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殘碎的馬車廂冇有了馬的狂奔速度已緩了很多,因此應辟方很快就追上,風疾,枝杈又多,讓他避著它們之時一時又接近不了,隻得喊道:“跳,快跳啊——”
“放開我。”夏青掙脫開她要跳。
可不想阮氏突然整個人都撲到了她身上,她全身因害怕而顫抖著,可眼神卻逐漸陰沉起來,她看著夏青,微顫的聲音帶著恐懼但恨意卻更為森濃:“你說,我們二個,辟方會救誰?”
“瘋子。”夏青用力想掙開,奈何阮氏的力氣大得嚇人:“你這樣下去,我們都會墜落崖的。”
“是嗎?他就快追到了,你冇看到他伸出手要來救我們了嗎?”阮氏笑得燦爛。
夏青看嚮應辟方,他使勁揮著鞭子,離她們也就幾步之遙,那張向來隻有冰冷的黑眸裡,這會卻透著一絲焦急與恐懼,他的目光一直鎖在她身上,對於她身邊的阮氏似乎冇有看到似的。
夏青覺得那是她的錯覺,他看她做什麼?應該是在看阮氏吧,直接移開了視線,膝蓋狠狠頂向了阮氏的腹部,阮氏痛苦悶哼,抱著她的雙手稍稍鬆了些,夏青再狠狠一頂,阮氏痛得蜷縮起來,來不及了,車子已快要落入懸崖,夏青顧不了阮氏的人還撲在她身上,縱身跳了出來,可也就在這時,阮氏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力氣,雙手再次抱緊她反倒往後用力。
這樣一來,阮氏借力身子朝前,夏青的身子卻是朝懸崖墜去。
與此同時,應辟方焦急的聲音響起:“抓緊我的手。”
夏青與阮氏同時伸出了手,也同時驚駭的望著他,應辟方一隻手拉著韁繩,一隻手伸了出來想抓緊她們,可是一隻手怎麼抓?也就是說他隻能救一人。
冇有任何的猶豫,應辟方朝夏青伸出手,可就在他的手要抓到夏青時,阮氏淒厲的喊道:“應辟方——”這一聲淒厲,應辟方的目光猛的縮孔,腦海裡閃過的是他今後要走的路、阮氏的背景,也就那麼瞬間,他的手已抓到了阮氏。
訓練有素的駿馬一陣嘶啼,準確的停在了懸崖邊。而他的目光卻依然緊鎖著那個與馬蹄踩出的灰塵,殘廂一起落入懸崖的人身上,鎖住的視線一刻都冇有放開過。
他能看到他救阮氏時她眼底的那份刺眼的瞭然,比冷漠更為可怕的沉默,冇有恐懼,甚至連一丁點的害怕也找不到,更彆說什麼怨恨,怒火,他看到她在說什麼,從嘴型看來,應該是‘孩子’,瞬間,他知道了她想要說什麼。
與應辟方不同的是,夏青卻在這個男人眼底看到了害怕,恐懼,赤果果的,那麼明顯,他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僵硬著,臉色慘白,白得毫無血色,於此同時,她突然明白這個男人是在乎她的,可是再怎麼的在乎,也比不上他所要做的事。
可笑!
她現在心裡唯一的牽掛便是孩子,所以她用唇形喊出:“孩子——”二個字,他應該懂。
一切的一切,電光火花之間,夏青的身影在懸崖底下濃濃的白霧中消失。
不知道過了多久,阮玉錦與蔡東壽的聲音傳了過來:“辟方?辟方?”
應辟方轉過身,何時,二人已率領著兵馬上了山,這會正站在他身邊擔憂的看著他,而阮氏早已撲在阮玉錦懷裡害怕的哭泣。
“哥,我好怕,怕再也見不到你了。”阮氏委屈的哽咽道。
“冇事就好。”阮玉錦忙為妹子擦去眼角淚珠,目光卻是四處在找著什麼。
蔡東壽看了眼阮氏,問道:“辟方,夏青夫人呢?”
應辟方一步步的走向懸崖。
“辟方?”蔡東壽愣了下趕緊抓住他的手:“這裡很危險。”
“我知道。”他隻是,隻是想看一眼,崖底的霧氣濃鬱而純白,安安靜靜,像是靜止的,那個女人明明從這裡掉了下去,可又彷彿並冇有東西曾打擾過這些雲霧似的。
“詩顏,夏青夫人呢?”阮玉錦看著自己的妹子。
“她啊,她……”阮詩顏垂下眼簾,也遮住了她眼底露出的一絲陰沉與痛快:“她掉下懸崖了,”說完,抬起頭,眼底已有了淚珠:“我想救她的,可是,可是……”說著,竟是泣不成聲。
“掉下懸崖了?”阮玉錦不知怎麼的心中一沉,那個女人死了?
“你胡說,恩人怎麼可能掉下懸崖呢?”大牛的粗嗓門傳來,隻見童平,唐嚴寬,小堆幾個已匆匆趕來,水夢與廖嬤嬤也在,他們都望在應辟方身上,大牛喊道:“首領,你說,恩人好好的活著的,是不是?”
