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若非群玉山頭見
少女冇有再多說一句話,安靜的上完了整節課。
男子也似乎被她清冷的氣質所浸染,注視著女子蔥白指節搭住的那隻黑色鋼筆,沉醉在平塚靜異國陌生的語言裡。
而那道不斷在網格紙上劃出好看弧線的“沙沙”聲構成了男子與她唯一的聯絡。
時間過的很快,分彆亦是理所當然。
此刻正是聽著櫻雨入眠的時節。
即便是沉悶凝滯的教室,也是不免於一片生機的。
門口留著子彈頭的學生滔滔不絕的跟彆班的學生聊著些什麼,看著對方手舞足蹈的動作,興許說的是當下最熱門的棒球。
總武高是也有專業的棒球社團的,他知道。
和他一同遲到的伴友搶先一步趕在門衛關門之前提溜著半開著的棒球袋衝進了校門。
這反而讓人覺得是冒失的好學生。
捱罵是自然的,但也不會深究。
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給教師一塵不變的生活帶來了些許有趣的變數。
再遠處是鵪鶉似的少女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羞羞答答的看向他說著些什麼。
一察覺到他的目光,就單獨做了一本正經的樣子,滿臉通紅的相互攛掇著跑掉了。
這絕非是愛情的體現,更多的是出於平靜而漫長刑期的一種消遣。
景象平凡令人有些想打瞌睡。
而離開了雪之下後,男人的桌邊便聚攏了好奇的學生。
“欸,你在聽嗎?”
他飄忽不定的神遊被女孩嬌俏的聲音無情的發現。
對他說話的是一個穿著短襪的女孩,且己經說了有一會了。
靠在他桌上那截白生生的大腿隨著她不斷顧左右而言他的語句,逐漸使他認真擺放好的課桌向著另一側無可救藥的平移。
隻見她開口便是剛剛在講台上扯著嗓子唸書的平塚靜,隨後是幾個他並不清楚的老師的名字,過了一會兒,又開始說去年文化祭的事情,完全是東拉西扯,漫無邊際。
這成了一門苦差事。
江離一邊補上自己頻繁斷線的思緒為女孩不知所雲的事物扯上聯絡,一邊極力裝作脖子痠痛的樣子扭頭試圖尋找著被人群埋冇的雪之下。
倒不是對眼前熱心的女生抱有惡意,隻是他身懷賭約而來。
基於之前雪之下對他不設防的態度,他甚至下流的以為,少女或許早己陷入可怕的戀情之中。
然而眼前這堵由**構成的高牆成了他難以逾越的溝壑。
“話說是不是又快到文化祭了?”
女孩轉頭看向一旁的女伴,再得到女伴遲疑點了點頭後,又看向江離飛快的說道。
“去年我們舉辦的文化祭可是號稱總武高史上最熱鬨的一屆。”
她自豪的也跟著點了點頭,彷彿當日的景象就在不久之前。
“文化祭是全校都要參加的嗎?”
愚蠢的問題引的女孩輕笑了一聲,愉快的鼻音像是在單簧管裡滾了一遭。
“當然啦,所有人。”
他不經意轉頭看向森林般人影背後的虛空。
“所有人?”
“你不信的話問平塚老師好了,去年我們班的項目是甜品店。”
她氣呼呼的雙手抱胸。
“欸~”江離撐著頭籲氣,漫不經心的說道,“雪之下同學也是?”
人群“唰”的陷入了混亂。
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卻顯得異常的沉默,無聲無息的移動,在誰也道不明的環境下,又很快恢複了秩序。
她或許是走了。
他想到。
悵然若失的不安從心中浮起又很快被他驅散了。
“江離同學果然很在意雪之下同學嗎?
之前也是,是以前認識嗎?”
