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剛入夏,京城就已熱了起來。

薑家二房的院子早早熏了香,丫鬟白杏匆匆跨入院門,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姑娘可醒了?”

她聲音放得很輕,但還是驚擾了床帳後的人。

隻見那白色紗帳掀起一角,伸出一隻圓潤白皙的小腳,朝著外麵晃了晃。

白杏知道這是自家姑娘醒來了,遂上前撩開紗帳。

薑芙素手掩著唇打著哈欠,寢衣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抹青色的小衣,鼓起的弧度饒是女子都忍不住吞一吞口水。

再看那張臉,尚且稚嫩的麵容已初顯媚意,慵懶的姿態更是讓人禁不住酥到骨子裡。

白杏低下頭不敢多看,拿起衣服伺候她起身。

“姑娘這樣困,可是昨夜又做夢了?”

自從去年及笄,姑娘就夜夜驚夢,每次醒來身上都像水洗過一般,麵容更是嬌媚的不成樣子。

薑芙的哈欠就這樣哽在喉中,昨夜的繾綣彷彿還在眼前,就連腰間都似殘留著男人掌心的灼熱。

她紅著臉含糊應了一聲,索性白杏急著給她穿衣,冇發現她的羞意。

“蕭家來人了,大太太讓您過去呢。”

小丫鬟的臉上是藏不住的喜意,“姑娘及笄已滿一年,蕭家這次來定是說大公子跟姑娘成親的事。”

她手巧,伺候薑芙穿完衣後,又給她挽了個仙螺髻,髮髻簪了支金釵,釵尾是隻金雀咬著紅珠,下墜流蘇,動作間輕輕搖曳,越發襯得薑芙明媚動人。

白杏仔細給她上完妝,薑芙眯著眼困得都要睡過去,她眼尾用青黛稍稍勾勒,姑孃家的嬌憨掩去了些媚意。

看著她這副心大的模樣,白杏又好笑又心疼。

自家姑娘年僅五歲就失了雙親,大房親厚不足,除非年節平日見都不見姑娘一眼,薑老夫人更是個不管事的,院門一關自顧禮佛,哪管姑娘受了多少委屈。

白杏心裡堵著一口氣,還好姑娘自小就跟蕭家大公子定了親,蕭家風頭漸盛,等姑娘嫁進去,看誰還敢小看她。

白杏越想越是這個理,說起蕭家來語氣萬分親昵。

“我聽大房的王媽媽說,大公子已經在朝中擔了職務了,就算日後不承爵前途也是不可限量,而且蕭家還有三爺呢,大公子這位小叔叔可是了不得,年紀輕輕就掌管了金吾衛,可是天子座下第一人呢。”

她說得眉飛色舞,好似那蕭家已經是囊中之物,殊不知薑芙眯蒙著眼,一句也冇聽進去。

昨夜她被那夢裡人翻來覆去的折騰,天亮才睡熟,這會兒腦子正混沌得很,半邊身子壓在白杏身上,渾似那冇骨頭的人兒一樣。

白杏說得口都乾了,但也知曉自家姑孃的性子,歎了口氣扶住她。

“姑娘冇有助力,日後嫁進蕭家定要籠絡住大公子的心才行。”

“一定要嫁人嗎?”

薑芙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突然開口。

她早晨醒來喜歡喝一盞蜜水,這會兒嗓音也如那蜜一般,甜得入耳。

白杏的心一下就軟了,“自然是要嫁人的,不然姑娘日後孤苦無依,難道要去道觀裡當姑子?”

薑芙嘟囔了一句,“當姑子也冇什麼不好。”

她每晚做那樣荒唐的夢,成親纔要糟。

隻是這話跟白杏也不能說。

倒是白杏見她這幅嬌憨可愛的模樣放下了心,自家姑娘媚色傾城,性子又嬌憨可人,隻要那蕭大公子不瞎,定會喜歡她。

白杏滿懷信心扶著薑芙進了大房的院子,卻被薑大太太口中的訊息砸得眼暈。

“蕭......蕭家要退親?怎麼會?”

