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站在油紙傘中的李寒衣,

看著細雨中如同無敵劍客的蘇恪,

一時愣神。

這是一個守門的瞎子道士嗎?

他這種無敵的劍意,平生罕見!

自己修的是什麼樣的劍?

她修的是山水劍境,講究的是心如止水,要的是拔劍的意誌,

在這個方麵,她自忖世間同輩中人,難以有跟她可以匹敵的!

但是,卻未曾想過,在武當這守門的一個年輕道士身上,一個瞎眼的道士身上,卻見到了這樣讓她汗顏的劍意!

細雨中的蘇恪,身上這種無敵的劍意,配上他那張邪魅狂狷的麵容,甚至,李寒衣還將早晨朦朧天色中,見到的蘇恪的虯龍般肌肉的軀體附加上畫麵,一時是癡了!

可惜了!

他這種容顏,若不是一個瞎子,該多好!

可惜了!

他這種劍意若不是一個瞎子該多好!該是能夠修煉到什麼樣的境地?

斷然不會是現在這種隻是踏入武夫境界的境地!

若不是瞎子,或許可以帶回劍心塚,跟著自己的外公李素王學劍,外公肯定喜歡這種天生的劍胚子!

可惜!

李寒衣心中的想法,因為麵具的遮擋,無人可知。

她在驚歎蘇恪這種劍意之後,

並冇有放下手上的油紙傘。

反而是淡淡地說道:“這位道長,我問劍的標準,首先是同境界的。煩請你還是引薦一下武當七俠!”

她的語氣不驚不喜,清冷無比。

雨水淅瀝而下,

越來越大。

冰冷異常,

就像李寒衣的語氣一樣。

這種在李寒衣看來,再普通不過的語氣,在眾人的耳邊,就是一種藐視,境界的藐視!

一個宗師,怎麼可能會跟一個武夫二品的比劍呢?

就像張真人,是不可能跟自己的徒弟宋遠橋等武當七俠比試功夫!

“蘇道長身上的這種氣勢,確實讓我服氣!即使明知不敵,但也可以一劍而上,無所畏懼!逢敵亮劍,不過如是!”

“對了,按理說這個時候,武當七俠的殷六俠,應該在這個時候,一同守護,怎麼到現在還冇有來?”

就在大家議論的時候,

從迎香殿的內門,

傳來快速的腳步聲

來人不是彆人,

正是武當七俠的殷六俠殷梨亭。

“咦,人呢?蘇恪,我給你帶了炭爐!”

殷六俠捧著燒得旺旺的炭爐,喊了一遍,冇人,

抬頭看到外麵廣場上,一把把油紙傘,圍攏在一起,

自己被擋住視線,

而且,蘇恪還不在殿裡。

一下子就知道,出事了!

殷梨亭顧不得其他。

一下子跑了出去。

眼簾中,

隻見一把油紙傘下麵,

一個麵具男,揹著雙劍,

一副傲然的表情,

是的,即使看不見,

在殷梨亭的眼中,這個男子就是這樣的表情。

而在,

他的對麵,

正是自己的小兄弟蘇恪,

他一眼看去,

頓時有些愣住了

蘇恪此時全身綻放的戰意。

讓殷梨亭驚訝無比。

在他眼中,細雨中的蘇恪,彷彿是一柄利劍沖天。

他揉搓眼睛,恢複鎮定之後,回頭看了一眼李寒衣,

忽然

想到,

對,若是自己麵對這樣的強人闖山,自己的反應應該比蘇恪還要過分。

武當,對於宵小之人,哪個不是戰意滔天?

蘇恪這是冇辦法,

即使知道自己不敵,也要硬抗著!

武當個個都是好兒郎!

苦了我這兄弟了!

殷梨亭想到這裡,瞬間,勃然大怒。

一下子將自己手中的炭爐扔在地上,

衝到蘇恪的麵前,用身子護住蘇恪,

手握劍,弓身朝向李寒衣,隨時要劍出鞘地怒道:

“你一個指玄境宗師修為,欺負一個弱小?!

有本事跟我一戰!”

“你不是我的對手,”李寒衣仍舊淡淡地說道。

手中的油紙傘依舊是穩穩地擎過頭頂,吧嗒吧嗒的雨打聲。

不絕入耳。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殷梨亭戰意肆虐,

除了要給自己的小兄弟蘇恪出頭,還要爭回自己丟掉的榮譽。

身後的蘇恪本想攔住殷梨亭,

他內心對於這個六哥是真感動。

可是,

話音畢的殷梨亭根本來不及攔截,

隻見,

殷梨亭在一滴碩大雨滴落在劍鞘上武當七星標誌上的一瞬間,

鏗鏘拔劍,無匹的劍意在眼中暴射,

“且聽劍疾,太華劍法,犁庭掃穴!”

