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當張四哥火急火燎的帶著吳子山趕過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竹竿子那麼高了。
知縣沈霖沈大人已經急的跳腳了，見到吳子山就好像見到救星似的，一把將他拽住：“吳郎中啊，你可算是來了……”
閨房的佈置相當雅緻，梳妝檯、廂床等物一應俱全，厚厚的窗簾還冇有挑起，床頭位置上放著兩個精緻的暖手銅爐，爐裡的炭火早就熄了，隻剩下一小堆灰白色的餘燼。
大戶人家的閨房，原本嚴禁外人進入，奈何事態緊急，早已顧不了那麼許多。房間裡擠滿了丫鬟、婆子，還有幾個手忙腳亂的衙役……
沈小姐側躺在床上，四肢扭曲成一個很古怪的姿勢，繡枕、被褥上還殘留著嘔吐物，沈小姐嘴角的涎水已經自然風乾，隻剩下一大片亮晶晶的殘留物，鼻端已經變得乾燥，嘴唇呈現出觸目驚心的櫻桃紅。
這是典型的一氧化碳中毒症狀。
在滴水成冰的隆冬時節，關門閉戶還在屋子裡加了兩個炭爐，因為空氣不能流通導致一氧化碳中毒原本就是很常見的事。
一氧化碳中毒，不是多麼棘手的病症，隻是這個沈小姐……明顯已經進入了重度休克狀態。
“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炷香之前。”
吳子山把手搭在沈小姐的頸動脈處——竟然連脈搏都冇了。
“剛纔還有脈的，雖然很微弱，肯定是有脈的……”
種種跡象表明，沈小姐一氧化碳重度已經很久了，隻是剛剛發現而已。
因為耽誤了最佳的黃金搶救時間，病人的基本生命體征正在飛速喪失，這是一個很危險的征兆。
“馬上開窗通風！”
“怎麼樣？”看到吳子山麵色凝重，沈大人就知道事情不妙了，愈發的心急如焚：“小女到底還有冇有一線生機？吳郎中你倒是說句話呀。”
“耽誤的時間太久，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了。”
聽到這句話，沈知縣頓時麵如死灰，好像神經質般喃喃的唸叨著：“你能剖開張四的肚皮救他，怎麼就救不了小女呢？”
“張四哥那是急診，來的快去的也快，和令愛的病情不一樣啊。”
就在沈知縣萬念俱灰之際，吳子山接下來的這句話卻又給了他莫大的希望：
“雖說令愛已入彌留之際，也並非全無辦法。但卻需要做人工呼吸……”
沈知縣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文章，什麼樣的大道理都懂，卻不知道人工呼吸是個什麼玩意：“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隻要能救的小女性命，你儘管放手施展就是……”
若是一般的病人，根本就不必說這麼多廢話，吳子山早就直接上人工呼吸這個最後的急救手段了。
這個時代的普遍講究“男女授受不親”的那一套說法，尤其是沈知縣這樣的官宦之門，更在意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必須得先說個清楚。
“所謂的人工呼吸……其實，就是嘴對嘴的治療……我這麼說沈大人應該明白了吧？”
“生死事小時節事大”這句話一直被沈知縣掛在嘴邊，他也很重視禮教的那些東西，知道了什麼纔是人工呼吸之後，沈知縣頓時麵色一僵表示無法接受：“小女尚待字閨中，素來視名節重於生命，這……這肯定不行，難道就冇有彆的辦法了麼？”
彆的辦法不是冇有，最好的治療手段就是使用高壓增氧設備，或者是上呼吸機也能湊合一下。但這是大明朝啊，哪來的高壓氧倉？哪來的呼吸機？
“令愛的病情已經耽誤了太多時間，就算我說的這個法子也未必有效，但卻是最後的希望了。”
話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道理也講的足夠通透，到底應該怎麼辦，你趕緊拿主意吧。
要是真的想救你女兒，人工呼吸就是最後的一線希望，若是你依舊把名節看的那麼重……還是趕緊去準備棺材吧。
“這……”畢竟關係到女兒的生命和名節，對於沈霖沈知縣而言，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不知不覺之間的額頭已經浮現出細細密密的汗珠：“茲事體大，我得好好想想……”
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好好想想？
重度的一氧化碳中毒，最要緊的就是抓緊時間進行搶救，耽誤的越久救治的希望就越小。你女兒連呼吸都冇有了，竟然還要磨磨唧唧的考慮，到時候就算真的能把她救活，也很有可能會因為器官、腦組織受損，而留下癡呆、偏癱之類的後遺症。
“令愛的病情真是耽擱不起了，沈大人早做決斷呀。”
到了這樣的節骨眼上，沈知縣竟然還在猶豫，搞的吳子山都急眼了：人命關天呀，就這麼的眼睜睜的一誤再誤，就算你再怎麼迂腐，也不能不顧女兒的性命吧？
有你這麼當爹的嗎？
關鍵時刻，還是沈夫人拍了板：“治，趕緊治。不管有什麼樣的後果，總要先把閨女救活再說……”
聽了夫人的這句話，沈霖沈知縣什麼話都冇有說，隻是哀歎一聲就算是默認了。
“吳郎中，隻要能救得我閨女性命，不管你有什麼樣的手段，儘管使出來吧。”
有了沈夫人的這句話，吳子山再不敢耽擱，立刻跳上床去進行急救……
為了防止病人的嘔吐物堵塞呼吸道，先徒手進行清除，然後抄起枕頭墊在她的頸部下後方位置，使其頭部微微後仰嘴巴自然張開，呼吸道保持暢通狀態，然後捏住她的鼻子……
人工呼吸又名被動呼吸，是最常見的急救手法，早在學生時代吳子山就已熟練掌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俯下身去，開始進行嘴對嘴的人工呼吸，直到沈小姐的胸廓出現了明顯的隆起，才停止了吹氣順勢趴伏下來，把耳朵貼在她的鼻尖處，仔細感受空氣的流動，然後再深吸一口氣……
如此周而複始，循環了十幾次。
在很多人的心目當中，人工呼吸就是治療一氧化碳中毒的重要手段，其實這是一個誤區。
人工呼吸真正的意義在於維持病人的生命體征，給病人輸送氧氣，避免腦組織和重要臟器因為長時間缺氧而產生不可逆的損傷，真正起到急救作用的是心肺複術術。
隻有人工呼吸和心肺複舒相結束，才能起到真正的急救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