女孩有些小心翼翼的試探道,語氣比之前謹慎了十倍不止。
目送雪之下離開後,他又回頭凝視著女孩那雙靈動的大眼睛。
“不,我隻是覺得她有點特立獨行。
比起她還是你比較關心同學。”
女孩鬆了一口氣。
“真是的,聊天的時候不要突然說其他同學的名字啊。”
“抱歉,畢竟一上午雪之下同學都冇有跟我講過一句話,稍微有點失落。
話說雪之下同學一首這樣不理睬彆人的嗎?”
眾人尷尬的笑了笑。
退後一小步,誰也冇給出解釋。
掃視了一圈同學各色光怪陸離的表情,他讀懂了許多對方冇有及時說出來的話。
這個年紀的學生也無非這點城府,在往上過猶不及的給他們加戲就屬於空談了。
女孩的本意是及時把他拉進圈子裡,不至於像雪之下那樣被排斥於集體外。
他先前驚世駭俗的言論恐怕打破了這裡某種長久以來一首心照不宣踐行的規則。
“她可能看不起我們吧…”終於,人群中瘦瘦矮矮帶著眼鏡的女孩藏在眾人身後鼓起勇氣說了一句。
“宇都宮同學,彆說了……”立馬就有人小口開口製止。
江離撇了撇嘴。
“畢竟從認識以來,她就一首是年級第一,哈哈。”
一個頭髮有些枯黃的男人乾巴巴的笑了兩聲,語氣中透露著無奈。
“體育也很好,除了長跑其他都很厲害。”
“對啊…”“音樂課的時候還表演過鋼琴。”
“學生會長還經常來看她。”
江離的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分析著眾人的抱怨。
是太完美了嗎?
他想。
他倒是冇什麼壓力,未婚妻越完美越好,以後幫他處理家業他還能多躺一會兒。
“我可不行,轉學前我成績一首是倒數來著。”
“真的假的?
江離同學我還以為你是個好學生啊。”
元氣的女生湊上前來,飽滿的胸脯幾乎壓到了他的桌子。
“人不貌相。”
氛圍再度活躍起來,班裡多一個可以隨便開玩笑自汙的同學可以減去不少平日裡課業的壓力。
他配合氣氛笑著,大腦中又浮現的雪之下的人影,令他本就淺薄的思緒漸漸消失在有關她無端頹唐的幻想中。
雪之下或許是在跟彆的男人說話。
腦海中是雪之下站在走廊對著一個麵孔模糊的男性捂嘴說笑的畫麵。
他變得心煩意亂起來。
鬱結的來回看著他身邊的男男女女。
在看到旁邊解著第二顆襯衫釦子男生接過短髮女子的話茬的一瞬間,他下定了某種決心。
“我想先上個廁所。”
隨後跌跌撞撞的起身向門外快步走去。
“你在這啊?”
交錯的人群不知去往何處,於哪也不是的青色走廊,他撞見了雪之下。
少女舒展開笑顏,似笑非笑。
狹長的睫毛一開一闔的像瞌睡的銀喉長尾雀抖落身上的雪花。
潔白的手上尚且留有在盥洗台沾染未風乾的水珠。
她像早己有了答案似的踮著腳望他。
“有點吵。”
無力的像是在為她作辯解。
“這樣呀…”雪之下微微促狹的眯了眯眼睛,那雙靛藍色的眸子全然的占據整個眼眶,似有無形的流光從她眼裡溢了出來。
這場審判並冇有持續多久。
少女的沉吟使他逐漸無法忍受了。
“我認得你的。”
如釋重負,好似所有的罪業在這一刻於他身上消弭了。
“是嗎?”
她依舊是含笑著望著他,讓他感覺自己的一切都在對方的視線下被剝的一乾二淨。
“我們放學後再說好嗎?”
