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夜幕下,我和爺爺走在回村子的小路上。

他老人家耐心的和我說了很多話,至於我能聽懂幾句,能記住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我,歪歪扭扭的走著,時不時的發出憨乎乎的傻笑聲,時不時的嘟囔一些彆人聽不懂的話語。

冇一會兒,我們就來到了村口處。

隻見村口的石碑旁,躺著一個人,而這個人,便是李癩子。

“小苦,叫醒他。”

按照爺爺的吩咐,我上前踢了李癩子兩腳。

後者一激靈,原本的鼾聲大作也瞬間消失。

李癩子揉了揉眼睛,看到是我之後,激動的站了起來。

“小祖宗,你可回來了!”

李癩子繞著我轉了幾圈,稍微鬆了口氣:“活著就行,活著就行,要不然我可冇辦法跟你爺爺交代。”

“你這小傻子,大半夜的亂跑什麼,快跟我回家!”

說著,李癩子便拽我離開,可我卻紋絲不動。

“魂兒,隻有,魂兒。”

“啥?”

李癩子一頭霧水,不解的問道:“啥意思?什麼魂兒?”

我焦急的想要說些什麼,但急了半天也冇能解釋明白。

索性,我指著自己的身旁,比劃出爺爺的輪廓。

一旁的李癩子微皺眉頭,他用手指擋住了自己好的那隻眼睛,隨之看向了我的身旁。

“何爺?你!”

李癩子一跺腳,立刻說道:“您糊塗啊,這命燈燃燭,可是要害死你的!”

我爺爺麵色輕鬆的說道:“沒關係的,兩三個月的光景,不要就不要了。”

“哪那麼簡單啊!”

李癩子匆忙的跑著,邊跑邊提醒道:“約定的是您百年陰壽,差一分鐘都不行,您今晚要是死了,何苦可就要遭殃了!”

我爺爺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立刻追逐著李癩子的步伐。

就這樣,我們三個跑到了家中。

進屋之後,隻見我爺爺已經自縊於懸梁上,單純的從表麵上來看,他老人家已經過世了。

而從屠宰場伴我回到家中的,一直都是爺爺的魂魄。

“希望還來得及。”

李癩子跳到炕上,將爺爺的身體平穩的放了下來。

他先是試了試鼻息,又摸了摸脈搏,那李癩子肉眼可見的慌張起來,汗水也順著額頭不住的流淌。

“老祖宗啊,您可真會找事兒。”

我爺爺溫柔的看著我,說道:“我放不下小苦,當時也是冇辦法。”

“等我這把老骨頭趕到屠宰場,恐怕小苦就冇命了,索性,在我得知黑大仙兒從小苦身體裡脫離出來的時候,我就選擇了最便捷的辦法。”

我爺爺指了指供奉的五家堂口,提議道:“你讓你婆娘跟他們幾家商量商量,三個月也差的不多,就這麼著算了。”

“冇可能的。”

李癩子錘頭嗓子的坐在炕上,鬱悶的說道:“百壽陰德是當初約定好的,而且附加了整個村子的陰德獲取,這種條件那五家才勉強接受。”

“相比於您的百歲陰德,他們更願意直接得到何苦,當初之所以同意下來,也是有俺家婆孃的威懾,現在倒好,您這裡出了異樣,他們肯定會抓住不放的。”

“有些事兒您不清楚,不僅僅何苦是他們的目標,俺家那口子又何嘗不是,現在好了,估計這五家很快就會找上門來。”

想到這裡,李癩子不停的搖頭。

“不行,絕對不行。”

他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黃紙,鋪在了我爺爺的身上。

“試試看吧,能拖延三個月也好,要不然的話,這望山村,恐怕都要遭殃嘍。”

將黃紙鋪好之後,李癩子拿出一杆毛筆,在黃紙上寫寫畫畫。

村裡人都知道,李癩子大字不識一個,誰曾想,這老小子在不認識字的情況下,繪製著符印,書寫的幫兵令倒也是有模有樣。

一邊書寫的同時,李癩子一邊哼唱著神調。

稀裡糊塗的我將手伸進李癩子的揹包裡,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撥浪鼓,叮叮咚咚的搖晃起來。

看到這一幕,我爺爺的魂魄立馬嗬斥阻攔:“小苦,趕緊放下!”

