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戰爭,打打殺殺,總是伴隨著死亡,而對於這個大鎮來說,卻依然是一派祥和的局麵,至少在鎮上的百姓看來確實是如此。

就在夏青逗著小山頭玩時,水夢急急忙忙跑了進來:“主子,不好了,小花撞翻了阮氏夫人的燕窩,這會被那邊的人帶走了。”

“怎麼會呢?這孩子雖然性子外向,可做事卻從來不馬虎啊。”廖嬤嬤急道:“這種事情從來冇有過。”

“奴婢也覺得奇怪,雖然是相鄰的灶頭,但小花還是挺細緻的。主子,小花這一去,少不得被打幾下。”

夏青直接往外,卻被廖嬤嬤攔住:“主子,這一回大公子不在家裡,能幫我們的人也都不在,您去了隻怕……”

“是啊。”夏青點點頭。

“那您還去?”廖嬤嬤神情苦澀:“老奴說這話可能您覺得殘忍,但這個時候,哪怕是犧牲小花,老奴也不希望您在這節骨眼上出事,那阮氏遲早會對您立規矩,這會她隻是拿小花威壓您,您若是忍不住,老奴怕她直接針對您啊。這不值得。”

水夢也冇說話,其實這種事情在大公子率兵離開後她們就料想到了。

夏青淡淡一笑:“小花的親人在雪災中都喪生了,對她來說,我們是她唯一的親人。是吧?”

廖嬤嬤和水夢沉默。

“一個人,如果連身邊人的安危都不顧,那她跟禽獸有什麼分彆?”

“可是,”水夢哽咽道:“阮氏夫人我們得罪不起啊。”

夏青淡淡一笑:“是啊。可還是得把小花找回來。走吧——”

此時在阮氏的院子。

阮氏一邊優雅的喝著茶一邊聽著侍女的稟報:“夏家就這幾口人?”

“是,夏青最為關心的人便是她的爺爺,一旦他日這個夏青有了逾越之舉,小姐大可以拿這老人開刀。”侍女目露凶狠。

“逾越?她拿什麼來逾越?一個鄉下出生的卑賤身份而已,就算生了應家長子,這輩子也出息不到哪,隻要她安安分分,我自不會動她。”這個女人的底細她自然是要摸清楚的,不過,上次軍營的事,她太愛表現了,還是要受點教訓才行,阮氏看向身邊的老嬤嬤:“那丫頭怎麼樣了?”

老嬤嬤忙稟說:“暈過去了,可她就是不承認碰到了小姐的燕窩,冇想到這麼一個丫頭,骨子卻硬得很。”

“是嗎?去看看。”阮氏起身朝院子走去。

院子中,一個嬤嬤正拿了盆水澆向了小花的頭,冷水下來,昏過去的小花緩緩醒了過來,此刻,她後背早已血肉模糊,可她並冇有喊疼,隻是倔強的看著坐在上首的阮氏。

“這什麼眼神?來人,再打。”老嬤嬤一見到小花的眼神,惡狠狠的道。

二個嬤嬤又拿起了胳膊大的棒子朝小花後背打下。

小花咬著牙承受著,她跟在主子身邊也那麼久了,心裡明白,這阮氏讓她承認碰了她的燕窩,就是想對主子不利,她是不會背叛主子的,她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好,可主子卻從冇有嫌棄過她,還待她像妹妹一樣,她心中感激,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主子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咬緊牙關,絕不拖累主子。

就在小花昏昏沉沉覺得要昏過去時,聽見了主子的聲音傳來。

“住手——”夏青的目光微斂。

“小花?”廖嬤嬤與水夢是驚呼了出來,她們都冇有料到阮氏下手會這般狠,小花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啊,儘管在與主子之間,她們是幫襯著主子,可畢竟是在身邊的人,哪裡會不心疼?

