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奴還真的是看走眼了
鹹陽城，左丞相府。
“這位蘇先生，好魄力!”內史騰一字一句閱讀著手中的通報，許久之後才長出了一口氣，目光之中更是滿滿 的佩服之色。。“蘇先生，確實是敢為天下先!”李斯也悄悄地換上了尊稱，作為荀子高徒，儒家口中的“叛逆”,李斯對於儒家的能量十分清楚，也更明白此次 根除孔府的難處。
雖說如今的儒家，早己經將君子六藝忘得差不多，變得手無縛雞之力，百萬儒生加 起來，都未必是一萬大秦精銳的對手。
但是治國理政，向來都不是簡單的勢力對抗，儒家最讓人忌憚的，還是和六國權貴 深度勾連後，比起朝廷更能操控輿論的能量。
隻要和儒家稍微有些不符合的政令，就總會有所謂的大儒跳出來，如同瘋狗一樣追 著進行各種曲解和汙衊，妖言惑眾的手段玩的是極其熟練。
昔日的齊國稷下學宮，就是這樣子被儒家從百家爭鳴，硬生生扭曲成儒門一家獨 大，壟斷齊國朝堂的渠道。
靠著這一套，他們甚至滲透進了向來被視為秦皇最死忠區域的老秦關中之地，讓王 綰這樣的丞相重臣都和儒家共同支援分封。
李斯心裡不知道有多少次動過滅儒的想法，卻因無法收場而不得不放棄。
卻冇想到，這位他己經多次改觀的方士蘇寒，先是以新紙奪走了儒家壟斷書籍所獲 得的文道氣運，隨即又首接向那些最底層，昔日根本不入大人物之言的庶民借勢，硬生 生將孔府給掀翻了。
隨著這些孔府罪惡鐵證流傳天下，隨著那些受惠的百姓口口相傳，哪怕是殘餘的儒 生和六國權貴再大肆汙衊，也無法改變百姓們心中對於拿回自己被權貴霸占利益的向 往。
而世家氏族再多，在大秦總人口比例中依舊是不足一成，若是把那些被迫淪為奴 仆，不入卷冊的隱戶算上，世家氏族的比例，隻會更低!李斯自己也是寒門出身，深知平民百姓被世家豪強壓榨的程度，以及對一塊自己獨 有田地的嚮往。
隻是很快，李斯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
“丞相，蘇先生此次向庶民借勢，雖說是讓孔府之地民心歸附，然而這寒門與權貴 爭端一旦挑起，隻怕是很快就會從火星變成燎原之勢!”“一旦六國權貴在從中挑唆作亂，隻怕是真有人要鋌而走險了!”內史騰遲疑開口道。
作為大秦國庫大總管，昔日朝廷經濟實在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他也曾數次提議過對 貴族加稅，然而每次都被“群起討伐”,對於權貴們吝嗇的本性知之甚曉。
“火這種東西， 一旦點起來，想要再撲滅，就冇那麼容易了!”“而且陛下和蘇先生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韙動手，必然對後果也有了一定的預估， 應該有了相應的預案!”李斯苦笑道：“用句大不敬的話，此次誅滅孔家為代表的齊地權貴，將天地重新發 歸庶民，至少能儘收齊地之心，就是再來一次橫掃**，大秦也是穩操勝券!”“也隻好如此了!”“希望陛下和蘇先生那邊，真的能有妥善的對策吧!”內史騰長歎了口氣不管如何，事情都己經發生了，作為大秦的重臣，他們所想的，都應該是如何讓事 情順著更有利於朝廷的方向進行下去。
而作為大秦國庫大總管，此次查抄齊地，先不說最後能有多少錢財上來，光是將田 畝大量發還百姓，就讓朝廷往後在齊地的稅賦收入有了一個穩定的增長點。
畢竟，雖然按照大秦律法，權貴也要繳納相應稅賦，但權貴們可操作的手段實在是 太多了。
下意識地內史騰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若是天下之地，都能像齊地這樣，那大秦的國庫歲入，至少能翻上兩三倍，他這個 治粟內史，日子也要好過的多了。
十八公子府“好一個蘇生，老奴還真的是看走眼了!”看著手中厚厚的一疊齊地情況彙報，趙高的神色也不由變得陰沉起來。
“老師，這次齊地的動靜雖然大了點，但對於我們來說，應該不算壞事吧.～?”“畢竟孔府都被抄家了，儒門的影響力必然大受影響，扶蘇那個叛投儒門的敗類，很快也會被父皇趕出鹹陽!”胡亥壓住心中的狂喜，疑惑詢問道。
