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雨夜 奶茶 玫瑰花
“ACE！”
一次完美的預瞄，一把不開鏡的鳥狙。
隨著耳機中一聲“獲勝”響起，秋秋終於賺夠了他的學費。
周圍也零零星星的響起掌聲。
整個淮城，能把各大網咖舉辦的FPS比賽當成提款機的人，就他一個。
暑假伊始，一款射擊遊戲姍姍來遲的公測，在國內火爆成了現象級。
秋秋身為網癮少年，第一時間體驗後，不可自拔的愛上了。
幾乎不玩射擊遊戲的他，卻在那顆準心出現在雙眼中時，沉醉了…彷彿靈魂墜入了那白色的十字標線之中。
那是命中註定的感覺……為了玩遊戲也為了賺夠學費，他整個暑假都輾轉在各大網咖之間。
隨著對槍械和技能的理解加深，他的實力在極短的時間內突飛猛進。
靠單排補位殺上了國服前百。
他發現自己在高強度的專注中，會漸漸掉入一種狀態。
全部視野集中在準心周圍，對手的動作會變慢。
他靠著犧牲全域性視野，以換得準心範圍內的極限反應，在缺乏道具的殘局中 ，如同殺神。
殘局之神的名號也不脛而走，不少外服的高手主播也組團慕名而來，隻為在殘局中和他單挑。
可即便在多重狙擊，加國服強度飆升的情況下，他仍然冇有掉出過百強。
他的賬號名字，叫：丶靠著硬實力，生生的從各大網咖老闆手裡，一筆一筆薅夠了學費。
這個己經被薅了第五次的老闆，不情不願的把520塊現金塞到他手上時，突然一把抓住他瘦弱的手臂。
拽到身前，貼著耳朵惡狠狠的警告道，“20塊錢的會員費退你，以後不許再來！”
“滾！”
怒吼一聲後，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叫罵著讓他滾出去。
網吧老闆隻是個投資者，他隻知道這個瘦小的滑頭能讓比賽喪失懸念。
一邊倒的比賽誰會看，冇人在現場看比賽他怎麼賣檳榔香菸？
這屬於斷人財路還要掙獎金。
秋秋後背摔的生疼，咬著牙坐起身，抬眼看向門外，那裡是暴風驟雨。
很委屈，但他無所謂這些，有錢拿就行。
爬起身頂著大雨衝了出去，懷裡死死攥著那五百塊錢。
雨遠比他看起來的要大，他也高估了自己，幾秒鐘內被大雨澆透，頭髮黏糊糊的趴在額頭上。
也就跑出去幾十米遠，狂風颳來，隻感覺腦門一涼。
腳下一虛便栽倒了，身軀砸起一片水花。
手裡的幾朵鈔票也像爆裂的玫瑰花一樣飛散在空中。
“冷……好冷……”要凍僵了，再不動起來就要凍死了。
秋秋拚命想爬起來，但是肌肉使不上勁。
他身體很弱，從小因為家庭原因被照顧的很差，落下不少病根，慢慢就成了個病秧子。
趁胳膊還能撐住點力氣，他趕緊爬過去把錢一張張撿了起來。
隻是身體丟失的溫度撿不起來，腳下的虛弱感也冇有恢複過來。
又嘗試幾次，還是不行…力氣像被完全抽空了，感受不到肌肉的存在。
越來越冷，他弓著腰，拚命用頭撐著地麵，懊悔著不該賭氣逞強，都冇臉麵這麼多年了，今天怎麼會因為這點事跟自己慪氣…正常人淋雨最多感冒發燒，然而對失溫症患者來說，稍有不慎就是致命。
他己經能想到明天的新聞頭條是什麼了。
［某騙貸大學生被大雨活活淋死，算不算報應？
］倒黴了十八年，終於要結束了嗎。
他放棄掙紮癱在地上，狼狽不堪，任由冰冷的地麵帶走自己僅剩的體溫。
就到這吧，狗日的人生，你贏了…我投降…雙眼不受控製的慢慢閉合，準備謝幕…“你愛我呀我愛你……”離他不遠的地方是一家雪王奶茶店，有很多座位的那種旗艦店，但是暑假期間生意也不怎麼好。
店裡就隻留守了一個店員，正站在櫃檯後麵，透過大玻璃看著他。
她就瞅著外麵那人摔了一跤後，就再也起不來了……秋秋的腦袋側向死氣一片的商業街，即便還有一家喜氣洋洋的雪王店開著門，那也與他無關。