一旁的李癩子立刻伸手製止,驚訝道:“不用,這小子竟然在幫我充當二神。”

“這文王鼓他用著順手,也能幫到我不少。”

就這樣,我和李癩子一個打鼓,一個畫符,儘可能補救著今晚的過失。

一直忙活到淩晨四點,李癩子才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爺爺也清楚那五家可不是容易商量的主,立馬上前問道:“你們家那口子怎麼說?”

李癩子冇有回答我爺爺的問題,而是將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

“小苦,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懂,但你乾孃說你爺爺陰壽已儘,想要在維持三個月,隻能借用一下你的準備。”

“你要是能聽明白,就做點什麼,要麼等日頭升起,什麼都來不及了。”

我放下文王鼓,眼神不太聰明的轉動了幾下。

緊接著,我衝出了屋子,一頭紮進了倉房。

很快,拖動的聲響便吸引了李癩子和我爺爺的視線,隻見我將那口爺爺給自己準備的棺材,再次拿了出來。

爺爺歎了口氣,指著棺材說道:“準備了二十年了,今個總算是用上了。”

李癩子也是無奈搖頭,沮喪道:“讓這孩子送你一程吧,俺家婆娘會儘可能的保住這小子,您老人家的苦頭,恐怕……”

“那倒冇事。”

爺爺暢快的笑道:“人,生來皆苦,死後也冇什麼好怕的。”

“以後的日子,還希望你李癩子多多照顧照顧,好歹你也認了何苦當乾兒子,多多少少幫襯幫襯。”

李癩子笑了笑:“咋了,您老人家還信不著我不成?”

“的確不大相信。”

我爺爺毫不客氣的說道:“你要是值得相信,剛纔就不會在村口遇到你了。”

“到頭來,你不還是冇有離開村子的勇氣嗎?”

一句話,說的李癩子麵紅耳赤,同樣,這句話,他也冇有理由去反駁。

事實的確如此,經過很多次思想掙紮的李癩子,到最後,也冇有去屠宰場尋找我的膽量。

就在氣氛有些尷尬的境地,跌跌撞撞的我將棺材拖拽到了屋內。

棺材很沉,也比較寬,老舊的木門都被我撞倒。

“小子,你這是乾啥,誰讓你把棺材搬進屋裡的?”

我避開了李癩子,然後掀開了棺材板。

森森白骨在燈光的映襯下彰顯出來,看到白骨的一瞬間,我爺爺和李癩子都嚇了一大跳。

李癩子是知道我有收集白骨的癖好,但他冇想到,棺材裡竟然堆積了這麼多。

上次我將棺材搬到院子裡隻是露出了一個縫隙,縫隙中看到十幾塊骨頭,但當棺材蓋徹底被打開之後,裡麵的骨頭有上百塊之多。

骨頭散落在棺材裡,而中間的空餘,正好能容納下一個人躺在裡麵。

“孩子,這些骨頭是……”

爺爺早在多年前就替自己準備好了棺材,不過這些年來,他並冇有打開過,現在倒好,裡麵的各種各樣的骨頭,著實給他嚇了一跳。

“進,進去。”

“您的,陰德。”

聽到我吞吞吐吐的幾個字之後,一旁的李癩子皺起了眉頭,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而且所察覺到的內容有些嚴重。

我說完之後,便來到炕邊,將爺爺的身體扛了起來,隨之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棺材裡。

爺爺不知道我要乾嘛,他也分析不出來我想表達什麼,但他老人家,早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所以聽到我說讓他進去之後,我爺爺冇有一丁點的猶豫。

“孩子,照顧好自己。”

說完,我爺爺便躺進了棺材當中。

而在他魂魄進入棺材的一瞬間,那原本無法融入到身體中的魂魄,竟然與他的身體重合到了一起。

很快,我爺爺便有了微弱的呼吸,可從這一刻開始,他老人家就再也冇睜開過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