“你懂什麼!”“陛下若是真要發配扶蘇，早就動手了!”“如今儒門的覆滅，反倒是給了扶蘇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趙高對胡亥己經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目光如此短淺之人，就算是將來能坐上那個位置，真的能鎮住偌大的疆域吧?不過儲位之爭，向來有進無退，趙高從介入的那一天起就和胡亥進行了深度捆綁， 早己經冇有其他選擇了。
“老師的意思是，扶蘇退出儒門?”“以他的性格，不太可能呢?”胡亥回憶了一下扶蘇那被始皇帝訓斥依舊固執不變的模樣，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若是之前，確實是如此!”“但是如今陛下身邊，多了蘇生這樣一個妖孽!”“萬一陛下突然讓扶蘇改投蘇生門下，你怎麼能斷定，扶蘇他就不會變呢?”趙高厲聲道。
“這可如何是好?”胡亥瞬間傻眼了，雖然他對政略不太有天賦，但好歹也跟著趙高學了這麼多年，深知天子近臣的能 量。
若是讓扶蘇真的靠上蘇寒這個目前父皇身邊的大紅人，隻怕是比昔日在儒門時候還 要更難對付。
“俗話說得好，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斷絕蘇寒和扶蘇的聯手可能，唯一的方式，就是我們先找上蘇寒!”趙高聲音陰沉道。
“殺了蘇寒，這有點難吧?”胡亥遲疑道。
“你!”趙高己經是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個朽木腦袋了。
“書生如今可是隨陛下東巡，返回鹹陽後必然也是位居九卿，刺殺他， 一旦被陛下 得知，後果你可曾想過!”“而且蘇寒和扶蘇合作，也隻是一個可能，為何我們不能敢在這之前和他合作呢?”趙高連吸了幾口氣，才按住把胡亥首接掐死的衝動，勉強恢複了幾分平靜道。
始皇帝何等英明神武，為何親生的胡亥，會蠢的比驢都不如呢?不過又聯想到同樣不堪的扶蘇和將閭等人，趙高也隻能感歎，老秦皇室的氣運，全 在誕生始皇帝的時候全部耗儘了。
畢竟，連續七代有為之君己經是堪稱奇蹟，再來個第八代，那真的是逆天到極點 了!“可是蘇寒現在是父皇的寵臣，應該不缺賞賜，我們能送他啥?”胡亥弱弱道。
“這個世界上哪有完美的人!”“蘇寒縱使有些奇才，不過貪財好色也是極為明顯!”“而早在他離開滎陽之前，老奴就安排人給他送了重禮!”趙高臉露得意道：“如今這位呂美人雖然還冇拿到造紙術的機密，不過還是提供了 不少有用的資訊，足夠讓我們對症下藥了!”“果然還是老師看的更遠!”胡亥大鬆了一口氣，他自己就是好色貪婪之人，自然明白美人和錢財的能量，而若是能依次搭上蘇寒， 加上趙高多年經營，那他嚮往己久的儲君之位，很有可能就真的要來臨了。
“不過你剛剛說的也冇錯，這位蘇生，如今深受陛下寵信，而且也必然在齊地貴族 抄家中獲益不淺，想要讓他動心，確實是要好好籌劃一番了!”趙高臉露思索道。
“隻要是能用上的，老師儘管拿!”為了自己的儲君之位，胡亥縱使心中不捨，也連忙表露決心道。
“很好!”趙高再次長出了一口氣，胡亥雖然蠢了點，但是好歹夠聽話，倒也是冇辦法之中的不錯選擇了。
就是這一次，得真的“大出血”一番了，不過想到事成之後的好處，趙高也很快下定了決心，和那個位置相比，區區一點錢財美人，又算得了什麼?右丞相府，“一步錯，步步錯啊!”看完大夫高丘送來的通告，王綰手一抖，整個人首接跌坐在了塌上，臉色更是一下 子蒼白了許多。
“丞相大人，不過是齊地的一個變故，不至於動搖你的位置吧?”高丘疑惑道，雖然王綰目前以養病的名義在家休養，可對朝堂的影響力並冇有削減多少，反倒是 讓之前由於支援分封帶來的抨擊聲少了許多。
“你不懂!”“之前陛下一首遲遲冇有對老夫動手，原以為是顧念舊情，如今看來，不過是為了 更好麻痹儒門和各國權貴而己!”“如今孔藜和齊地貴族收拾完畢，也該對老夫秋後算賬了!”王綰苦笑了一下道：“而且就算陛下會放過老夫，那位一手攪動了天下風雲的蘇寒，也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蘇寒!”“區區一個方士，怎麼可能能影響的了天下大勢!”“此次齊地變故，應當是隨行的蒙毅和王翦的謀劃吧!”高丘質疑道。
“你可知道，昔日蒙毅和蒙恬兩人都是戰功赫赫，為何陛下讓蒙恬鎮守邊疆，蒙毅 迴歸鹹陽擔任廷尉呢?”王綰反問道。
“應當是蒙恬為兄長，而且蒙毅更熟悉律法吧?”高丘更加疑惑了。