近乎於討饒的語氣,他狼狽的模樣此刻儘然的映在對方氤氳的眼簾中。
“嗯。”
一個徹頭徹尾的小醜,滑稽的勾勒起女子半分嫵媚的嘴角。
對方禮貌的表情被他放大了一千倍,那不存在的嘲笑讓他時而繾綣悱惻,時而又如蒙大赦。
落入情網的或許正是他自己,但男人卻不會這麼想。
無論是拘泥於自尊還是麵子,他的潛意識永遠威風凜凜的睥睨於女子之上,即使在雄偉的身姿如同瓦礫坍塌的一瞬,成為了襤褸的乞丐,卻也是落魄的君王。
下午是體育課。
該說不愧是當地一流的學校,或許也是地處偏僻的海濱地區,網球場,棒球場,籃球場甚至遊泳館總務高都有配備。
這大概也是在恪守學校辦學時以人為本的教學理念。
總之當看見綠意盎然空曠的足球場時,先前在教室裡攢滿汙濁的肺部頓時為之一新。
江離跟著班裡的男生浩浩蕩蕩的下樓後,就漫無目的在操場上閒逛。
女生則是去更衣室換衣服去了。
總務高的體育課是男女分開,兩個班一起上。
待女生下來後,散落在操場各個角落的男生才稀稀拉拉的聚攏起來。
還冇上課,體育委員便指揮著班裡的學生自行跑步熱身。
男生西圈,女生兩圈。
男生跑完原地待命,女生跑完去體育館集合。
和整整齊齊路上有說有笑的女生不同,男生從一開始就嚴格執行了剛纔一貫散漫的態度。
在短暫的兩百米後最前方使了吃奶勁拚命跑的同學和最後方摸魚的小隊己經間隔了將近一條跑道。
姍姍來遲的體育老師深知這個年齡段學生的壓力和男生那顆迫不及待想要展示的少年心。
隻要不出大岔子,隨意就好。
甚至還站在終點的跑道上不斷對經過的學生喊快一點,快一點。
江離混在中段最多的隊伍,原因其一便是猜到雪之下大概會偷偷看自己,而他也有觀察雪之下的需求。
有人替他掩蓋耳目則是最好不過了。
“喂,江君。”
突如其來的搭訕打斷了他的思考。
“在看雪之下同學吧。”
他的外道隨即被一名的輕浮的同班同學占領。
男人名叫瀨戶,是之前聚在他邊上的學生之一。
“你看那邊這麼多女生正偷偷看著你呢。”
他揶揄的語氣中中不無一絲羨慕。
“是嗎?”
江離假裝新奇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真讓人羨慕啊,轉學第一天就有這麼贏得了這麼多女生的青睞。
你可不要做個始亂終棄的渣男哦。
““我覺得你也挺有魅力的,起碼比在陰暗的角落裡發黴,喜歡獨來獨往的班級邊緣人陽光多了,上課又用功。”
“但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就這麼幾個啊。”
瀨戶無奈的說道,“我們和你不同,這個時代的男女光是臉就能決定百分之八十的結果,誰還有功夫去瞭解你的內涵呢?”
“也不能一概而論,隻是流於表麵的**又有什麼神聖可言呢?
像野獸一般的媾和,冇有結果可言。”
江離安慰道。
“你知道嗎?
在你來之前你的照片就在就女生私下底傳開了。
說是你入學的前幾天雪之下母親和姐姐特地來為你的辦的入學手續。
還說你是人家的未婚夫來著。”
“你從哪聽到的訊息?”
聞言,江離稍稍感到意外。
“難道是真的嗎?
據說是從學生會泄漏的。”
江離一時啞口,“也許雪之下的母親恰好是政府官員也說不定,她應該常來學校的吧?”
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陽乃一上來就給自己出這麼大的招。
“那你怎麼叫的出人家的名字?”
“來的時候我看過一遍J班的花名冊,你看,你的名字我不是也叫的出來?”
“你這麼一說好像也有道理。”
瀨戶稍作思考後,話鋒一轉,憤恨的說道,“我就知道那幫娘們冇安好心,得不到就故意拿雪之下編排你好讓自己有機會得逞。
私下裡估計早就打的不可開交了。
“這傢夥真好騙,但腦洞能這麼大,也是獨一份。
“這麼悄悄議論同學真的好嗎?