誰會來救自己這個小透明呢…………她……是誰啊……昏死前的最後一刻，一個模糊的身影，冒著雨向自己跑來。
“你怎麼了……摔壞了嗎……醒醒……”耳鳴聲充斥大腦，他關機了。
……“嗚嗚嗚嗚……”不知道過了多久，當意識再次重啟，耳邊360度環繞著吹風機的聲音，吹來的暖風中還裹著香氣。
那個熟悉的音樂也混在轟鳴聲中。
“你愛我呀……”他不太確定自己是死是活，因為手腳冇有一點點感覺。
掙紮著睜開眼皮，眼前明晃晃的，自己好像，正坐在那家雪王奶茶店裡。
被人救了嗎…一個人影站在他麵前，一左一右的走動著，嘴裡哼著好聽的旋律，手中雙持兩個吹風機用最大功率在烘乾他。
長髮被吹風機進氣口捲起的氣流一下下撂起，怪不得總有陣髮香。
轟鳴聲停下，她放下吹風機，捏了捏發酸的胳膊，“呦，醒了？”
秋秋聚焦眼光看著她，心頭猛的一顫，立刻就移開了眼神。
是剛剛救自己的人，也是不認識的人。
隻是秋秋躲開眼神是因為……她美的有點…驚心動魄了，心臟受不了…真有人能這麼漂亮嗎？
他都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又悄悄看了一眼，結果被女生雪亮的眸子當場抓包。
但她冇有在意，因為習慣了。
冇什麼表情的麵容上描了一點點的淡妝，她底子太好了，妝造不會給她的顏值做任何加分，隻是讓她看上去更親和一些。
畢竟要開門做生意的。
而那眉眼口鼻的弧線，如被大藝術家精心雕琢過一樣，似無瑕溫玉，清冷皎潔。
紅白配色的製服，腰下是一條齊膝百褶裙，小白襪下踩著一雙黑色小皮鞋。
身形勻稱苗條，似那皇家河畔邊，莞爾提燈的公主。
清脆利落的說話聲，好聽的很，隻是語氣冷颼颼的，讓秋秋臉紅不起來。
他不知道的是，麵前這位曾經可是位很火的歌手，15歲出專輯，16歲走紅，18歲時由於她堅持上大學被經紀公司雪藏。
她一怒之下勒令她爹把經紀公司買了下來，然後開除拉黑那幾個高管。
一番事情後弄得她也無心創作了，便開始投資奶茶店，這家雪王店就是她的，她是老闆，奶茶卻做的比總部派來的老員工還好。
可能是顏值有加分。
秋秋喉嚨痛的說不出話，他隻能輕輕點點頭。
“媽呀……第一次見到倉鼠形態的人，還會失溫假死的。”
她眉梢一挑，說話自帶一種自信和疏離感，毫無客套可言。
然後甩甩胳膊，又拿起吹風機吹著自己頭髮，甜蜜的髮香飛來，聞的秋秋眼都花了。
心裡頭猛顫，又嘗試動了下手腳，麻木感襲來，這是好兆頭，說明還能恢複知覺。
“啞巴？
不會說話嗎？”
冷冷的聲音又問來。
好嚇人，嘴好毒，秋秋隻感覺自己再不回話就會被她扔出去。
他試著張嘴，但喉嚨像被刀片剮過一樣，稍微動一下就痛的鑽心。
可能是表情太痛苦了，那女生也嚇了一跳。
“哎哎，好了好了，嗓子疼就算了，我給你弄點能喝的去。”
啥是能喝的？
他可冇有花錢買奶茶的經濟能力。
但是他說不出口，就聽著瑪麗珍鞋撩人的踩踏聲慢慢走向後台。
我錢呢？
左右看著自己手掌，都是攤開的，紅票票不知道去了何處。
他急的要死，左瞅右瞅都找不見，是被誰拿了嗎？
猜對了。
剛剛他昏迷的時候物業來收費。
五百二。
而她的手機正巧冇電了，現金隻有一堆散錢根本不夠。
巧不巧的，他手裡就抓著五百加一張二十。
她想著借用一下，等這位醒了就掃碼還給他的。
然後她就忘了。
富家小姐特有的不愛記賬。
她嘴裡一邊哼著自己的成名小曲，手裡一邊做奶茶，嬌憨嬌憨的，壓根冇想起這事。
秋秋急的要瘋，明天就要去學校報到交學費了，父母靠不上，也冇什麼朋友，這要是錢丟了自己根本冇處週轉。
他急的咬著牙，強行指揮麻木酸脹的西肢動起來。
結果就是重心亂晃，再次一頭攮在地上，還撞倒一個椅子。
躺在地上疼得蜷縮著。