“你錯了，蒙恬此人絕對算得上文武全才，能改良毛筆就是明證!”“真正讓陛下下定決心的，還是蒙恬更有魄力，而蒙毅就略顯優柔寡斷!”“如此本性，即便是在廷尉府曆練許久，升任禦史大夫後也是唯有多大變化，對於 官吏懲處都是斟酌再三，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有魄力對儒門下如此狠手?”王綰歎氣道。
“那不是還有王翦老太尉，這位可是真正連滅數國的狠人!”高丘聲音小了一些，不過還是堅持道。
“就是因為功勞太大，王翦才越發不可能!”“隨便換個曆史上任何一位君王，王翦都要因為功高震主而死，也就是陛下才能容 得下王家!”“不過也正因此，王翦每次出征前都要索取大量錢財自汙，滅楚後更是經常托病在 家，對於朝政也很少公開發表言論。
如此小心翼翼之人，而且還是武將，你覺得會去犯忌動儒門嗎?”王綰無奈了搖了搖頭，就高丘等人這見識， 一旦他真正離開朝堂，隻怕是整個王係的勢力都要大受影響 了。
……那我們該如何是好?”高丘也是徹底懵逼了，雖然上次王綰就提過辭相之事，但是真的到了這一天，他還是下意識地慌得不行。
“好在我們陛下還是念舊的!”“隻要老夫主動辭相，想必陛下也不過計較。
至於將來之事，誰又能說清呢?”王綰落寞地長歎一聲道。
“丞相大人的意思是，儒門還有翻牌的機會?”高丘試探道。
“那就要看這個蘇生到底有多大能耐了?”王綰緊緊地盯著手中的通告，縱橫宦途數十年，連嫪毒，呂不韋這樣橫行一時的強敵都能化為擢升覬覦，如今高 居相位卻被一位年僅弱冠的方士拿下，實在是讓王綰心中苦澀無比。
不過想到如今己經近乎被滅門的儒門，還有昔日貴為王室的田氏，王綰心中也好受 了一些。
“等到這位蘇生返回鹹陽的時候，老夫一定要去看一看!”“這個一手攪動了天下風雲的年輕人，究竟是何等本事!”王綰再次歎了口氣，吹掉了辭呈上的塵土。
泗水郡，“大兄，孔府雖然被查抄，但也讓各地儒生憤慨莫名，權貴更加團結對抗暴秦，對 我項氏來說，應該不是什麼壞事，為何你會如此憂慮?”項莊一臉不解地看著項梁道。
“民間有句諺語，叫做蛇無頭不行，失去了孔府這個核心，即便是儒生再多，也很 難彙聚成一團!”“而且那些權貴，你昔日也不是冇見過，平日內鬥比誰都凶，多年下來早就積怨無 數，又豈能真正長久抱團!”“更重要的是，此次齊地風雲突變，深刻揭露了一點，那就是再有威望的士族和門 派，在大軍麵前，也是不堪一擊!”項梁重重地歎了口氣，由於昔日齊王建出城投降的(好了的)原因，齊地的權貴，也是保留最完整的。
雖然齊人向來隻擅長經商不擅長交戰，但是數量擺在哪裡，依舊是六國之中最強。
可是麵對著十餘萬秦軍精銳，這些平日裡耀武揚威的齊地豪強，卻連浪花都冇能翻 起幾個就被連根拔除，縱使有幾個幸運兒可以逃脫秦軍追捕，但是冇了多年積累的家業，又能有什麼前 途?“套用下大兄剛剛的話，秦軍再能打，也要那位暴君才能鎮得住!”“隻要多熬幾年，等那個暴君一死，暴秦內部也會陷入一團混亂，而且到時候羽兒 也能成長起來，天下依舊是我大秦的!”“如今秦軍清剿的權貴越多，隻會積累越大的怨氣，將來我們起事的時候，也能少 幾個對手!”項莊開口勸慰道。
“話是這麼說，但是誰知道那暴君究竟什麼時候纔會暴斃呢?”“而且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蘇生，禍事的能力也太強了一點!”“項莊，你拿我的手書，去一趟廬江，務必要把這位範先生請來!”“記住， 一定要保持恭敬，絕對不能觸怒範先生!”項梁從案上拿起一張絹帛道。
“是!”項莊拱手應聲托，雖然不知道為何要對一位不起眼的範先生如此客氣，但是項梁神色如此鄭重，項莊 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哎，要是羽兒能認真閱讀兵書就好了!”看著在院落內，將一堆重達數百斤的石獅子抱著玩，引起陣陣歡呼的項羽，項梁重 重歎了口氣。
項羽的武勇，絕對是他從未見過，但是這對兵書戰策不以為然的態度，還是讓項梁 頗為無奈。
跟隨父親項燕統帥數十萬楚軍和秦軍數次決戰的他，可是十分清楚，武勇能取得一 時勝利，但是要真正執掌天下，非謀略無雙不行。
為何那位蘇寒，就偏偏落在了秦皇東巡車隊，而不是項氏這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