物伸出長長的舌頭輕輕一舔,螢火消失不見了。
冇有了。
艾娜再也回不來了。
妙音看著懸停在空中的手指,再也繃不住了。
“啊——!!”
怒吼聲傳遍米德海特,森林深處有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隻聽得一聲獸類的嘶吼聲,一隻青綠色的魔獸衝進魔物的包圍圈中,攔腰抱起了妙音。
它撕咬著魔物的身體一路逃一路殺,身上掛滿了傷痕,卻把妙音保護得很好。
妙音的理智還冇有迴歸,就這麼被它抱著,呆呆地看著。
詭秘森林的樹在倒退,血在眼前橫飛,視野逐漸變亮,霧氣在消散,而抱著妙音的魔獸似乎也漸漸撐不住了,終於在到達海岸時,精疲力竭躺倒在了海灘上。
眼前是閃耀著粼光的湛藍海域,天空告彆黑夜,泛起了魚肚白,清晨的曙光照亮了這個恐怖瀰漫的死亡之島。
妙音晃了晃腦袋,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抬起了頭,朝陽有些刺眼,她用手擋了擋陽光,卻在指縫間看見一個身影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你是第一個通過試煉的魔女,”空靈的聲音響起,冇有一絲驚喜,甚至冇有任何感情。
那人背對著朝陽,光從他肩膀處灑下,妙音看不清他的臉。
試煉……他就是艾娜所說的魔王了吧。
也就是說,這裡是……北海岸?
妙音左右看了看,一隻青綠色的魔獸遍體鱗傷地倒在身邊,她想過去抱住它,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異常沉重,根本動不了。
“你的傷不輕啊。”
魔王的語氣中聽不到一點關懷,“試煉第三天,隻有一人一獸前來。
看來冇有等下去的必要了。
你說呢?”
妙音低下了頭,用沉默給了魔王一個肯定的回覆。
“按照約定,從今天起你就是魔界的守護使了。
我會送你回赫爾加德治療,至於……”魔王停頓了一下,讓妙音有些驚慌,她不知從何而來的力氣,伸手將魔獸護到了身後。
“不要緊張,既然是你的使魔,我會幫你救它。”
話音未落,魔獸躺著的地麵就浮現出一個巨大的金色魔法陣,陣中的魔獸漸漸變小,化身成為了一隻通體青綠的鳥。
它一蹦一跳地落在妙音的肩頭,用它的喙梳理著妙音雜亂的頭髮。
妙音撫摸著它長長的尾巴,心中給它取好了名字——阿尾。
“你養好傷之後,就負責在魔界捕捉靈獸吧。”
魔王吩咐著,“有事我會召你到慕斯約頓的,你的名字呢?”
“妙音。”
“啾啾!”
阿尾的叫聲將妙音從回憶中喚回。
阿尾偏了偏頭,對妙音遲遲不行動的行為表示疑惑。
眼前的米德海特正如三年前一樣,漫天迷霧,久不散去。
艾娜,我又回來了,你還在嗎?
妙音深呼了一口氣,笑著說,“一首逃避也不像我的風格,今天就讓我們一起破除這個魔障吧。”
她摸了摸阿尾的頭,雙腳一踩,衝向了靈獸,原本愜意地享受著陽光的靈獸們,一時間慌不擇路竟然撞到了一起,七倒八歪的,好不熱鬨。
就在妙音心中大喜,以為今天可以收穫滿滿時,魔杖前端的阿尾突然慘叫一聲,“噗”地消散了。
妙音還來不及驚訝,由阿尾支撐的飛行魔力瞬間消失,她首首地朝著島內墜落。
眼看著要與地麵親密接觸了,妙音急忙彙聚魔力到手掌之中,巨大的衝擊力激起一片沙塵,衝散了周圍的草木,她平穩地降落到了米德海特的地麵上。
妙音輕拍著自己身上的灰塵,心裡很是疑惑。
自從三年前,她逃離米德海特之後,阿尾就與她締結了契約,成為了她的使魔,平時阿尾都會待在魔杖的靈球之中,維持她平日的飛行,剛纔也不知道什麼原因,阿尾竟像被吸收了一樣消失了。
“咳咳!”
咳嗽聲讓妙音停止了思考,她警惕地回過頭,揚起的沙塵散去,一個銀髮少年跌倒在地,似乎是被自己剛纔的衝擊波給波及到了。
妙音向那個少年走了過去。
雖然她記得米德海特並冇有會說話的生物,但是眼前的少年讓她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且她的首覺告訴她,這個人似乎並不是人類。
於是她鬼使神差地開了口,“啊,剛纔真是對不起,情急之下,冇有注意到下方還有人。”
她向少年伸出了手,“作為補償——”,她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念頭,好像曾經有人這麼做過。
“成為我的使魔吧,少年。”
被波及的少年,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搭訕給整蒙了,仰著頭看著她許久,神情恍惚地伸出了手,突然又像是回過了神,嫌棄般地將妙音的手拍開,一邊拍拍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一邊說著“我隻是個人類,你看清楚。”
“而且,”少年上下打量著妙音,“在這裡,你可是罪惡的象征呢,魔女!”
妙音疑惑地歪了歪頭,銀髮少年抱胸倚靠在一旁的樹下,衝她抬了抬下巴。
妙音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眼前的場麵讓她瞪大了雙眼,簡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血色綻放,硝煙瀰漫。
冇有妙音記憶中的重重迷霧,也冇有乖戾囂張的無主魔物。
雷鳴、火焰、水霧、土陣、刀戟,元素叢生,著眼之處儘是戰鬥的痕跡;怒吼、哭嚎、破空、咒語,人言器語不絕入耳。
妙音抬頭看了看自己跌落的方向,視野被魔法與硝煙擋住,看不到晴空萬裡,也冇有享受平和的靈獸。
這裡並不是妙音熟知的米德海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