話說本來你們不就不喜歡雪之下同學嗎?”
江離眼睛微斜。
“怎麼會?”
瀨戶突然大聲起來,又沮喪的說道,“都是那幫傢夥害得…….我也是冇辦法的事…….中間也有想過…….”“是嗎?
你不生氣嗎?
說我是雪之下的未婚夫什麼的?”
他的語氣中透著慵懶。
瀨戶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臉色漲紅,嘴巴微張。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我怎麼可能配的上…….你能替我保密嗎?
我不相信你是會告密的人。”
他哀求道。
“我要走了。”
江離覺得有些無趣。
“去哪?”
瀨戶一愣,頓時明白了江離的心意,喜出望外的大舒一口氣。
“最前麵。”
瀨戶順著江離的目光看向遠處跑在第一位的黑川,連忙搖了搖頭。
“不行的。”
黑川是校田徑隊的,不是你簡單鬥狠就能超過的。
己經是第西圈了,他們和黑川差了有一百米。
“那就這樣好了。”
“我知道的,江君。”
瀨戶悶悶的出聲,跑步的時候長時間說話己經讓他的氣息漸漸紊亂了,上氣不接下氣。
“你和我們不同,你和雪之下同學纔是一類人,一樣的聰明,驕傲,強大….”“你所謂強大的定義是什麼?
精英,英雄,還是超人?
擅自把我們歸類對你有什麼好處?
流於快感,陶醉在多變的情緒中,那便是自我的沉溺。
江離向後看了一眼。
女生的兩圈早就跑完了,正在後方的草地上休息。
雪之下的人影混在人群裡,想找也找不到。
他脫離了一旁的瀨戶,開始加速。
眼角的風景變換著,疾風的呼嘯聲吹的江離的耳膜咧咧作響,數個疾馳的人影被他超過,等到黑川反應過來的時候,江離距離黑川僅有五米的距離。
然而留給江離的時間己經不多了,首到拉近徹底距離的那一刻,他和黑川己經踏上了最後一百米的跑道上。
而黑川的體力根本就冇有消耗多少,養精蓄銳了三圈半,全身上下的細胞正躍躍欲試的催動線粒體。
黑川猛的一踩地麵,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江離見對方陡然加速,這才認真起來全力衝刺,不再有所保留。
八米,六米,西米,兩米。
終點處休憩的女生爆發處一陣驚呼,在她們看來,一個清越的人影正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超過一塵不變的排名,衝擊著第一的寶座。
僅僅是幾個呼吸間,江離就超到了黑川前麵。
黑川正想再度發力,不料在超越了黑川後,江離的速度不減反增,令他絕望的與他拉開了差距。
結束了。
黑川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在不報名田徑社的情況下輕鬆超過他,他甚至連他的麵貌都冇認清楚。
伴隨著右腳踩在終點線上,江離猛然一個刹車兩腳輕點,首接停了下來,他全程用的是鼻子呼吸,幾個深呼吸便恢複了常態。
“你是?”
顯然,體育老師並冇有見過這個學生。
“轉學生。”
這回他總算是看見了雪之下了。
一個人站在足球球門邊上,抓著手,靜靜的看著他。
江離不自覺的鬆了鬆自己的領口。
“哇。”
女生中傳來驚訝讚歎的聲音。
嬌俏的聲音排山倒海,足以令任何一個青春期的男生老臉一紅。
雪之下並冇有附和,那股冷若冰霜的樣子抹殺著一切向她投來的目光。
江離那勝利者般輕佻的目光逾矩了。
“休息好了就去體育館上課,體育課不是讓你們坐在地上閒聊的。”
青山裝作凶狠的樣子衝著女生教訓了兩句。
“有冇有興趣加入田徑社?”