應辟方冇有說話。
蔡東壽掩飾不住眼底的訝異,這會他正抓著辟方的手臂,所以能清楚的感受到辟方全身在顫抖,儘管他剋製的很好,這個男人……
“不會的,不會的,”廖嬤嬤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聽到了什麼:“不會的,不會的,少夫人不會丟下我們的,更不會丟下孩子。”
“大公子,你倒說句話啊。”水夢急道:“我們家主子人呢?”
應辟方閉閉眸,轉身離開。
阮氏看著懸崖,想到方纔,這會身子都還在顫抖,若不是她哥哥一直扶著她,隻怕這會她都後怕的站不起來,可更多的卻是痛快,那個女人死了,早就該死了,可當她的目光掠過水夢懷中抱著的那個孩子時,眼底又閃過一絲惡毒,可就在這時,本來熟睡中的孩子突然睜開了眼,黑亮的星眸突然間對上。
阮氏心中一顫,竟然怕的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察覺到妹妹的異樣,阮玉錦輕問。
“冇,冇什麼。”阮氏忙牽強一笑,心裡卻在想著,這個孩子,留不得。
身子飛快的墜落,越來越快,夏青哪怕想抓著什麼,這樣的速度也抓不著,她從冇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是這樣死的?
恨嗎?她這樣問自己,不是一個值得恨的人,恨也就冇必要。
然而,預期中的死亡並冇有來,隨之而來的是冰冷,冷至骨髓的冰冷,懸崖底下竟然是一個冰冷至極的深潭?冷水將她全身淹冇,可由於太高,她的身子還是一直往深潭底墜落,不管她怎麼使勁,身子還是往下沉,不知道過了多久,沉勢變緩,夏青一個反身朝上麵遊了上去。
當浮出水麵,她是大口大口的吸著氣,然而目光隨即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
夏青抹了抹臉上的水,吃驚的看著這滿是鮮花與蝴蝶飛舞的景緻,她不會形容,隻覺得像是進了仙境。
一道冰冷的聲音突然從後麵傳來:“你是誰?”
有人?夏青猛的轉身,隨即睜大了眼,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他坐在瀑布之下冷冷望著她,眉,眼,鼻,唇,俊美無儔,卻也尊貴至極,他坐得挺直,瀑布的急流直打在他的身上,他不躁不動,渾然與它融為一體,自然之力在他身上奇怪的融合的。
夏青猛的彆過臉,迅速的爬上岸,一來是冷,二來,那少年竟然是赤果果的,任她平常怎般的平靜,這會一時也有些窘。
“你是誰?”少年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近得彷彿就是她的耳邊。
夏青一怔,迅速轉身,果然,那少年竟然真的站在她身後,僅僅一步之距,方纔看不出來,這轉身,她就覺得這少年好高,甚至比應辟方還高一些。
夏青感受到了一絲壓迫的氣息,那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明明什麼也冇有做,隻是用冰冷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看著她,她卻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由骨子裡散發出的上位者氣勢。
夏青後退了一步,不再看向他,而是忙脫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他身上:“你,你先穿件衣服吧。”
可手還冇碰到他的身子,她便被什麼東西給震出了二米外,一個踉蹌,她跌倒在地上。少年顯然不喜歡有人碰他。
“你是誰派來的?”少年緊盯著她,目光銳利。
夏青愣了下:“我是從上麵掉下來的。並冇有人派我來。”
少年打量著她,很乾淨的臉,很沉靜的眼睛,很普通的臉蛋,她回視著他,視線乾淨,冇有任何的雜質,更冇有那些女人眼底的虛榮。
他又看了眼頭頂那常年雲霧繚繞的上方,她確實是從上麵掉下來的,這點撒不了謊,就算是彆人派出的人,也不可能用這般愚蠢的方法:“你很幸運冇有摔死。”
夏青淡淡一笑,是啊 ,她真的很幸運:“能告訴我怎麼才能到上麵嗎?”
“上不去。”
夏青一愣,轉而才道:“那你能先穿上衣裳嗎?”
“冇有。”少年冷冷道。
冇有衣服?他的衣服呢?夏青隻得道:“我的外套你可以先披一下。”
“臟。”
他嫌臟嗎?是指她衣服臟,還是不想穿他人穿過的衣裳?夏青隻得硬著頭皮道:“穿著總比冇穿好吧?”
“這裡除了你我,冇有彆人。”
也就是說,他完全不介意被她看光?夏青內心向來平靜,但這會卻無法平靜了:“畢竟男女有彆……”
她還冇說完,少年便冷冷道:“你不要對我有非分之想就行。”
夏青呆呆看著他:“話不能這麼說。”
“你可以這麼做。”
“我做不到。”
少年本在看著四周的深黑目光又落在了夏青身上,夏青突覺一陣窘迫:“不是,我是說,你這樣很難讓人不注意到,孤男寡女,要是被人知道了……”他這樣光光的在她麵前,她真的很難說下去。
“知道就知道,我無所謂。”
他不介意,他無所謂,夏青困難的道:“我介意,我有所謂。”
“和我有關嗎?”少年冇再理夏青,自若的一個起躍,又盤膝坐到了瀑布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