一道無可匹敵的劍氣,約有十丈,

從出劍的瞬間,

從劍器上迸射而出,

同時,

一道劍光氤氳其中。

這樣無可匹敵的劍招朝著不遠處的李寒衣斬去。

在李寒衣的眼中,

那劍招初始是將眼前的雨簾中的雨珠,整個劈開兩半,像被切開成兩個半球的葡萄一樣,

然後,這半球狀雨滴根本來不及變化,直接被同步的劍氣裹挾,

直馳而來。

雨簾中間瞬間形成一道斜長的空氣牆。

李寒衣心中大驚。

之前跟殷梨亭在山下對劍,

他的劍氣還冇有這樣的驚人,尤其是冇有在拔劍瞬間的溫養劍意

和拔劍出鞘之後,那疾馳的劍光。

這樣的劍意已經可以比擬她溫養多年的山水劍意,

已經可以比擬她因溫養劍意而拔劍如梭的劍疾。

真的是像他所說的,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識彆三人當刮目相見。

難道這人也是天生劍胚子?

不可能!

若是劍胚子,早在之前就展示出來了。

手腳齊全,不像那個瞎眼道士,天生難以修煉,若是天生劍胚,這些年早已經成為世上獨一無二的劍客,

劍術和境界至少跟那個慕容複差不多。

與自己之前交手,至少是個平手,

不可能被自己一劍斬落屋頂!

必然是在這幾日有什麼奇遇!

李寒衣心思落定,對於這令人吃驚的一劍,

並不敢硬接。

左手依舊擎著油紙傘,

右手拔出肩上聽雨劍,

身子往後輕然飄移,

雖然是斜著往後飄飛,

卻是腳尖點地,

瞬息就是十幾丈,

一下子就拉開了距離,

好不瀟灑!

在加上頭頂的油紙傘,

穩穩不傾斜,

風雨不進,

真如仙人下凡一般。

李寒衣在後退過程中,

手中的聽雨劍,渾然一道劍氣起,

劍氣十丈,

極儘一劍,

劍華似春日桃花盛開,

正是李寒衣的成名絕學,

月夕花晨。

在迎香殿西側山腰上有一畝菊花。

日益深秋,

菊花早已枯敗,

此時,竟然在劍氣的引動下,

朝著李寒衣斬出的一劍,月夕花晨湧來,

這讓在場的人直接目瞪口呆。

蓄滿春花之氣的劍氣,裹挾著漫天飛舞的菊花殘瓣,

朝著那迎麵來的太華劍氣斬去。

兩道劍氣觸碰在一起,

轟然炸裂,

整個迎香殿廣場上空的細雨為之一滯。

瞬間出現短暫的雨歇景象。

這是什麼樣的神仙打架?

從未見過如此劍鬥的凡家香客此時鴉雀無聲。

劍氣泯滅、

李寒衣依舊撐著油紙傘瀟灑聳立。

殷梨亭卻是後退三步,

蘇恪及時出手,才止住殷梨亭的身形。

殷梨亭知道,自己悟出這一招犁庭掃穴,還是打不過這個麵具男。

這麵具男的剛纔一劍,比之在七俠鎮與自己對陣的那一劍更加驚豔,

殷梨亭隱隱覺察到,這恐怕不是麵具男的最後實力。

“你足夠強大了!尤其是你今天這一招,比之前幾天不知凶猛狠厲多少倍。你所說的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讓在下受教了。的確士彆三日當刮目相待!”李寒衣收劍走到殷梨亭的眼前,極其真摯地說道。

是在讚賞他的實力,尤其是剛纔的那一招犁庭掃穴。

“這冰冷的麵具男竟然會誇人?讓人想不到啊!”

“據說,當時在七俠鎮,六爺被人家一劍放倒屋頂。連出劍的機會都冇有。

看現在的情況,六爺剛纔的一劍,是跟這麵具男旗鼓相當,至少隻是退後了三步而已。這麵具男是在真心誇讚。”

“我怎麼覺得是在嘲諷?”

……

殷六俠麵色陰晴不定。

沉默冇有話說。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既然我今天上山問劍,希望能夠將武當上所有宗師境的高手,都比試一番。還請兩位能夠引薦!”李寒衣將聽雨劍重新歸鞘背後,擎著油紙傘,語氣淡淡地說道。

語氣雖然無喜無憂,態度也是不卑不亢,但是,這說話的內容,確實囂張無比。

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

意思太明顯了,

我時間寶貴,一次性將你們武當所有人挑個夠完事!

我還要奔赴下家呢!

這是所有人解讀出來的意思!

狂!

真的狂!

但是,確實有狂的資本!

此時的蘇恪,

看到殷六俠又一次敗陣,李寒衣如此囂張地在眾多江湖人麵前,

直接邀戰武當七俠。

不應戰,就會被傳出是縮頭烏龜,整個武當是縮頭烏龜!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是,蘇恪還是按照之前所想的,

不可以讓其他武當七俠應戰,

李寒衣天才卓絕,其他武當七俠也不免是殷六俠的下場,

還是自己最合適。

蘇恪從殷六俠身後抱著劍走了出來。

殷六俠擔心,要製止,

“六哥,相信我!”蘇恪語氣淡然。

卻彷彿有種迷之自信,讓殷六俠一下子將到嘴的話又嚥了下去。

他想到自己這個小兄弟,突然橫空出世,將少林俗家弟子之首,一劍斬殺。

想到蘇恪那一劍,讓自己直接悟定,感悟出太華劍法的犁庭掃穴,讓自己麵對這個麵具男一戰,至少能夠不敗!

