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木桶求生
旦日，月明星稀天方見亮，一頭戴鬥笠，身穿灰布短衫的老者，推著一輛木板車，在林間小道上走著。
西個軲轆轉動的木板車上，有一顏色模糊陳舊的大木桶，足需兩成人合抱，才能圈住。
木桶旁坐著個小姑娘，身穿鵝黃色上衣，五六歲年紀，模樣是眉清目秀也是可愛。
負重而行的西輪車，在並不平穩的泥路上，嘎吱作響。
空氣裡除了草木味，還有濃重的惡臭味。
然而老者與小丫頭顯然己經習以為然，並未作出厭惡神情，也冇有掩蓋鼻息的動作。
黃珠兒坐在夜香車上，笑臉有些蒼白。
不知是因為清晨林風吹的，還是因為半炷香前，城內兵荒馬亂的動靜給嚇到了。
火把明晃晃即將燃儘，城內兵卒巡夜的驟然增多，明顯是有大事正在發生。
按往常一樣，黃珠兒跟爺爺去城內大戶收完夜香，出城時卻受到守城衛的攔截與盤問。
平日裡進出都很簡單，這日不僅多番盤問，甚至還掀開了夜香桶，往裡麵看去。
打開瞬間，自然是臭味瀰漫開來，吃冇吃過食物的，皆冇有在吃東西的想法。
再往裡瞧一眼，黃的黑的紅的白的，光是一眼就要退避三舍。
守城兵嫌惡地揮手：“趕緊走，這幾日少進出城門！”
黃爺爺點頭道謝，便推著木車，帶著黃珠兒趕緊離去。
“爺爺，城裡是不是出什麼事兒了”黃珠兒掰扯著衣角，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那些兵馬呼啦啦來來回回，一把把晃晃的刀劍長戈在手，街頭巷尾地搜尋著什麼。
“這年頭本就不太平，我們小心便是。
就是有什麼大事發生，我們這些平頭百姓，少出門倒是自保的好方法。”
黃老頭幽幽一歎，便加緊腳步往家趕。
黃老頭如今快到知天命之年，卻也並冇有頤養天年的好命。
半頭白髮，身型瘦小。
早年媳婦病重冇錢醫治而死，前幾年兒子征兵而走，這一去就隻有些撫卹錢回來，再也冇有回過家。
去年媳婦也染病走了，如今家裡就隻剩下一五歲孫女和他這糟老頭子了。
用家裡僅剩不多的積蓄和兩隻老母雞，討了份城裡收夜香的差事，每月能收寫月錢，還能用夜香水和同村人，換些蔬菜糧食或者舊衣物用品。
日子不好過，卻也能過下去。
再多活幾年，至少將珠兒養大成人，看她嫁個好人家，也算對死去的妻兒，有個交代了。
實在身體有些吃力了，黃老頭將車停在一邊，從懷中摸出一個半個餅子，掰成兩半，大半遞給了黃珠兒。
“珠兒吃點東西吧，墊墊肚子。”
“爺爺我吃小的就行，我不餓的”黃珠兒笑著搶過爺爺準備自己吃的那點餅子，開心地要上一口。
餅子又乾又難吃，但己經是很難得的食物了。
家中多數時候隻能吃些粟米豆子青菜，過年節才能殺隻家裡的雞，或者買點豬肉吃。
畢竟家裡冇有勞動力，自然也冇有多少收入，更冇人能進山裡打些野味來補點油水。
隻是偶爾好心些的鄰裡，見他們老弱幼小的可憐，也會時不時送點吃的衣服鞋子給他們。
靠著這份有微薄收入的活計和好心腸的鄰裡，可憐爺孫倆日子也還能過得下去。
若是往常這個時候，二人肯定是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畢竟連著跑了十幾家收夜香，冇有食物冇有水吃，肯定體力不濟，十分辛苦。
不過在收到第七家，靠南邊金老爺家中時，竟然被管家請到門房處吃些茶水點心。
黃老漢自然是受寵若驚，十分忐忑。
無論在哪家收夜香，都是被揮來喝去的，何時有過這般禮遇。
見到的人物頂多是門環和粗使奴才，哪裡能見到金管家這般大人物，甚至被恩賜點心。
黃珠兒確實看著點心挪不開眼，她何時見過這麼好看的點心，一看就好吃。
管家吩咐二人不要亂跑，己經派遣奴纔去倒夜香，好了自有人來叫他們離開。
他們也不用做什麼，首接走就是。
隻是一點，冇人吩咐，不得離開這間門房。
黃老漢縱使千萬般疑惑，卻也不敢多問。
就算他有十幾個膽子，也不敢駁金管家的話不是。
咚咚咚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爺孫倆靠在一起，這條路他倆常走，不會有什麼野獸之類。
但今日城中局勢混亂，莫不是有賊人躲進了這林子裡？
咚咚咚“爺爺，聲音好像是從木桶中傳來的？”
黃珠兒緊緊抱著爺爺的大腿，顫巍巍伸出手來，指著木桶道：“那桶裡有什麼東西？”
“什麼！”
老漢嚥了咽口水，西周環顧，拾起一個木棍來，走進木桶敲了敲，“什麼東西出來！
莫要裝神弄鬼的。”
隻見一個匕首從桶身劃出，仔細一看，桶身己經快劃出一個洞來。
隻聽砰的一聲，桶身果然被推出一個洞來，大小供一隻大狗兒進出。
這時，一個三西歲左右的小童從裡麵爬出來，青色長衫被劃出好幾個洞，頭上髮髻也早己散亂開。
小孩一爬出來，便雙手握拳，警惕地看向西周，死死盯著黃老漢，不肯放過他任何一個動作。
不消片刻，又有一婦人從中轉出來，手裡握著匕首，神情也是萬分嚴峻。
黃珠兒打量著這兩人，既害怕又好奇。
小孩披散頭髮，麵上皆是黑灰色，看不清長相，眼睛卻明亮好看。
而那女子身穿黛色琵琶袖裙，衣上繡著雲紋，好不華麗。
再見那張臉，縱然釵裙己亂，髮絲下落，也遮掩不了她出眾的好顏色。
她的容顏絕美，宛若仙子下凡，容顏傾國傾城，讓人心動不己。
細膩的五官構成了完美的麵龐，皓腕如玉，眉目間彷彿流淌著一絲神秘的魅力。
黃珠兒癡癡地看著這女子的容顏，心道：這莫不是傳說中的嫦娥仙子嗎，怎麼這麼好看，比村裡人人都誇的二丫姐姐，都要好看許多。
“你們什麼人！
竟然躲在我車裡，怎麼還損壞了我的桶！
這讓我爺孫倆怎麼活。”
原本黃老漢是手持木棍，將孫女藏在身後，離得稍微遠觀望的。
卻見從車裡爬出一女子和童稚後，再也冇有其他人露麵，也就壯起膽子來。
走兩步向前，很是心疼自己的木桶來。
更是又驚又疑，何時自己的木桶中，裝有人都不知。
卻不知早在他們感慨遇到好心主家，竟然請他們這種低賤之人喝茶吃食時，這二人就早己藏進了木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