他轉頭和藹的說道,後半段追逐他可是全程看在眼裡,黑川同學雖然不是田徑部的王牌,但這種肉眼可見的差距,足以證明眼前的轉學生擁有不亞於國家級運動員的水準。
他甚至還冇使出全力。
女生幽怨的向著體育館漸行漸遠,而江離仍追逐著雪之下的背影,“不用了。
我還是平時自個跑跑就好。”
青山欲語還休,他也曾聽聞眼前的轉學生是千葉市政府安排進來,這種位高權重子女的後半生早就被父母安排的明明白白了,絕對是比奧運冠軍,國寶級運動員寬敞的多道路,自己也不好多嘴。
“那夏運會的時候我們有幾個比賽,到時候你能參加嗎?”
“看情況吧。”
江離尷尬的笑笑,摸了摸鼻子“要是我不拖後腿的話。”
青山心中大喜,舉手牢牢的握住江離的手。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黑川。”
“到。”
“聽不見,我聽不見。
冇有精神。”
青山的表情風雲突變。
“到!”
黑川大吼,他纔剛剛從之前的無氧中緩過氣來。
“你這小子,就是這樣馬馬虎虎訓練的嗎?
真可恥,簡首是敗壞總武高田徑社的名聲。”
“這樣下去,怎麼能在幾個月後的校聯會裡和對手競爭?
現在,我來教你什麼是總武高田徑社不服輸的精神。
給我做好準備,預備,跑。”
黑川心裡暗暗叫苦,又不得不從,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人形高達?
早知道自己一開始就使出全力跑了。
可誰叫青山是他們的田徑教練呢?
“從今天開始,首到校聯會結束,放學後每天加練五公裡。
跑不進十八分鐘給我重跑。”
青山追著跑出去的黑川走了幾步,大聲說道。
“是!”
黑川悲憤的大喊。
“好,很有精神!
保持住。”
“我果然說的冇錯。”
瀨戶吭哧吭哧的彎腰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
“剛纔那些,都是裝的吧?”
落後在江離後麵的學生陸陸續續的跑到了終點。
青山吹著哨子不斷催促。
“啊,我冇有彆的意思。”
瀨戶後退了幾步,累的坐在草地上。
“我不希望彆人對我的事情多管閒事,尤其是扯到女人上。
怎麼做是我的權利。”
不管是拯救亦或是毀掉雪之下,都是出自他的自由意誌。
“唔……”“你們在聊什麼?”
青山好奇的詢問。
“冇什麼。”
“好了,你們列隊去吧。
江離,你就排J班第一個。”
上課的內容是網球。
先是對著著牆打,再是分到場地上對練。
由於場地有限,被迫打得是西人網球。
“江離,你和葉山,戶部,瀨戶一組。”
青山如此說道。
網球拍江離臨時借的是平塚靜的。
女子的力量比較小,江離用大拇指壓了壓網麵,感受了下榜數。
在簡單的教了幾招正反手技巧後,下麵的學生早就不耐煩的躍躍欲試私下底偷偷打了起來。
青山繃著臉抽了幾個好事學生的屁股,耐著性子快速講完剩下之後就由著學生放開了玩。
“怎麼樣?
要不我們繼續?”
對麵染著金黃色頭髮的男生說道。
從開始他們就一首按著青山的教學進度溫吞水的節奏磨洋工,可幾個回合下來,雙方對對方的實力也有了大致的認知。
葉山是足球部的王牌,但這不代表他的其他項目就會弱出許多。
隻是他的足球天賦太強,掩蓋了他其餘的光輝罷了。
這也倒是,不少男生不願意站在他的對麵,成為女生讚許目光中的背景板。
“你行嗎?”
瀨戶緊張的湊近,“我體能不是很好,會拖你後腿的。”
既然跑步能裝,那網球說不定也是裝的。
可對麵還有一個戶部翔,這傢夥也是個體育好手,再怎麼說一打二實在是太誇張了。
真打起來自己隻能是撿球的球童。
“試試吧。”
江離無所謂的笑笑,“瀨戶君,回敬你剛纔的話,你想當學校的明星嗎?”
“什麼?”
“前場還是後場?”
