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邦華瞅了那一箱金珠寶貝一眼,又想到黎玉田這些進士出身的文官,如今竟也主動當起吳三桂的說客,而不再把朝廷與監國太子放在眼裡,也就突然一下子理解了為何朱慈烺如今會對他們這些文臣士大夫保持著高度的警惕之心。

李邦華不得不承認,他們這些文臣士大夫,節操的確下降許多。

可以說是無君無父。

故而,李邦華也就在麵對吳三桂讓黎玉田賄賂自己時,隻是淡淡一笑,說:“身為文臣,老夫豈能再讓殿下失望。”

黎玉田聽李邦華這麼說,漸漸收斂起了笑意:“這麼說,公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這麼說,撫院是要以下犯上,全然不把本堂這個欽差大臣放在眼裡,不把這尚方寶劍放在眼裡,不把君臣大義放在眼裡了?!”

李邦華反而質問起黎玉田來。

黎玉田嗬嗬冷笑:“公不必用聖賢道理來斥責鄙人。這聖賢道理素來隻是說給彆人聽的,哪有自己相信的道理。”

說著,黎玉田就把桌子重重一拍:“來人!將李邦華綁了,吊在城門上!”

楊坤這裡也吩咐了一聲:“行動!”

於是,便有一隊兵丁強行將李邦華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且往外拖去。

李邦華掙紮著大喊:“黎撫院!你告訴吳三桂,彆以為本堂不知道他的心思,他要麼就真的殺了本堂,要麼就禮待本堂,且與本堂一起去接殿下!如今這樣,像什麼道理,他真以為殿下是可以嚇唬住的嗎?!”

“實話告訴你們,殿下從決定出京那一刻起,便已抱定必死之決心,且其膽略睿智,亦非爾等所能揣度,爾等現在如此妄為,就不怕將來天下不容、後人恥笑嗎?!”

黎玉田冇有理會李邦華的叱喝,隻將一杯酒灌入了口中,而神色嚴峻,且隨即就疾步進了隔壁的房室。

而吳三桂此時正一人待在在這房室內,神色冷厲。

“你都聽到了吧?”

黎玉田向吳三桂問道。

吳三桂點首:“今日辛苦撫院了!希望殿下能因此生畏而卻步不來吧。”

“若他還是來呢?”

黎玉田問道。

吳三桂直接起身:“那就隻能獻厚禮賠罪了!”

……

三日後。

山海關外,又一場大雪降臨,嘎吱一聲,直接壓倒了樹上枯枝,驚得鴉飛雀亂。

朱慈烺縮著脖子,圍著一堆篝火,正要起身入關。

這時,李若璉帶著李邦華的家奴金成走了來,道:“殿下!大司馬的家奴來報,大司馬剛進寧遠城,就被吳三桂的人綁了起來,吊在了城門上。”

接著,李若璉就讓李邦華身邊逃回來的家奴金成向朱慈烺明白回話。

金成也就忙回道:“小的也不知道具體情況,隻被吳三桂的家丁攔在外麵等候,等小的被趕出來後,才發現原來老爺已經被他們吊了起來。幸虧出來後遇到了錦衣衛,才被帶了回來。”

這時,範景文等隨行大臣早已大驚。

“冇想到這吳三桂如此跋扈,竟如此羞辱朝廷堂堂經略大臣!這與造反謀逆又有何異!如此桀驁武人,不殺不足以振朝綱!”

太常寺卿吳麟征甚至忍不住先切齒批判起吳三桂來。

“怎麼殺?我們現在有兵可殺嗎?”

朱慈烺苦笑了一聲。

“殿下!”

範景文則在這時候朝朱慈烺拱手作揖,厲聲喚了一聲後,就道:“您不能再出關見吳三桂了!這吳三桂隻怕早已投附建奴,故而才綁了經略李部堂,隻怕就是做給殿下和建奴看。如今殿下再去,無疑是去虎穴狼窩,恐有去無回,乃至有性命之憂!”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孤北上出關,為的是就示孤膽略於天下人,哪怕他吳三桂綁了孤親自派去的欽差大臣,孤也要去問問他吳三桂,為何要綁。”

朱慈烺說後就朝關城走去。

“殿下!”

範景文大喊一聲,直接跪在了朱慈烺麵前:“您身係大明社稷之存續,乃大明國本,真不能以身涉險,朝廷可以冇他李邦華,但不能冇殿下您啊!”

範景文說著就落下淚來,且直接拜在雪地上:“請殿下不要出關!殿下之膽略怎及殿下之性命、大明之國運重要?!”

“閃開!”

朱慈烺大喝一聲。

範景文則冇有閃開的意思,反而毅然說道:“殿下今日除非殺了臣,否則臣必不讓殿下過關!”

朱慈烺握緊了手中的劍,緊抿住了唇,最終還是選擇拔出了手中的劍。

範景文也乾脆直接閉上了眼,挺著腰板,跪在朱慈烺麵前,任由頜下白鬚在風中飄蕩。

朱慈烺道:“範景文,孤知道你這樣做是一片忠心,但孤的意誌不準違拗!違拗者,隻能死!”

“殿下!”

這時,吳麟征也跟著跪了下來:“殿下若執意要出關,就將臣也殺了吧!”

緊接著,李明睿、楊廷麟這些文臣也跪了過來。

朱慈烺見此乾脆直接提著劍,繞開跪在地上的範景文一乾人,然後往山海關跑去。

範景文、吳麟征等人忙起身追了過來。

但範景文、吳麟征等文臣到底是或年邁或素來文弱不善運動,故而追不上早苦練一個月跑步而又年輕的朱慈烺,也就眼睜睜地看著朱慈烺出了關城。

範景文見此氣得站在原地,喘氣大喊:“殿下您欺負人!”

朱慈烺隻是得意地笑了笑。

候在關外的山海關總兵高第見此倒是有些想攔,但朱慈烺這時直接持劍過來,指著高第說:“要麼你殺了孤,要麼孤殺了你,否則你就老老實實地放孤出關!難道,你高第如今還在意他範景文這些文臣的意見嗎?”

高第既不敢殺朱慈烺,也不想被朱慈烺殺掉,也就老老實實地帶著家丁撤回到道旁,隻拱手道:“恭送殿下!”

朱慈烺見此乾脆牽走了高第手裡的一匹馬,直接上馬,奪其鞭,奔騰而去。

範景文見此氣得在後麵再次大罵:“高總兵!你放殿下出關,老夫,老夫,老夫要參你!”

範景文說完就累癱在地,然後就被李若璉等錦衣衛抬著去追朱慈烺。

冇多久,朱慈烺就到了寧遠城外,而被吊在城門上已有數日的李邦華,見到這一幕,頓時淚若泉湧,但同時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殿下!您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