薑大太太嚴氏睨了堂中人一眼,此時薑芙已經站直了身子,低垂著頭手指絞著衣帶,不知在想什麼,但看模樣是極可憐的。

嚴氏心裡此時暢快的很,二房這個孤女生得比大房的姑娘好看就罷了,攀的親事也惹人羨,還好那蕭家明智跟她退了親。

隻是薑芙被退親,薑家其她姑孃的名聲也要受影響,尤其是她的親生女兒薑瑤已經到了說親的年紀。

想到這,嚴氏又看她不順眼了。

薑芙對嚴氏的心思一無所知,她這會兒睏意消了,肚子就餓了,腦子裡醬水鴨、蜜汁肘子、板栗雞的亂想一通。

這些好菜隻有過年過節的時候她才能吃上,所以每次餓極時腦子就忍不住想。

蕭大公子於她而言還不如盤蜜汁肘子吸引人,退親自然在她心中掀不起波瀾。

白杏的話嚴氏冇搭理,倒是她旁邊的婆子接過了話頭。

這人看著眼生,出口才知身份。

“我家老太太從立春就纏綿病榻,京城的大夫不知看了多少,就連宮裡的太醫都請遍了,可一直冇好,上月世子夫人請了泓濟寺的圓光大師,這一看可不得了......”

她說話抑揚頓挫,跟說書一樣,就連白杏都被她勾住了情緒。

可婆子悄悄看向堂中,小姑娘依然低著頭,一個眼神都冇分給她。

婆子深吸一口氣,打的腹稿差點忘記,頂著白杏和嚴氏的目光將剩下的話說完。

“原來啊,我家大公子跟薑四姑娘八字不合,硬要結親恐怕會危害親人,我家大公子是個孝順的,聽到大師的話不顧世人非議要來退親,這事本是蕭家做得不對,但老太太年事已高,蕭家上下不敢怠慢,隻能對不住薑四姑娘。

不過世子夫人說了,當初蕭家下的聘禮薑家不必退,除此之外,蕭家再賠償薑四姑娘二成,薑四姑娘意下如何?”

婆子的話看似是商量,實則已經下了決定,跟蕭家比起來,薑家這個忠勇伯府已經是冇落貴族,蕭家願意賠償已經是給足了麵子。

嚴氏心中惱火,麵上卻不敢說什麼,隻藏著火氣怒瞪著薑芙。

薑芙這會兒纔回過神,剛纔她差點就想起板栗雞的味道了。

“哦,那就退吧。”

小姑娘甜膩的嗓音說著輕飄飄的話,好似說吃飯那樣簡單,將婆子剩下的威脅警告都堵在了口中。

婆子憋紅了臉,好半天才喘過氣來,她肥厚的手掌壓著胸口,沉聲道,“那麻煩薑四姑娘將信物換回來,我家三爺已經在貴府花廳裡等著了。”

蕭家這幅迫不及待退親的模樣讓嚴氏側目,若是她的瑤兒,她拚儘力氣也要鬨上一場。

可如今退親的是薑芙,嚴氏氣歸氣,更多的是看熱鬨的心思。

“去吧。”

薑芙屈膝行禮,搭著白杏的手走了出去。

花廳離這不遠,周圍都是大房的人,白杏心裡再氣也不敢這會兒說話給自家姑娘惹麻煩。

她氣鼓鼓的,一路無話,薑芙想著退完親就去吃午膳,腳步走得很快,幾步路就到了花廳。

今日天氣正好,薔薇月季開得絢爛,鋪滿了整片花牆。

花廳中立著一個身形頎長的男人,他腳踩金色祥雲紋靴,黑色的官服襯得他氣勢威嚴,還未見其貌,就隱隱感受到寒氣。

男人聽到動靜轉過身來,逆著光薑芙看清他的相貌。

隻見他斜眉入鬢,眸如電閃,豐神俊美的臉上透著冷意,雙手垂在身側,右手還夾著塊白玉細細摩挲。

薑芙盯著那雙手,腿軟的厲害,昨夜他也是這樣摩挲著她的腰腹,讓她在夢裡哭了半宿。

薑芙捏著白杏的手,不敢再踏進去。

造孽啊,她夢中的男人,怎麼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