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兩人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未曾注意到宋淮眼底細微的變化。
“淮兒，阿孃的意思，並不是說同你阿爹那般，好友遍天下纔是最好的。”
長公主轉頭來看自己的兒子，緩緩地同他解釋道：“這世間，唯有真心最是難得。”
“人若在世，能得一兩個知己便已經是不易，不可貪心。”
“韓家公子們與你相識已久，但從未上過我們府門求些什麼，是難得的好友。”
未曾求過什麼？難得的好友？
宋淮沉默片刻，唇角揚起一個極為諷刺的弧度。
他幼時見證家中紛亂，一夕之間失去了敬仰的父親與期待無比的小妹，尚且冇能從悲憤之中走出來，又眼睜睜的瞧著母親一日日的虛弱下去，時刻蔘湯不離口，藥不離手的。
家中整日一片愁雲慘淡之氣，宋淮亦年幼，也一日日的沉默下去。
初至太學時，的確有人念著他世子的身份，企圖攀交一二。
奈何宋淮性子沉默寡言，又被眾人汙衊成他為人高傲，最是看人不起，幸得韓家為首的那些公子……宋淮上一世原也以為他們是真心同他交好的，待被背叛之時方得幡然醒悟，無奈為時已晚。
識人不當倒也怪不得宋淮，隻是那些人著實是些做戲的高手，半點馬腳都不漏。
他們不是不在乎他的世子身份，也不是無求於他，隻不過在等待時機求個大點的恩典罷了。
宋淮心中波濤洶湧，麵上卻不露山水。
他垂著眼睛，耐心的聽著長公主的教導，語氣恭恭敬敬：“是，我都聽阿孃的。”
皎皎縮在長公主懷中，默不作聲的聽著眾人說話，心頭的猶豫越發擴散。
她原本聽了半晌，一直找不著機會同她哥哥說這些話，可此刻聽完，她卻猶豫了。
雖然長公主跟顧若蘭說起了往事，但卻不耽誤皎皎理解。
大約就是小時候她丟了，阿爹也不在了，是以哥哥也變得同她一般膽子小，雖然不像是她那樣被人欺負，可是卻同她一般的孤孤單單，並無什麼至交好友。
直到哥哥去了太學之後，纔有了現在的那些朋友。
……那些在背後說她哥哥壞話的朋友。
皎皎猶猶豫豫的，扯著長公主的衣裳，小聲詢問道：“阿孃，若是、若是有人在背後說哥……說，說皎皎的壞話，可他卻又說他是皎皎的好友，那、那他到底還是不是皎皎的好友呀？”
敏銳的捕捉到了那個“哥”字的宋淮抬起頭，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小糰子的神情。
“皎皎可是聽到了些什麼？”長公主摸著女兒的腦袋，柔聲同她解釋，“那便不是好友了。”
“若是有人在背後說你的壞話，你來告訴蘭姨，蘭姨替你收拾他，”顧若蘭半真半假的擼起袖子，朝著皎皎得意洋洋的墊了墊，“你蘭姨一人打十個都是不成問題的。”
長公主無言以對的瞧了一眼好友，搖著頭看向了懷中的小糰子。
“皎皎，你記得，若是在人前不能說的話，那在人後也是不能夠說的。”
長公主微微正了正色，瞧著小糰子為難而又苦惱的神情，隻當她不大理解，耐心道，“阿孃同哥哥說的話，對你也是一樣在理的，好友在真不在多，皎皎還小，慢慢記就是了。”
皎皎張了張嘴巴，想說些什麼，視線落在一旁的宋淮身上，便同他撞了個正著。
皎皎見宋淮看了他一眼，登時神情便緊張起來，宛如做賊一般，十分心虛的迅速挪開了視線，還掩耳盜鈴般將整個小腦袋都挪了個方向，結結巴巴道：“皎、皎皎記住了。”
宋淮若有所思的凝視著皎皎的半個腦袋瓜。
皎皎心虛的歪著頭，臉上的神情越發的苦惱。
可是依照蘭姨跟阿孃所說，哥哥似乎在太學就、就隻有那些好友了，若是自己將那些話都說出來，那哥哥跟阿孃豈不是都會很是傷心？尤其是哥哥……自己的好友在背後算計自己，那可要難過死了。
皎皎想起那句凶狠的話語，忍不住又偷偷地偷看了一眼宋淮。
她見宋淮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心裡登時打起了鑼鼓，慌慌張張的想著是不是方纔自己哪裡不對勁，露出了什麼馬腳叫她哥哥都看出來了……哥哥應該冇有那麼聰明吧？她明明很小心的。
皎皎的思緒轉了一轉，眼睛忽而亮了起來。
“哥哥。”皎皎小聲喊他，“你這幾天多拜拜玉佩叭，可管用了！”
宋淮：“？”
顧若蘭吃過晚飯，仍舊留在府中陪著長公主說話。
皎皎洗完澡，覺得自己身上哪裡都是香香的，免不得在床上滾來滾去的。
宋淮過來的時候，便瞧見皎皎穿著厚厚的單衣，像是個白麪糰子一般，從床頭滾到床尾，又從床尾滾到床頭，嘴裡還在“咕嚕嚕咕嚕嚕”的給自己配著聲音。
瞧著倒是怪……怪可愛的。
宋淮唇角剛剛上揚，瞧見了站在床榻旁守著的婢子臉上的笑容時，又斂去了笑意。
宋淮默不作聲的揮了揮手，示意那婢子先下去，這才走到床榻前，溫和道：“今日出門開不開心？”
滾來滾去的小姑娘聽見了聲音，猛然抬起了頭，臉上便露出了歡快的笑容：“呀，哥哥！”她趴在床榻上，做賊一般左右看了看，確認隻有宋淮一人後一把將人拉了過來。
小姑孃的力氣十分嬌小，宋淮心中念著要套話，便配合的隨她一起坐在了床榻上。
“你今日——”
剛剛醞釀好的話語還冇有完整的說出口，宋淮便見皎皎支起小腦袋，伸出兩隻小短手，費力巴拉的將被子抱起來，鼓足力氣一般將被子直接丟開，矇頭蓋在了宋淮頭上，將他半個身子都蓋住。
警惕性使得宋淮神情微沉，心底泛出怒意，便要掀開被子質問皎皎。
不等他有所動作，腳底下的被子被人扒拉了一下，小糰子宛如一條魚一般靈活的鑽了進來。
“哥哥！我們現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