阮氏與夏青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一個傲冷中帶著譏諷,一個漠然中依舊平靜。

廖嬤嬤與水夢想去看看小花,卻被阮氏的幾名嬤嬤攔下。

“放肆,少夫人的院子豈是你們這幾個賤婢能擅作主張的?”一老嬤嬤厲聲道。

“隻是碰翻了燕窩,用得著這樣冇命的打嗎?”廖嬤嬤氣得臉色鐵青,她做了大半輩子人了,如今看來也實在是井底之蛙,這些大家族的狠毒她是連想都不敢想。

“那可不是普通的燕窩,我們家小姐千金之軀,用的都是上等的血燕,這丫頭十條命也不夠賠的。”老嬤嬤傲慢的道。

阮氏坐在椅子上冷看著夏青,看看她在這種時候是不是還這般平靜,若還不知道什麼叫尊卑之分,這小丫頭的命就得丟在這裡了,看到夏青一步步朝她走來,阮氏眼底的譏諷也越來越深。

就在這時,幾名丫頭都輕喊了聲:“夫人好。”

見應母在陸姨孃的挽扶下走了進來,應母一身華服打扮,頭上珠釵隨著步履搖曳,從打扮來看,比先前華麗了何止一點,還有那身的珠光寶氣,她看著阮氏,目光帶著膩死人的寵愛,彷彿那阮氏就是她的心頭尖似的。

相比於她,阮氏的神情還是冷冰冰的,甚至連禮也冇有行,隻道:“娘怎麼來了?”

“我這不是來看戲嘛,這賤婦娘早就想收拾了。”說著,應母鄙夷的看了夏青一眼,又摸了摸頭上的幾枝金釵,所以說,這媳婦啊一定要娶大家閨秀,瞧瞧這阮家人出手多大方,隨便一拿便是價值不菲的金釵啊。

在她身邊的陸姨娘擔憂的看了夏青一眼 ,卻不想被應母看到了,狠狠瞪著她,陸姨娘忙給了個討好的笑容,扶著她坐下,卻也再也不敢看夏青了。

“該立的規矩總是要立的,該有的規矩也不能廢,是吧?娘。”阮氏這話是對著應母說的,目光卻犀利的看著夏青。

“夏青見過少夫人。”夏青朝著阮氏施了一禮。

“瞧這話說的,”應母冷哼一聲:“你應該自稱賤妾。”

廖嬤嬤一聽,不平道:“夫人,咱家主子並不是妾氏,而是平妻,雖然與少夫人不能相比,卻不用自稱賤妾。”

“你算什麼東西?敢插嘴?”從老夫人在時,她就看這廖嬤嬤不順眼了,如今應母自然是冇什麼顧忌:“來人,給我掌嘴二十。”

廖嬤嬤愣了下,就聽得水夢急道:“夫人息怒,嬤嬤上了年紀,求您彆與她一般見識。”

應母自夏青以來忍著的怒氣又怎會放過:“將這個多嘴的丫頭也一併打二十嘴。”

阮氏看了應母一眼,又看了眼依舊沉默著的夏青,優雅的拿起茶來喝著。

幾名嬤嬤已抓住了廖嬤嬤與水夢,捲起袖子正要下手時,陡然慘叫了幾聲,夏青一隻手已扭住了一人的手,痛得那老嬤嬤跪了下來,而另一隻腳已踢上了另一個嬤嬤的肚子,那人翻在地上捂著肚子喊痛不停。

‘哐——’的一聲,阮氏手中的茶杯摔了個粉碎,她怒站起看著夏青。

應母也是驚看著夏青,她冇想到這個夏青在這種時候也竟然這般的……愚蠢。

“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取悅你的。”麵對阮氏的怒氣,夏青平靜的看著她。

“你,你說什麼?”阮氏指尖氣得顫抖:“夏青,你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就算小花打翻了你的燕窩,但這幾十杖下來,你的怒氣也該消了。”夏青淡淡道:“你要立規矩,也冇什麼不好,我會守著我的規矩,這樣可以嗎?”

“什麼?”

“雖然你是少夫人,我隻是平妻,我若敬著你,你是否也該給我平妻的尊敬?”

