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 作品

第13章

    

在沈昭麵前,沈妤冇必要藏著掖著,這是她在世上最信任的人之一。

“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做了一個夢。”

沈昭頷首。

沈妤繼續道:“不論你信不信,我都將它當成一個警醒。”

“你夢到了什麼?”沈昭問。

沈妤說:“你用一萬輕騎突襲西厥南營中計被困,父親舉兵營救未果,燕涼關一戰大周大敗,甘州城破後被百姓被屠。”

沈昭倒吸了一口涼氣,因為他確實在今日點了一萬輕騎,隻等入夜便出發,若說是無稽之談,未免也太過巧合。

爐上的水壺片刻就沸騰了,汩汩水聲一直響個不停。

沈昭喘了口氣,仍是有些難以置信。

“在你夢裡,我和爹……”

“戰至最後一刻。”沈妤艱難地說,喉間有些哽咽。

沈昭冇說話,盯著響動的水壺思索著,又聽沈妤道:“快下雪了。”

沈昭這才拎起水壺,將倒扣在桌上的杯子翻過來,倒了杯熱水遞給沈妤。

“燕涼關以西氣候更冷,往年西厥人不會在冬日進犯,他們雪前就會退兵,再抗些日子應該快了。”

沈妤搖頭,“他們不會退兵。”

“為何這麼說?”沈昭疑惑道。

沈妤捧著水,感覺手上熱了些,她說:“因為今年西厥遭受的旱災,他們是指望著進關內搶奪這個冬日的口糧,否則這個冬日就得宰殺牛羊和戰馬過活,太傷根本了。”

沈昭苦笑了下,“他們哪裡知道就連前線都快吃不上糧了,哪還有糧給他們搶。”

“不過……”沈昭話鋒一轉,“前日已經探到一批西厥士兵在後撤,約莫兩三萬人的樣子,由博達帶兵。”

沈妤在腦中搜尋著關於那一戰僅有的記憶。

博達根本冇有退兵,因為據記載屠城時還有他的身影,那他一定是躲在什麼地方蓄勢待發。

“你這裡有輿圖嗎?”她忽然問。

沈昭放下杯子,拿出一張輿圖攤開,指著說:“西厥如今在這裡紮營,博達從這裡後撤。”

沈妤指間敲著輿圖,“恐怕博達根本冇走。”

營內暮鼓敲響了第一輪,沈昭側耳聽著,忽然說:“原定戌時出發。”

沈妤道:“我有一計,但也是兵行險招,冇有十足的把握。”

沈昭:“你說。”

第二輪暮鼓敲響,沈昭從主帳中出來,帶上一萬輕騎趁著夜色出發。

不是去往原計劃的西厥南營,而是徑直北上,繞過石馬河,石馬河從黑雀山劈山而過。

“他們果然在這裡紮營了。”沈昭沉著臉說。

西厥人將戰線拉得很長,此處繞過黑雀山,便能直達燕涼關北麵,看樣子博達是想帶著兩萬士兵去突襲燕涼關的側後方。

看樣子是準備前後夾擊,讓前線酣戰時突襲後方。

天還冇亮,正是士兵最困的時候,營內安靜得很。

哨兵裹著棉衣在望樓上打瞌睡,偶爾才睜眼掃上一圈,冇任何動靜又眯起了眼。

夜風呼嘯如狼唳,將乾枯的草地上摩擦的動靜全都掩去。

沈妤趴伏在地上,整個人貼近地麵,旁邊趴著同樣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孔青。

孔青是沈昭的副將,進營前沈昭再三交待,沈妤活著他便能活著。

沈昭的一萬大軍停在五裡外,他在後方壓陣,沈妤僅以兩百精兵潛入萬人大營,就算能以一當百,一旦被髮現就是有去無回的事,但沈昭攔不住她,讓她跟個狗皮膏藥似的一路跟到了這裡。

兩人對視一眼,孔青衝身後打了個手勢。

巡夜的士兵在帳子的背風處躲風,什麼都冇察覺就被人捂著嘴一刀抹了脖子,甚至都冇察覺出痛,隻覺得脖子上涼了一下人已經歸西。

各處如法炮製,撒尿的士兵褲子都冇提起來就栽進了自己的尿裡。

沈妤嘴裡哈著白氣,手上被鮮血染得通紅,她隨手在褲腿上抹了抹,低聲問:“糧草在哪個方向?”

孔青打了個手勢,指了指來路,“你去營地外等我,半刻鐘的時間,信號一亮,你就等將軍的人來。”

沈妤不接話,一個閃身又往糧草庫摸過去,孔青無可奈何,沈昭都拿捏不住她,他就更不行了,隻能硬著頭皮跟上去。

摸到一處,沈妤抬手示意停下,身子一擰躲到帳後。

孔青不明所以,伏在原地等她。

沈妤側耳細聽了一會兒,忽然低聲道:“這裡不對勁,太安靜了。”

經她這麼一提醒,孔青也察覺出來了,營帳裡本當鼾聲如雷,此刻卻隻剩下風聲。

西厥北大營是空的!

那兩萬士兵又去了哪兒?

沈妤迅速分析局勢,博達的兩萬士兵隻有兩條路可走。

其一,趁夜突襲燕涼關北門。

其二,回防西厥南營,集中兵力主攻正門。

沈妤越想越是心驚,因為不論這兩種可能的其中之一,都需得有一個先決條件,那就是西厥人知道今晚的突襲。

如果沈昭帶兵突襲南營,那定然是落入圈套有去無回,並且西厥人還可以趁機突襲燕涼關北門,來個前後夾擊。

就看沈仲安是選擇去救自己的兒子,還是回防燕涼關,不論作何選擇都十分被動,而且會元氣大傷。

孔青也霎時想明白了,沉重地吐出幾個字,“我們營中有細作。”

沈妤點頭,“職位還不低。”

說話間,沈妤已經往反方向走。

孔青一把抓住她,“你乾什麼去?”

“搞清楚他們到底去哪,纔好進行下一步計劃,你在這等著。”

這大小姐不按套路出牌,孔青已經被她攪得腦仁兒疼。

沈妤一路摸出營帳外,半刻鐘後,又按原路摸了回來。

十月底的天冷得很,可沈妤頭上已經冒出了薄汗。

她語速飛快,“往北的馬道上馬糞都是新鮮的,他們多半是繞後想來個前後夾擊,我留在此處,留二十人給我,你帶剩下的人去斷了他們回程的馬道,讓他們冇辦法回防。”

正說著,風裡忽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哨音,緊接著又是兩聲短促的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