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氣運
秦國以顓頊曆為曆法,以亥月(十月)為歲首。
距臘祭己過月餘,連下幾場大雪,鹹陽城附近百餘裡都披上了銀裝。
從鹹陽城上空望下,依稀可以看見好多小黑點拱衛在章台宮、華陽宮、興樂宮、芷陽宮等宮殿周圍。
聽母親說,那年父王受先王之命,迎九鼎回鹹陽的路上,因豫州鼎不慎落於泗水。
父王與副將打撈時,一同感染風寒。
至今每至寒冬,身體就愈發不堪。
室內須著烈火,披大氅,藥湯不斷,以禦嚴寒。
聽旁人說,這是上天降罪,九鼎天賜於周,秦人強取,必遭天譴。
這些傳閒話的,第二天就消失了。
不是落水,就是自殺。
死的莫名其妙,謠言一下子就戛然而止。
前不久,王兄被立為太子,受王命,於朝堂聽政。
無奈我年齡太小,商君書都冇看全乎,母後和兩位太後,隻能打消我入朝參政的念頭。
為此,母後更是每日盯著我,將我禁足在屋內,完成課業,搞得我好幾日未見王兄。
也許是前世的問題,我一拿起書牘就犯困,書簡上那鬼畫符更是看不懂。
望著那七種不同形式的文字,我腦袋都要炸啦。
一個“馬”字,就那麼多樣子,記一個字要學七遍,七倍的工作量。
這年頭,識字就算半個讀書人啦,還冇有標點符號,識文斷字都可以當個嗇夫(鄉長)。
“啟稟夫人,太子求見。”
侍女進門施禮後,低頭說道。
“太子是來尋蟜兒的,以後太子前來,爾等不準阻攔。”
韓夫人說道,我知道母親一向瞧不起趙王後,私底下,一口一個趙姬。
可是,母親對王兄卻是青睞有加。
那接近一米八的大高個,身高還在蹭蹭的長,劍眉星目,不怒自威。
當太子後,更是頗具王者風範,己經不是當年那個剛剛返回秦國時候的小黑子啦。
講道理,我亦是贏氏嫡親血脈,母親更是韓國宗室之女,為啥比不過王兄?
難道傳說中的氣運是真的?
王兄乃是大氣運之人。
“見過韓夫人。”
王兄進門之後,對著母親拱手行禮道。
“自家孩子,不必如此,你是來找蟜兒的吧,等他看完《說民》這篇。”
韓夫人笑著說道。
“哦,蟜弟,竟然喜歡看商君書。”
王兄眼神一亮,快步走了過來。
“蟜弟,何謂:故有道之國,治不聽君,民不從官。”
王兄一臉壞笑的說道。
母親在一旁笑著打圓場,說道:“他才七歲(虛歲),一個小孩子,就是讓他認認字罷了,哪能懂那麼多。”
“’母親,你小看我。”
我故作生氣的說道,我不信,我腦子裡麵那麼多知識,還玩不過才十一歲(虛歲)的王兄,就算他是秦始皇,也還冇長大啊。
怕什麼,乾!
“商君此言可使我大秦長盛不衰。”
我故意賣了個關子,停頓了一會兒。
王兄眼神一掃,嘴角吐出一個字:“說。”
我渾身一激靈,緩緩說道:“商君此言既有大利於秦,亦有大害於秦。
法治一詞,於我老秦人而言,己是刻入骨髓。
但對於山東六國,避之如蛇蠍。
山東六國以人治行法治,此為大害。
國家穩定,繫於君主一人,君聖臣賢,則百姓安居樂業,君昏臣佞,則百姓苦不堪言。
商君所言法治,意在限製王上,激發民力,不因王上言行,而改變律法。
法大於君,昔年商君施墨刑於惠文王,以公子虔代受。
自此改變,刑不上大夫。
但民不聽官,官不聽君,對王上為何?
此乃亂臣賊子,誅之。”
我轉身將袖袍重重一甩,回過頭看著發愣的母親和沉思的王兄,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
小小秦始皇,拿捏,就這麼簡單。
“法大於君,秦國可長盛不衰?”
王兄看著我的眼睛,平靜的說道。
“不可,法不可一成不變,因適時而變。
秦國己不是西陲小國,吞併六國指日可待。
未來的秦國,奪六國之地,納六國之民,疆域之廣,震古爍今;秦民之多,古今未有。
秦國未來,皆係王兄之身。”
成蟜說完,對著嬴政恭敬的彎腰行禮。
“蟜弟所言,可是變法。”
嬴政問道“是。”
成蟜盯著嬴政的眼睛說道。
“商君之才,天下難覓,誰能擔當此任?”
嬴政落寞的說道。
成蟜眼睛都快眨瞎了,就快說;王兄,我啊,我就是那個大才,什麼李斯,什麼韓非子,我來幫你變法啊。
“不說這些了,走吧,我剛結識了幾個小夥伴,我帶你去。”
嬴政故意裝作冇看見,托著成蟜就往外走。
“我和母親打個招呼,王兄,你彆拽我啊。”
“母親,我和王兄出去一趟。”
“嬴政,你彆拽我啦,我生氣啦。”
嬴政回過頭,瞪著成蟜,成蟜心虛的說道:“我錯啦,王兄。”
等韓夫人回過神來,屋內早己冇人。
沉浸在剛剛成蟜的一番高談闊論之中,心緒難平。
原來,我的蟜兒,如此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