又想到自己跟大師兄,去那山峰看到被一劍劍氣縱橫橫切的、三棵一線上的參天巨木。

還有蘇恪學自五哥的梯雲縱,這種堪比登天的神奇輕功,至少可以保證不能受到傷害。

他忽然福至心靈,

蘇恪會不會再次創造出奇蹟?

殷六俠點頭。

蘇恪在眾人的錯愕眼神中,走了出來,站到李寒衣的麵前。

抱劍挺立,不發一言。

但是,什麼意思,已經無需言表。

“六爺都敗了,堂堂的宗師境中段都敗了,這蘇道長竟敢出列問劍?!這勇氣真是颯!”

“這就跟打仗一樣,明知道不敵,依然橫刀立馬,當橋一喝,這是悍卒斬天的氣概!為的是什麼?為的是一個種族的榮譽,為的是那份看不見但是能感受到的熱血之氣。武當的榮譽!

現在的人,大多數為了碌碌生計,失去了這份人之本性,熱血之心、榮譽之光!我輩楷模!”

“你這樣說,讓我想起了當年征漠北的那次戰役,我們這些大頭兵,不都是這種豪邁嗎?戰!戰!戰!”一個瘸腿的退伍老兵,拄著柺杖被蘇恪的這種“熱血”感染,想起了當年征戰漠北的一戰,也是這樣明知不敵十死無生的場景,硬生生是挺槍執戈,背水一戰,與現在的蘇恪多麼相似!

他們為的是這個國家、為了身後的妻兒,蘇恪現在是為了武當!

如出一轍!

這讓他有些淚目!

“你境界太低了!即使我控製力道,你也難免一死!”李寒衣語氣低沉地說道。

其實,此時她的眉頭已經緊蹙。

從剛纔見到蘇恪的無敵劍意後,她此時的內心也難免有了一絲惜才之心。

即使是個瞎子,這輩子也會比冇有這份劍心的人走的遠!

生命當惜!

“我是這武當進山的第一關,凡是都要講個規矩,過了我這關,你再考慮劍挑整個武當!

兩軍對壘,即使你是取敵將首級如探囊取物的上將軍,你也得過了不畏生死的步軍方陣,得過了悍不畏死的馬前卒!”蘇恪淡淡的一句話,說出了自己內心所有的想法。

“好!”那個殘疾老兵忍不住高呼。

李寒衣看著蘇恪,知道多說無益,內心此時多出了許多波瀾,

一種是惋惜,

惜才,惜顏,

這樣的絕世相貌,即使是個瞎子,看武當殷六俠對這人的關心程度,相當於在其身後,有武當這座大宗門的靠山,山下許多王朝的貴族女子知道後,恐怕都爭搶招為夫婿。

一種是佩服,不僅僅是佩服蘇恪的無敵劍意,更是佩服這種為了榮譽而戰的赤子真誠!

不僅僅是資質上佳,品質也是萬裡挑一。

可惜上天給他打開了無數的窗戶,獨獨給他關上了最關鍵的那扇門!

李寒衣一聲長歎,

拔出身後的聽雨劍,思忖著,過會儘量控製自己的劍氣,希望能夠在蘇恪可以迎接的程度,但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她能夠控製自己的劍氣縱橫,細緻入微,境界恐怕馬上攀升到大宗師天象境。

“你出劍吧!”李寒衣淡然地說道。

看著李寒衣毫不在意的樣子,蘇恪忍不住皺眉。

並不是因為李寒衣低視自己,

而是李寒衣不知道自己劍法的玄妙。

自己隻有三招劍術,一招是拔劍術,溫養劍意無敵。

算是輔助的招數。

一招是破劍式,專破天下萬劍,隻要是在劍招的範疇之內。

李寒衣這個狀態,等自己出劍,自己自然無法使用破劍式。

隻有使用撩劍式。

撩劍式,屬於攻擊劍術。

橫空一劍刺撩,當空羚羊掛角,細膩至極,可以控製自己的劍氣和劍光,收發自如。

可戰宗師全境。

但是,蘇恪害怕李寒衣這個混不在意的樣子,自己到時候,再怎麼收發自如,也怕會讓李寒衣受到傷害。

當時,殷六俠誆騙自己無心畫下那兩個畫像,雖是無心,但豈又不是自己內心的真實寫照?

既然是穿越到這個綜武世界,即使是瞎子,作為穿越者,怎又不想娶李寒衣,怎又不想娶白狐兒臉?

自己的“老婆”,可傷不得!

蘇恪想了想,摸向花圃中竄出的一枝冒著花骨兒的梅樹枝,

心中歎息,隻好如此了!

他順手摺了下來。

將自己的龍淵寶劍,一下子巨力插入石縫之中。

手握尺長的梅花枝,迎著細雨,朝李寒衣說道:“此劍太快,此劍專克你那一樹花雨!當心了!”

臥槽!觀戰的眾人聽見後,當場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