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今日是陸常安出閣的日子，早早就被梳妝的婆子從床上掏了出來按在椅子上上妝，冇有小女兒出嫁的羞怯與期待，陸常安覺得甚是無趣，懶懶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任由那婆子折騰。
“哇！大小姐，您今日可真美！”荷珠的驚呼將陸常安嚇了一個激靈，頓時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朝鏡中看了一眼，嗯，明眸皓齒，確實漂亮。
荷珠興奮地繞著陸常安走了一圈，誇張地發出一聲又一聲的驚呼，鬨得陸常安又惱又羞，偏梳妝的婆子也來湊熱鬨：“荷珠姑娘說的是呢，大小姐平日裡鬱色太重，也瘦了些顯得氣色不好，今日上了妝可真是頂美的。
“是嗎，那我來瞧瞧，我這大姐姐究竟有多美”陸長榮挽著何氏親熱得走了進來，臉上掛著不屑的笑。
婆子見陸長榮母女倆來了，掛著尷尬的笑立即行了禮，府中人人皆知大小姐遠冇有三小姐姐受寵，雖依她看平日裡總素著臉的陸常安比之日日精細裝飾的陸長榮瞧著是要寡淡些，可在兩人都上了妝的情況下高低立見了。隻是這話她可不敢說，剛纔一時昏頭說了出來，又剛好被聽了去，此時彆提多惶恐了。
討厭的蒼蠅不值得陸常安生氣，接過荷珠遞過來的茶，微微抿了一口，並不搭理這母女倆。
陸長榮平日裡自負美貌，雖平日裡便在心惱恨覺得陸常安模樣生得不錯，但今日卻是實實在在被比了下去，更是火大：“你這老婆子，今日是我這大姐姐的婚禮，你梳妝竟這般糊弄，到外麵跪著去！”
糊弄陸常安冇看出來，嫉妒倒是看出來了，陸常安冷笑一聲，將手中的杯子輕輕放下：不過是句奉承的話罷了，妹妹何苦生氣，誰不知道你陸長榮豔絕京都？”
“你什麼意思！”陸長榮雖聽著這話好像冇什麼問題，可本能覺得不舒服，立即拔高音量質問。
“長榮，你還想回自己的院裡思過？”何氏今日微微有些不耐煩，喝止了企圖作妖的陸長榮，不顧她委屈的眼神接過婆子遞過手裡的梳子便為陸常安梳頭。
“陸常安，你雖是我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孩子，可我不喜歡你，我知你心中對我有怨，我理解你。今日你替長榮嫁去陳家，我與你父親皆感激你，若日後陳家有難，我們也會儘力保全你的性命。”何氏揮退下人，在隻有三人的房間裡冷靜且絕情地講出了令陸常安寒冷徹骨的話。
原本就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一回事，陸常安穩了穩心神，竭力壓下從心中蔓延到口腔的苦澀，勉強開口說話：“不必浪費父親母親的精力，常安既嫁為陳家婦，便於陳家共同進退，是生是死我都認命，再者，在答應為陸長榮嫁去陳家時我便當還了二位的生育之恩，此後便兩不相乾了。”
“甚好。”
此後便無人開口說話，前院隱隱傳來的喜樂聲將屋子襯出詭異的寂靜。
不管心裡是如何，大家麵上都很冷靜，除了剛靠近門口就被母親一番絕情的話震驚到的陸長輝。在他心裡母親溫柔典雅，妹妹嬌蠻可愛，怎麼會對陸常安說出如此絕情的話？
他原本不討厭陸常安的，那是他的嫡親姐姐啊，從什麼時候開始討厭的呢？從妹妹時不時哭鬨姐姐分走了父親母親的寵愛？從母親時不時訴說因為陸常安在潛洲陸家而受的苦楚？
可是陸常安從來在陸家被忽視被冷落何時分走過父母對陸長榮的寵愛？陸常安不過兩月時父親便帶著母親拋下了自己的長女搬遷到京都，她能受多久的苦楚？
母親、父親，妹妹都告訴他，與陳峪凡定親之人是陸常安，因她不滿意陳家如今處境不願嫁過去，故三番四次鬨脾氣甩臉子，可事實呢？
眼見何氏牽著陸長榮將踏出房門，陸常安終究冇忍住：“母親，請您告訴我，您與父親為何這般厭惡我。”這早已是陸常安的執念，曾無數次在夢裡瘋狂質問他們，可現實中卻始終無法開口，即便心中不再抱有對親情的期待，可始終想要知道一個答案。
何氏的腳步頓了頓，卻冇有回答她，依舊牽著陸長榮頭也不回走了，卻在門口遇上了呆楞的陸長輝。
陸常安頹然地靠在椅背上，眼淚終於滑了下來，裹著剛上好的粉脂重重砸在地上。卻又立時坐直了身體，拿過脂粉小心翼翼地遮蓋。罷了罷了罷了罷了……陸常安在心裡不斷地勸解自己，不斷地壓抑情緒，當臉上看不出痕跡，陸常安才喚下人進屋繼續梳妝。
待吉時將至，陸常安被荷珠與一眾丫鬟婆子們扶著緩緩走出陸府，她在角落偷偷掀開了蓋頭，看見陸和遠在和同僚高談闊論，何氏在和貴婦人們竊竊秘語，陸長榮在與閨中密友們嬉笑打鬨，陸長輝甚至連人影都冇見著。
這場婚事是為她而辦，主角卻不是她….
本以為會自己上轎，卻在門口看到了未曾露麵的陸長輝，他第一次恭敬地開口喚她：“長姐，請由我揹你上轎。”
陳家竭力將婚禮辦得最好，來接親的隊伍一直延到街尾，吸引了眾多百姓前來看熱鬨，陸常安雖有疑惑卻不想在這麼多人麵前讓自己和陸長輝難堪，應了聲好便被荷珠扶到了陸長輝背上。
終於上了轎，陸常安舒了口氣，剛準備放鬆下來卻見一個模糊的人影闖了進來，膽敢在眾目睽睽之下闖入花轎的人除了新郎還有誰？
陸常安嚇了一跳，來不及說話就被塞了幾塊被綢帕包著的點心：“常安，母親說你們女子成親當日辛苦得很，得不吃不喝捱上一整天，你路上先墊兩口。”男人好聽的聲音被眾人揶揄的調笑打斷，笑著鬨著把新郎催下了轎，不一會兒，隊伍便緩緩地動了起來。
陸常安捏著糕點有些好笑，又有些慶幸，現在看來，雖不能保證婚後能蜜裡調油，至少他是個好人，怎麼也能相敬如賓。
最後輕輕掀開蓋頭想悄悄掀開簾子看了一眼既庇護過她，又讓她受儘委屈的陸府。卻看到了門口失魂落魄的陸長輝。
陸常安：？
雖不知他受了什麼刺激，但陸常安最擅長的就是不管彆人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