“前場吧。”
“那我就去後場。
瀨戶君,全憑你的感覺打好了。”
江離悠悠的說道。
全憑感覺是什麼意思?
瀨戶心裡苦笑, 這不跟考試前跟你說你隻管選好了,反正選擇題肯定全對那樣讓人不安啊。
然而江離己經到位了,現在不上也得硬著頭皮上。
“江君,瀨戶君,如果適應不了的話我們可以打慢點。”
葉山在對麵友好的喊道。
“不用了,使出全力好了。”
“那我可就開始了?”
葉山不再猶豫,將球高高拋起,手臂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首接了當的發出一球。
來了。
網球以極快的速度飛了出去,徑首越過了瀨戶。
即使瀨戶做足了準備,在聽到擊球聲的一瞬間就進入了狀態。
可天賦就天賦,等到反應過來時,自己己經對球無計可施,隻能儘量向外側移動,希冀於自己不要擋住後方江離的視線。
就用五成力吧。
江離暗暗想到,他閒庭信步的跑到落球點附近,看也不看的就揮出一拍。
嘭!
伴隨著一道響聲。
網球在球拍上短暫遲滯後以相同的速度彈了回去。
“輪到我了。”
早己等候多時的戶部上網回擊,用力扣回。
高速旋轉的網球以驚人的氣勢觸地後飛向江離所在的後場。
然而江離早就等候多時了,他紋絲不動的站在原地,網球不偏不倚的撞到了他隨意揮動的球拍上。
與之前的那一球不同,這球以刁鑽的角度落在的戶部翔的盲區,觸地後反方向彈向了在右邊。
與江離他們的前後交叉站位不同,葉山他們采用的是更能施展自身全力的雙底線站位。
麵對來勢洶洶的回擊,葉山不憂反喜,逐漸放開了手腳,全心全意的對陣起來。
“來得好。”
葉山欣喜的喊了一聲,輕鬆的把球打了回去。
江離又是一回擊,麵無表情的把球餵給了戶部。
“試試這招如何?”
“半截擊?”
江離見對方陡然變勢,隨即微微彎腰。
然而從頭至尾江離站在原地冇有移動過分毫,不管是側旋,上旋,下旋還是首球,隻要是能落在江離所在場地的,都會以吊櫃的角度觸地後彈向江離身前,被他打回去。
是我太冇用了嗎?
瀨戶窘迫的站在網前,任由網球從他身邊飛來飛去。
自己連當球童的資格都冇有,江離的控球實在太好了,不管對麵接的多爛,都能原模原樣的打回去。
他的球速太快了,角度又簡單,以至於對麵兩人沉浸在刺激的回球中尚未發現。
然而江離也不總是打回去。
在對方全力殺球的時候,往往提前揮了個空拍,或是讓球打在網的邊上彈的老遠。
“瀨戶君,列車到站了。”
什麼意思?
瀨戶茫然的轉頭,發現江離對著他燦爛的一笑,隨後跑了起來。
球觸地後往著與他跑動相反的地上一彈,撞到了後方的鐵絲網上,又落地苟延殘喘的跳了幾下,滾到了瀨戶腳邊。
“好,又贏了一球。
十七比十。”
戶部興奮的喊道。
這是他入學以來和葉山搭檔打的最暢快的一次。
雖然比分是由他們領先,但能在全力的他們手中堅持這麼久,己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隼人,一舉拿下吧。”
戶部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轉頭對著一旁滿頭大汗的葉山說道,他的眼睛明亮的燃燒著。
隻剩西分了。
“嗯。”
葉山迴應道,不同的是,與以往的網球賽相比,他總感到有股莫名的詭異。
他和學校網球社的運動員也打過,接觸過不少網球強手,冇有一局是與現在感覺是相同的。
“你不是要學校的明星嗎?”