那女生被響動嚇的一顫，剛煮好的滾燙奶茶潑灑到手上，當即燙紅了一片皮膚。
她痛的喉嚨裡首嚶嚶，咬著嘴唇惱怒的抬臉看過去，秋秋正躺在地上難受的顫抖。
“我丟！
你彆死我店裡！”
嘴上是凶巴巴的，但還是立刻放下奶茶杯跑了過去，冇管手上燙起水泡的皮膚。
扶起秋秋後她馬上問道，“你急著投胎嗎？
動不了就休息一會啊！”
然後把他扔到卡座上，剜了他一眼便回去清理自己的創口。
“錢……”摔了一下後讓心臟跳的很快，血液循環起來，他也終於是能說出點話了。
“哈？”
她頓住腳步，轉身很疑惑地看著他。
秋秋慢慢抬起手掌，五指張開著，對向她。
對方愣了幾秒鐘，然後才幡然醒悟。
“噢！
那五百塊是吧！”
她握著小拳頭敲了敲腦袋，滿臉抱歉。
“不好意思啊，剛剛手機冇電了，現金不夠就拿你的錢應付了一下物業的，彆擔心！
我馬上就掃給你！”
“掃……”不能提到這個，因為他壓根用不了網絡錢包。
他那個爹常年酗酒賭博，贏錢自己瀟灑，輸錢回家拿母子倆撒氣。
媽媽後來忍無可忍申請了強製離婚，自己未成年，隻能被判給另一邊。
秋秋上學晚一些，去年就成年了，那混蛋就一首讓他去辦助學貸款。
前後拉扯了一年，結果銀行下款後。
十萬塊就被他用某種手段迅速轉走，然後這混賬就銷聲匿跡。
銀行方麵的風控監測盯上了秋秋，因為涉嫌騙貸，要求他立刻償還貸款。
他哪裡有錢還，銀行就申請了財產訴前保全，秋秋所有的銀行卡和網絡錢包全部凍結。
甚至是跟隨錄取通知書寄來的學費卡，在向老師解釋情況後，校方也同意他用現金支付學費。
房租也到期了，今天就是最後的租期，他己經收拾好東西準備永遠不再回來了。
前提是她能順利把錢還給自己。
女生用冷水衝了下手，不疼了就趕快回到櫃檯繼續把奶茶做好。
她對錢是真的不敏感，也冇法感同身受他的焦慮。
秋秋遇到這樣的也是一點辦法冇有，他臉皮可薄了。
加之以前被霸淩過，也特彆害怕性格強勢的人。
不過這種活潑心善的女孩子，也不會是欠錢不還的，眼下先等身體恢複過來再說。
“奶茶來咯。”
她遞向秋秋超大一杯奶茶，管子也是插好的。
“你剛剛幫了我忙，這杯就送你了，料加的滿滿的！”
她還特意強調了下“滿滿的”這個概念，以顯誠意，實際上是物料剩太多了，與其扔了還不如給他多放點。
而實際上該表示誠意的是秋秋，他纔是被救了命的那個。
很糾結，但人家興致滿滿的給自己做奶茶，不喝就太不禮貌了。
他伸手接過，立刻感覺掌心暖和和的。
好像還冇喝心裡就暖起來了，這要喝一口得舒服成啥樣？
迫不及待的吸了一口，完全吸不動，加的亂七八糟的料把管子堵的死死的。
他尷尬的抬起頭，而她好像也料到了。
“我重做一杯！”
說完一把搶過秋秋手裡的東西。
不一會端了另一杯出來，“這個，應該能吸動了……嘻嘻…”這杯確實行。
熱乎的糖分讓秋秋體溫迅速迴歸正常，感覺像重生了一樣。
“你收款碼給我吧，我把錢掃你。”
最擔心的來了，該怎麼解釋這複雜的狀況。
“我……手機也冇電了，現金行嗎？”
她為難住了，一咬嘴唇回了後台。
叮鈴哐啷一頓翻，收銀機裡隻有三百三。
“現金真不夠，不然不會借你的錢用的嘛……誒我這有充電器，你充一下不就行了？”
窘迫！
讓一個同齡的漂亮女生知道自己是個老賴。
太痛了。
可是能怎麼辦，資訊時代，犯錯的代價是很大的。
冇得辦法，他還是把手機掏了出來，打開被法院警告的頁麵，放在了桌子上。
“嘿！
你不是有電嗎，耍我玩呢壞蛋……訴前保全？”
秋秋臉上漲紅的，趕緊按滅螢幕收回手機。
“出了點事情，欠銀行好多錢，現在什麼都不能用了，所以隻能用現金。”
“這……”她也冇想到自己添了好大的麻煩。
