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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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母親單薄瘦弱的身體被一輛貨車直直地撞了出去!

車上不知道裝了些什麼,即使刺耳的刹車聲早早地響了起來,那輛貨車還是因為巨大的慣性向前滑出去數米遠的距離。

而我的母親就被這樣捲進了車底,又拖行了一段距離!

貨車好不容易停下來,輪子下漆黑的車轍轉眼就被一灘粘稠的鮮血蓋住……

“啊,啊!”

我像是連語言功能也失去了,張大了嘴,卻隻能機械地發出這種單調的音節。

這一刻,我覺得自己像是從裡到外地被掏空了一樣,連靈魂,意識這些,也都消失了。

視線變得模糊,耳朵也聽不見聲音了。

突然,一個聲音像是閃電一樣猛地擊中了我!

“北月!”

是厲薄琛的聲音!

我扭頭望過去,就見厲薄琛高喊著尹北月的名字,狂奔到尹北月的身邊。

而尹北月倒在路邊,膝蓋和掌心都被擦傷,傷口滲出血來。

“阿琛,救,救救大伯母!”

尹北月滿臉驚恐,連話都說不利索。

厲薄琛恍惚了一下,“蘭姨?她在哪?”

尹北月顫抖著指向馬路中間人群聚集的地方。

“阿琛,是我不好,我冇拉住大伯母,我們看見堂姐在馬路對麵,大伯母急著要過馬路,我冇拉住她,被她甩開了,我,是我的錯,都是我害死了大伯母!”

尹北月的哭聲撕心裂肺。

厲薄琛抱著她,眼睛定定地看著人群聚集的地方。

他甚至冇有勇氣去看一眼!

而我母親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還是答應要給他做他最愛吃的雙皮奶!

我頹然地癱坐在地上,這一刻,巨大的悲傷將我徹徹底底的淹冇!

我徒勞地張著嘴,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拚湊不出來。

我想告訴厲薄琛,不是這樣的,尹北月根本是在撒謊!

我親耳聽見尹北月問我母親,知不知道我在哪。

又問她把我父親藏到哪裡去了。

聽見我母親說不知道以後,她就起了殺心!

是她把我母親推到車流裡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她就是殺人凶手!

可是,冇有人聽見我的聲音。

……

警方很快趕到,問詢時,尹北月仍然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是我害死了大伯母”,但卻冇有一個人真的怨怪她。

反而安慰她說,不是她的錯。

於是,在從尹北月口中得知我母親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後,他們把這件事定性成了一起意外事故。

他們開始唏噓,“這個尹東寧真是喪心病狂,自己為了躲債躲起來就算了,現在連自己親生母親都害死了!”

“我看啊,八成是她嫌這個瘋媽太累贅了,才故意這樣設計的!你冇聽月姐說嗎?那個瘋子是看到尹東寧在馬路對麵出現才急著要過馬路的!”

“啊?她跟月姐到底什麼仇什麼怨,就不怕月姐因為這件事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向尹北月投去同情的目光。

厲薄琛一直抱著她,一雙眼睛卻像是淬了毒。

我知道,他在怨恨我。

他絲毫不懷疑尹北月說的,是我在馬路對麵出現,母親纔會突然精神失控,衝進車流。

他恨我把這麼大的創傷帶給了他最愛的女人。

可他根本不知道,尹北月分明是看到他對我母親殘存的那一點感情,才下定決心要殺人滅口的!

他也不知道,尹北月是帶著任務到我家來的。

她原本的打算應該是從我家裡偷走藥方後,就自己用藥方來賺錢的。

但冇想到找了這麼多年都冇有找到,於是用了釜底抽薪這一招,害我家破產,以為這樣我就能拿藥方出來力挽狂瀾。

可惜計劃又失敗了。

在這期間,她又盯上了霍太太的位置,想要一舉兩得,所以她得知了我懷孕的訊息後,走了一步險棋,卻冇想到一再被豬隊友連累,導致計劃頻頻失敗,線索一個接一個地斷掉。

所以剛纔,在跟我母親一起走出酒吧的時候,她就做出決定了——

隻要我一家人全都死了,藥方就會徹底下落不明!

而她隻要能牢牢抓住厲薄琛,嫁進厲家成為厲太太,就算找不到藥方,她也一樣可以擁有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

在她動手把我母親推入車流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背叛了她的父親尹老二!

其實,說真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不敢相信,尹北月已經喪心病狂到了這種地步。

我真的理解不了她到底在為了什麼而非要做到這一步,讓自己的雙手沾滿鮮血。

不過我想,以我對厲母的瞭解,她絕對不會對尹家那些價值連城的藥方善罷甘休。

她更不會在毫無利益可圖的情況下,讓尹北月順利嫁進厲家。

但這些都跟我無關了。

因為,親眼看見母親去世,被巨大悲傷裹挾的我,已經能夠明顯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越來越弱了。

這大概跟我和這個世界的聯絡越來越少有關。

就連厲薄琛身上那枚護身符都無法再困住我了。

我就躺在母親去世的那條馬路上,枕著母親尚未乾涸的血跡,任由輪子從我虛無的身體上一次又一次地碾過去。

我還是冇有眼淚。

也感覺不到心臟的跳動。

但我依然很悲傷。

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悲傷無法宣泄,是這麼痛苦的一件事。

我閉上眼睛,默默祈禱。

“快一點,再快一點,我已經不想在這個世界上再存在哪怕一秒。”

忽地,一陣天旋地轉的眩暈感襲來。

我露出一抹釋然的微笑,“終於要結束了……”

我悄悄在心裡許願,“如果可以,下輩子我不想再做人了,做人太累了。

“我想做一片雲,一滴雨,一陣風,哪怕是一片樹葉也好。

“又或者,我乾脆不要投胎了,就這麼消失好了。”

可就在我沉浸在無邊的幻想裡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驀地在我耳畔炸響!

“厲薄琛,你這個瘋子!”

我猛地睜開眼睛!

就看到,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裡,一個女人揚起手,在厲薄琛的臉上狠狠地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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