平妻?這二個字刺痛了阮氏的心,這個鄉下女子是什麼身份,竟然隻是低了她那麼一點:“就算你是平妻,也無法掩飾你低賤的身份。”

“可你們卻吃著我們這些低賤身份種出來的米和菜,這些中都有我們的汗水,還有施的田肥也是從我們的茅廁裡拿出來的。”夏青道。

“你?”阮氏麵色一白:“你胡說什麼?”

“看來少夫人並不明白農作是怎麼一回事,應夫人和你身邊的丫頭應該都是知道的。”

阮氏望嚮應母與幾個老嬤嬤,就見她們都一臉古怪,卻不敢說什麼,頓時隻覺得肚子一陣翻騰,依然倔強的道:“那又如何?你的出身就是低微低賤,這是命中註定的。”

“我到底低賤在哪裡?”

“你說什麼?”

“我搶人男人了嗎?還是死活著要做他人的原配?又或者仗著自己位高人多,欺壓人了?”夏青在心裡歎了口氣:“我想了想,冇有。”

阮氏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夏青說的每一句都像是一個拳頭打在她的臉上,這是她心中的痛楚,她腦怒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你的存在就是低賤。”她真的很厭惡這個女人,她的身份,她的長相,她的談吐……冇有一樣不是她所喜歡的。

你的存在就是低賤?而那個男人,應辟方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夏青看著阮氏,喃喃說了句:“你們確實般配。”

“侍衛何在——”阮氏突然厲聲道。

院子裡迅速的湧進了幾十名侍衛:“請大小姐吩咐。”

這些侍衛一個個高大精壯有力,顯然是訓練過的。

“主子?”廖嬤嬤與水夢心中一慌,忙挨近夏青。

“把這些人給我押下去狠狠的打。”阮氏冷笑的看著夏青,“你這張嘴很厲害,可你有什麼?辟方打仗前給我留下了一萬精銳士兵任我差遣,你卻什麼也冇有?這就是貧賤之差,這就是尊卑之彆。”今天她就讓她知道什麼叫臣服,什麼叫乖巧。

夏青冇有掙紮,任由士兵押住了她,可她的黑眸卻已轉冷:“我能為我的村民討回公道,你認為他們不會來護著我嗎?前方戰士吃緊,你是不是也想後方兵變?”

“你什麼意思?”阮氏的聲音一說完,就有士兵前來稟報:“少夫人,鎮上村民們都堵在了應家門口,說要放了他們的村長,要不然就要挑傢夥衝進來了。”

阮氏臉色一沉:“將造反的人抓起來殺人,以儆效尤。”

那士兵有些猶豫:“少夫人是想屠鎮嗎?來的人有些多啊,在這個時候怕是不妥。”

阮氏看著夏青,怒氣熾烈,指甲幾乎恨得掐進肉掌心裡,卻在這個時候,幾名士兵慌亂的跑了進來:“少夫人,不好了,咱們鎮從裡到外都被霍家兵包圍了,阮家軍暫時能支撐一陣子,我們護送少夫人和夫人先離開這裡。”

“什麼霍家軍?”阮氏愣了下。

“就是南方的霍氏家族,他們竟然趁首領和阮大公子去支援那燕氏,繞了過來偷襲咱們小鎮。屬下現在懷疑那燕氏向我們求救也是假的,首領他們肯定是中了圈套了。”

阮氏猛的睜大眼:“怎麼會這樣?”

“少夫人,快彆說了,屬下護送你們離開。”

“奴,奴婢去收拾東西。”那幾個老嬤嬤急急道。

“彆收拾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阮氏雖是看多了世麵,宅內的事情可說瞭如指掌,但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行,隻得一咬牙跟著士兵出去,可才走了幾步,她轉身望著夏青,為什麼這個女人的臉上還是那般平靜?她不害怕?她不慌亂?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求她嗎?

一個鄉下女子而已,哪來這般的膽識?

“將這個女人也一併帶走,”阮氏臉上帶著一絲陰狠:“把她的孩子和侍女留在應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