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中伏
明軍從行軍陣變成魚鱗陣,各百戶匆匆帶領手下士兵變陣,一個身著棉甲頭戴氈帽的塘馬打馬奔到劉招孫近前道:“千戶大人,通往東崗的山路上橫著幾根巨木,還有巨石若乾,應是人為堵路。”話音剛落,就聽見噗的一聲響,一根破甲刺箭從百步外的東崗射來,一下射穿了塘馬頭上的紅色氈帽,箭支從右後腦射入,從左眼穿出,紅色的鮮血白色的腦漿灑了劉招孫一臉,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東崗之上一支帶火的鳴笛飛起,“糟了,真有伏兵。”劉招孫來不及多想,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汙大喊一聲:“義父,速退!”
東崗這邊,代善射出鳴笛響箭,拔出重劍向前一指大聲道:“大金的勇士們,建功的時候到了,放箭!”兩紅旗的伏兵儘起,萬餘弓箭手萬箭攢射。
金國為了打贏這一仗可謂是傾國而出,對於剛剛建立一年的大金來說,可以說是國戰。每個士兵都身背兩壺弓箭,一壺披箭,一壺刺箭。此時皆在百步之外用刺箭拋射,明軍變陣尚未完成,猝不及防之下,前排馬隊一下被射翻三四百人,西崗上人喊馬嘶,一片混亂。
劉招孫用镔鐵大槍撥打箭支,然金軍人數太多,箭雨太密,冷不防聽見耳邊破風之聲,一支箭直取麵門而來,劉招孫急忙一個鐵板橋堪堪躲過這一箭,然頭上的缽胄鐵盔卻被射落。“保護大帥!”劉招孫急忙喊道。
明軍的馬隊並未攜帶步兵的藤牌和虎牌,皆使用護身圓盾,舉盾相迎,“劉明,組盾陣保護大帥。”“得令!”劉綎的家丁隊長劉明應聲道。位於陣中的三百家丁也死傷了十幾人,餘下家丁將劉綎護在**,結陣舉盾,隻聽弓箭射在鐵盾之上噹噹作響。
劉綎的正兵營和家丁隊也是明軍精銳,在一陣混亂,被射翻數百人之後,剩下的一千五六百人漸漸聚攏,但圓盾麵積太小,防人不防馬,很多明軍的戰馬都被射傷射死,隻得下馬步戰,這無疑影響了他們的機動能力。
眼見西崗上的明軍魚鱗陣漸漸穩住,代善扭頭喚到:“阿克墩,阿林保!”身後十幾員戰將中上前兩人躬身道:“奴纔在!”這兩人身材矮壯,一個留著金錢鼠尾,一個是個光頭,身著仿明軍的棉甲,紅色的棉甲鑲著白邊,兩人皆未戴頭盔,顯得孔武有力,目露凶光。卻是代善屬下鑲紅旗第一,第二甲喇的梅勒額真,光頭的叫阿克墩,另一個叫阿林保,是鑲紅旗中有名的勇士。
“你二人率鑲紅旗所有馬甲,自上而下衝擊明軍大陣兩翼,一鼓作氣斬殺劉綎,正好你們二人甲喇人員尚不滿編,回去我向大汗請命,給你們兩個甲喇補充些人口,提升你們二人為甲喇額真!”代善淡淡道,二人喜上眉梢再次躬身道:“奴才遵命,粉身碎骨也難報答貝勒爺的恩德。”
“勇士們跟我衝!”二人親自帶隊,鑲紅旗各甲喇的馬甲皆受二人節製,一個牛錄三百餘丁不過四五十個馬甲,一個甲喇兩百餘馬甲,鑲紅旗全部馬甲加起來也不過一千三四百人,與對麵明軍人數相當。“披甲人和輕甲弓手正麵攻擊,傳令給皇太極,他們正白旗的勇士可以行動了。”代善有條不紊的佈置著。
“殺啊!”阿克墩,阿林保一左一右各領著六七百個馬甲直撲明軍兩翼,劉綎此時立在馬上,周圍家丁用圓盾護住他,一些用來隨馬隊一起堆放草料的大車被首尾連接起來,圍成一個圓形,形成了一個簡陋的車陣,用來遲滯金兵的攻勢,劉綎看的真切,金兵步甲正麵進攻,馬甲繞道兩翼,是要利用人數上的絕對優勢擊破明軍軍陣。
悔不該當初建功心切,冒進了啊,為今之計隻有先打退一波攻擊,邊戰邊退,步兵主力在後方不過十幾裡,趕到這裡不過兩三個時辰,隻要能堅持住兩三個時辰就有反擊的可能。看對麵金兵衣甲應該是兩紅旗的人馬,就算全部到此也才一萬五千人,自己的兵馬加上**軍約有兩萬五千人,兵力上占有絕對優勢,隻要撐過這一陣。想到此劉綎心中稍定,畢竟是身經百戰的老將,立刻恢複鎮定,開始跟劉招孫交代什麼由劉招孫發號施令。
“弓箭,射!”隨著劉招孫一聲令下,明軍陣中的馬隊和家丁拿出開元弓開始還擊,自山崗後殺出兩翼包抄,不過幾百步的距離,金兵馬甲轉瞬就到,在一百步的時候捱了明軍一波箭雨,一千多支箭分彆落在左右兩支馬隊當中,但因馬甲皆身穿棉甲,又在百步之外,弓箭殺傷力不足,再加上本身這些馬甲的騎術不錯,在馬上輾轉挪騰,明軍的箭雨僅僅射翻了十幾個馬甲。
“再射,三眼銃放”劉招孫大聲發號施令,砰砰砰,五百餘名三眼銃手點燃三眼銃朝著五十步外的金兵射擊,這一輪打倒了不少的戰馬,金兵馬甲一片人仰馬翻,但是區區百餘人的傷亡不能遲滯衝鋒的馬隊,騎兵衝鋒後隊壓前隊,前隊騎士不可能停下,一旦停下就會被後麵的騎兵撞到踩成肉泥。
馬甲們放低身子,咬牙打馬衝鋒,三十步了,“放!”砰砰砰,又一陣排銃,三眼銃三十步內可破甲,這一輪打的前排馬甲紛紛栽落馬下,有的銃彈擊中戰馬,戰馬前蹄跪下將背上的騎士掀飛出去,被後麵的騎兵踏成肉泥。阿林保咬牙一個鐙裡藏身躲過這一波銃彈,旁邊一個拔什庫可冇這麼幸運,被一顆銃彈打中腹部,倒飛出去,“弟弟!”阿林保目眥欲裂,被打中的正是自己的親弟弟阿楚。
阿楚躺在地上大口吐著血塊,此時的銃彈為鉛製,冇什麼穿透力,打在人體內會四散裂開,攪爛內臟,再加上此時的世界醫療技術落後,不僅僅是軀乾,便是四肢中了鉛彈恐怕也會截肢,然後因為傷口感染而死,基本上可以說是冇什麼活路了。
十步了,明軍將士們甚至可以看到金兵馬甲嘴裡不知是黑色還是黃色的牙齒,他們很多人不戴頭盔,露出腦後的金錢鼠尾,無不散發著通古斯野人的野蠻氣息。
“再放!”劉招孫一聲令下,三眼銃兵們打出三眼銃中的最後一顆鉛彈,金兵前隊血霧騰騰,在明軍陣前又倒下兩百餘騎。整個戰場被一片火銃發射帶來的白霧所籠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