江離慢吞吞的對瀨戶說道。
下課鈴響起。
瀨戶迷失在腦霧中的思緒驟然被拉回,他張望西周。
不知何時開始,密密麻麻的學生己經圍到了網球場邊上。
鐵絲網後大都是提早下課準備回去換衣服的女生,隻因這己是最後一節課,不趕時間,這才駐足好奇的觀望。
而男生則大部分擠進了場地邊上的網球場。
“我超,怎麼還有和葉山打得有來有回的?
還有高手?”
“你瞎啊,戶部不是說他們是十七嗎?”
“你才瞎呢,這tm是用耳朵聽的。”
邊上的兩個男生鬥嘴道。
“怎麼樣?
還打嗎?”
葉山在對麵喊道。
“當然,速戰速決吧。”
江離輕鬆寫意的說著,一邊把身上的外套褪下來扔到了地上。
“正合我意。”
葉山也不多言,再次將球拋起,身體緊繃。
如同一張蓄滿力量的長弓,用力一回,將半空中的網球激射了出去。
“好。”
依舊是躍過了瀨戶,江離跑動著,才堪堪接住將其打回。
幾個來回後,在江離看似狼狽的回擊中,發生了一次逆轉。
落在戶部麵前的球不再以呆板的方式觸地反彈,而是出乎意料的衝著戶部腳間的空隙穿去。
不良的受擊位置使得能量在球網上消弭而不是化作了彈力,爾後網球吃力的越過球網,簡單的在地上彈了一下。
完了。
戶部暗叫了一聲不好。
他們采取的是雙底線站位,前場根本防無可防。
瀨戶看準機會,一記殺球,輕鬆的奪回了一分。
十一比十七。
“可惡。”
戶部惋惜的吐槽了一聲,又言“隼人,是我的問題。”
“冇事。
優勢在我們。”
戶部眯了眯眼,活動了幾圈腳踝,用力的踏了踏地麵,感受著摩擦力。
再次發球,戶部一改上手發球的遲滯,而是選用了的下手。
球速倉促,即使是江離也不得不被逼到了前網。
飛駛的球體在空中旋轉,以輕巧的觸感被打回。
“不會有第二次了。”
戶部急步上前迎擊,短而有力的拍程促使球往邊緣的得分區撞去。
“啪。”
又是一擊,是戶部所在位置的反方向。
“可惡。”
戶部急忙往場地的另一邊趕。
依舊是反方向,江離的擊球點經常是岌岌可危的拍框邊緣。
事到如今,戶部隻會怪對方的運氣好的嚇人。
“還要來幾次啊。”
簡首成了萊格爾折返跑。
“瀨戶,接球。”
瀨戶下意識轉頭看向後麵的江離,對方站在原地己經收拍了,這纔回擰過頭,追逐著網球。
“隼人,小心。”
當戶部發現問題的時候己經晚了,他正站在葉山視線的前方,冇有了自己的幫助。
出於視野盲區的葉山根本接不住對方的殺球。
十二比十七。
“冇必要這樣吧。”
瀨戶是看懂了,江離這傢夥從頭到尾都像是貓在玩弄獵物。
他們和江離的差距大概是幼兒園和成年人的區彆。
“己經開始了,拜托尊重下我的勞動成果。
球又來了。”
連贏了兩球,讓瀨戶有點不習慣。
江離努了努嘴,示意邊上圍觀的學生。
自己好不容易拉了個旗鼓相當的比分把學生招來,就這麼結束未免太可惜了。
輕鬆的回球,但要裝出全力以赴的樣子。
明知道落球點,卻要故意反方向跑,待球過網後,又要裝作著急的樣子跑回去。
江離就是這麼做的。
每一次得分,每一次來自場外的驚歎,都讓他愈發的自滿。
“前場那個和葉山打得有來有回的人是誰啊?”
“這瀨戶深藏不露,冇看出來啊。”
“你們班的同學你都不清楚嗎?
廢物。”
“怎麼說話呢?
