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房玄齡其實還想到了另一點,那就是李二就算是暴怒之下,也冇有言明李厥降勳的原因。

若是以觸怒聖顏、犯顏直諫來降勳,那麼說明祖孫兩人的感情淡了;

要是以德行有虧、孝道有缺,那就更嚴重了,直接就把李厥的一生給毀了,這兩條在當下可是一個人的立身之本啊。

所以李二說到降勳的原因時,停頓一下,乾脆略過了。

“孫兒謝過皇爺爺,惹您生氣了,我這就滾蛋。”

見他恭敬的磕了一個頭後,起身邁著小短腿就跑,李二冇忍住突然笑出了聲。

轉頭又看向房玄齡道:“三字經的推廣,愛卿就辛苦一下。”

說罷,又對另兩人道:“太子之事隔日再議吧,朕乏了。”

三人離開,李二枯坐無言,暢清言道:“秦國公…”

聽到秦國公三字,李二突然愣了愣,好一會纔想到不是叫自己,而是說自己的孫子,

他有些意興闌珊道:“嫡孫向朕言明之前皆是在救父,孩子是坦誠的,暢清啊,你說他為逆犯求情,到底是仁心,還是有其他心思?”

“陛下,秦國公才五歲。”

“是啊,才五歲啊,若是成年…”

說到這裡,李二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停止了話頭。

“陛下,秦國公一人所來,臣已經安排人相送了。”

“伺候他的奴婢呢?”

暢清就將他打發無意的話給說了,李二突然笑道:“倒是朕的過失了,冇有留孫兒用膳,既是如此,那就賜膳至東宮吧。”

說到這裡,他的神情再度一怔。

……

魏王府邸,李泰剛下朝進府,就聽到李二召見三位重臣的訊息。

他麵上的喜悅自然藏不住,不過片刻又開始幻得幻失起來,在廳中來回踱步。

“來人,把言先生請來。”

片刻,一個身材修長,容貌儒雅,穿著青色長袍,年約四旬的男人走入廳中。

“大王。”他對著李泰微一禮。

李泰此刻也不惺惺作態,指了指旁邊的座椅,不等對方落坐就道:

“朝會結束,父皇召集了梁公、申公還有我舅父三人議事,我這心實在安定不下來。”

言先生反而開口問道:“大王可否說一下今日朝會的情況?”

“我那個大哥出家了,真是便宜他了,杜荷和齊王被殺,侯軍集誅三族。”

說到這裡,他再度忿忿道:“都是通事舍人來濟的讒言,若本王登基,定不饒此人。”

言先生眉頭皺了皺道:“大王慎言,萬不可重蹈覆轍。依在下看來,來濟也隻是揣摩上意罷了,還是陛下不想要前太子的命。”

“不說這些了,父皇突然召集三位最親近的重臣,必是議儲,先生認為本王的勝算有幾成?”

言先生細思片刻,在他看來魏王入主東宮應該是板上釘釘的,

不過在此時,他突然想到一事道:“大王此刻不應該考慮這些,更應該入宮為侯軍集求情,此事宜早不宜遲啊。”

李泰愣了愣,隨即譏笑道:“亂臣賊子不該誅?且侯軍集仗著和李承乾的關係,一直不把本王放在眼中…”

此府中這個廳裡,李泰還是相信冇人來竊聽,所以他也就不再隱藏,直呼李承乾的名字。

“大王,大唐勳貴是一體的,在下說一句大不敬的話,若是陛下大行,大王登基,你有絕對信心,能收那幫勳貴之心嗎?

今日之大唐看似風平浪靜,內無憂外無患,那是因為陛下本就是百勝將軍,龍威震懾宇內。

大王,你的武功能超越陛下嗎?

若你登基,你能禦駕親征嗎?

若你點帥,那幫驕兵悍將能做到如臂使指嗎?”

言先生越說越激動,他的話說的還不夠直白,但意思表達清了,

如果李二突然駕崩,李泰繼位,估計不僅國外會來試探,國內都會再生幾波煙塵,

而新皇對這幫勳貴無恩,要如何收服他們呢?

此刻去為侯軍集求情,正是向勳貴示好,收心之舉啊。

“父皇或許會不喜。”李泰有些猶豫道。

畢竟他今日的一切,都來自於李二對他的喜愛上,這個敏感的時候他自不能自毀長城。

“魚,吾所欲也,熊掌,吾所欲也,然二者不可兼得,大王,你要有自己的決斷了。

且在下看來,陛下並非是出自真心要夷侯軍集三族,隻是已經恩恕了前太子,對於臣子的意見不好再反駁罷了。

此刻,陛下或許就在等著重臣請命呢。”

李泰猶豫再三,還是覺得言先生所言有理,當即點頭道:“好,本王這就入宮。”

再次換上朝服,他就打算出門,剛走出二進,恰好碰到有人來稟,劉洎求見。

他也冇有回廳,就讓人請進來。

“大王這是要去往何處?”

“本王打算入宮,求父皇收回城命,隻誅首惡不禍及家人。”

劉洎麵上一驚,雙手一展攔在前方道:“大王不可啊,勳貴有人去求請,陛下問他們是否要造反,可見陛下怒氣之深,

此時大王去求,讓陛下如何看你?”

“可是,本王覺得,這是收勳貴…”

“大王今日一切皆是來自於陛下,如此時刻,請問大王是陛下重要,還是勳貴重要?”

“這…”

“請大王回廳。”

李泰想了想,轉身回廳,言先生見劉洎跟隨,主動閃向一邊,也不再問魏王為何去而複返了。

恰在此時,有仆人來稟道:

“大王,宮中訊息,中山郡王晌時入宮,為侯軍集求情,陛下盛怒…,

陛下雖然答應,也將郡王降勳為秦國公,中書正在草詔。”

劉洎常鬆一口氣道:“還好老臣來得及時,不然大王就要鑄下大錯矣。”

李泰一聽,也是暗暗心驚,看向肅立一邊的言先生若有所思。

而言先生先是茫然,繼而又低聲喃喃道:“郡王,五歲啊,居然有些膽識?英雄矣!”

……

英公府邸,當家仆將訊息告知李世績時,他有些懵,腦中突然浮現出,在宮中碰見李厥,對方問他們是否在為侯軍集求情?

“牛鼻子,你又耍賴,喝了這一罈子。”程咬金敞開衣襟,露出黝黑的胸膛,上邊還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創痕,大拉拉的走近道。

“陛下赦免了侯軍集家人之刑,改為侯軍集個人斬立訣。”

“這壇酒你彆想混過…你說什麼?”

李世績當即又提高音量道:“侯軍集判為斬立訣,取消了誅族之令。”

原本熱鬨的大廳瞬間落針可聞,本有些醉意的眾人,此刻全都目光炯炯,哪還有一絲醉意。

“何人?”原本一直閉門不出的尉遲恭,今日也被他們給叫了出來,見李世績不是開玩笑當下問道。

“中山郡王皇嫡孫,他以一篇钜著換得陛下之恩,陛下憤怒,已將他貶為秦國公。”

“一個五歲的娃娃?”程咬金驚呼道。

“知節慎言,不可對郡…秦國公無禮。”李世績訓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