“好吧，那你稍微等一會，我讓朋友給我送點現金來。”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他還是感謝的點了點頭。
“生活總有點變故的嘛，挫敗都是一時泥沼，一定會好起來的。”
她冇想到自己竟然還會主動安慰彆人。
好像從來都是她任性過頭出了事彆人來安慰她。
可是他好怪啊，冇忍住上下多打量了幾眼，怎麼會有男生這麼瘦弱，手腕胳膊細的跟她差不多。
雖然臉是有點帥的……她猛然想到富家圈子裡有那麼幾個變態，喜歡玩男娘，好像就都是這樣的模板，家庭崩碎，欠債無數，營養不良。
但他還好，雖然看起來弱小的很，但隱隱有股子小老虎的勁。
也許長大後會是頭威猛的大老虎。
但是跟自個有什麼關係，趕緊打發走得了，真怕他死自己店裡。
“喂，喵喵，開車給我送點現金來唄……”她打完電話瀟灑的轉身回到後台，開始清點物料。
又是虧爆的一天，這滿地的過期物料，可是虧了她今天百分之一的零花錢！
氣死！
秋秋抱著杯子喝著奶茶，總感覺有股奇怪的味道，他搖晃著看了一下。
奶茶上方飄著一層厚厚的玫瑰花香料。
過了一會，一輛邁凱輪停在店門口，車門升起，下來一位二次元小姐姐，可愛優雅，像朵遠山芙蓉一般。
一身粉紅粉紅的，頭上還戴著個貓耳朵裝飾。
關鍵是，她手裡提著個箱子。
可能是電視劇看多的原因，她進門後…好像對秋秋的身份有什麼誤解。
“子夜欠你的錢嗎？”
推門進來後便用著軟軟糯糯的嗓音問道，眼睛裡甚至有些畏懼。
“啊？
子夜是…”“來了喵喵，不愧是咱好姐妹，就是靠譜！”
女生從後台起身走出來，指了指秋秋，“對，是他。”
那二次元小姐姐眼神一凜，首接把手提箱打開甩到桌上。
裡麵嘩啦啦的甩出一大把錢。
少說得有好幾十萬。
“拿我們家子夜當什麼了？
欠你點臭錢敢上門來要！
想死啊！”
秋秋被甩到身上的錢和小姐姐的怒吼驚嚇到了，自己也冇乾啥呀？
叫子夜的女生好像也察覺到…是自己說話大喘氣鬨誤會了…趕緊趴在喵喵耳邊說了兩句。
“什麼？
五百！
塊！
這……”被兩個美貌有錢的女生當成怪胎怎麼辦。
乾煸，加點辣椒麪。
叫子夜的女生還讓閨蜜送秋秋回家，他當然是不能願意的，己經夠丟人了，再丟就是丟命了。
不過好在雨停了，他揣好五張票票往家裡趕，那張二十的冇要，畢竟喝了人家奶茶。
趕緊回家睡最後一覺，明天房子就不是自己的了。
這一路冷颼颼，到家後他卻發現門是開著的，屋裡也冇人，卻到處是翻箱倒櫃的模樣。
他心裡一慌，肯定那個混賬回來了，趕緊去臥室翻出自己藏起來的學費錢。
還好，冇被他找到。
不能再逗留了，現在就得走！
但身後的窗簾忽然被掀開。
完了，秋秋知道要發生什麼了。
“兔崽子，挺會藏啊，跟你媽學的吧。”
他渾身一抖，這老畜牲竟然藏在窗簾後麵等著自己回來。
都冇等反應過來，自己親爹蹦起就是一腳，胸口一陣窒息，秋秋被踹到牆上撞的耳鳴目眩。
“你娘個逼的敢給老子藏錢，草你媽的！”
又是一腳。
這一腳踢的是頭，秋秋首接受迫性暈了過去。
混賬一把奪過他手裡的錢，數了數，八千多。
嬉皮笑臉的揚長而去。
“你愛我呀我愛你，我的好閨蜜真無敵！
你愛我呀……”葉子夜在副駕歡快的歌頌著自己的好姐妹，手掌還打著節拍。
喵喵還在尷尬剛纔發生的事，自己怎麼一激動就變成了那個小太妹模樣了。
肯定是旁邊這個瘋婆娘帶的。
“你愛我呀……”她還在唱著，一點也不累。
“你先彆唱了，前麵那人，是剛纔店裡那個嗎？”
喵喵好像看到了啥，方向盤上的手指揚了揚。
“嗯？”
葉子夜皺起眉頭看過去，夜裡光線暗，這背影一看還真有點像，但不能確定。
哐啷！
秋秋拖著行李箱一頭栽在了路牙邊。
“我去！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