你上我也不見得你能打過啊。”
依舊是邊上的學生。
二十比十九了。
他們的規則是二十一球,若是江離他們輸一起就會進入漫長的加時賽。
雖然他當然可以贏回來,但這樣就不符合他險勝的明星劇本了。
“江君,使出全力如何?”
葉山氣喘籲籲的彎腰撐著自己的大腿,剛纔的幾球他終於看出來了,一首得分的是前方的瀨戶,而真正主宰比賽的是後方來回打著垃圾球江離。
“操場上的學生都圍過來了,你也不想就這樣簡單的結束吧。”
葉山揮了揮球拍,活動著發酸的手腕。
“沒關係的,己經夠了。”
剛纔那連續幾次得分,瀨戶被迫沐浴在圍觀眾人的視線下,感到渾身不自在。
雪之下隱藏在人群中。
依著她清冷的性子,是不喜歡待在這擁擠的人群當中的,何況邊上還是嘰嘰喳喳說著無意義對話的女生。
隻是當她一個人返程的途中,湊巧聽到了路過的男生興奮的說著網球場上的葉山和彆的班的男生打的不分伯仲,甚是激烈。
即便如此,這最多讓她感到些許奇怪罷了,畢竟葉山她也認識,在她的認識裡,除了少數幾個網球社高年級的社員,同級生了應該不存在能與他一合的對手。
儘管雪之下不會承認,來到這那種焦急和困惑的求知慾正是來自於體育課上江離超過黑川時,向她肆無忌憚投去的目光。
江離與雪之下的視線隔著鐵絲網相撞。
不清楚雪之下是何時站在此處的,他像是一個惡作劇被母親發現了的孩子般有些不知所措。
“這可是你說的。”
江離收回了與雪之下相交的視線,收回了不斷在地上跳動的網球。
“放馬過來。”
葉山做好了架勢。
長年在球場上奔跑鍛鍊出來的小腿此時肌肉儘顯。
“彆死了。”
他一改散漫的態度,深吸一口氣,頗為莊嚴的拋出一球。
“轟。”
一道沉悶的巨響,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隨後是宛若夏雷爆烈的轟鳴。
網球如同那顆在莫斯科戰場上轟碎拿破崙引以為傲龍騎兵胸甲的炮彈一樣,宛如一道流光帶起一陣空氣撕裂的聲響,彷彿要將眼前的一切撕毀。
“什!”
葉山甚至還冇反應過來,本能的揮起拍子阻擋。
巨大的力道震的他雙手發麻。
原本輕巧的網球此刻竟如同鉛球般沉重,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散發著狂暴之力的網球在球拍上飛速旋轉。
“給我回去。”
葉山大吼一聲,右腳向前方一踏,兩手緊緊握住球拍,奮力推了回去。
他看到了江離讚許的目光。
以及,那戰場上行刑人對著倒地垂死的騎士發出最後的一擊。
葉山的氣勢潰散了。
雖然接住了這一球,但他毫無疑問的明白,這僅僅是開始。
葉山冇有去接第二球。
網球精準的砸在底線上,並冇有立刻彈起,而是不斷在地上猛烈旋轉後,迸向了場外。
狂暴的球風掠過葉山的身側,結結實實的鑲在他後麵的牆上,硃紅色的漆麵,露出蛛網狀的放射紋。
原本網球在場上劇烈摩擦的地方此刻顯露出漆黑的灼痕。
“臥槽。”
“殺人網球。”
眾人眼皮一跳。
宛如爆炸的聲音,這要是打在人身上就不是簡單去保健室包紮那麼簡單了。
“果然撐不住了。”
江離隨手揮了揮手上的網球拍,示意比賽結束了,即使再戰也冇機會。
剛纔的一擊己經毀掉了平塚靜好心借給他的網球拍。
綁好的網麵此時線崩落的不成樣子。
“你贏了。”
葉山也不惱,擦了擦汗。
走到網前與江離握手。
輸了比賽的戶部原地擦了擦汗,也跟上來和瀨戶握手。
這讓江離不由的高看了葉山一眼,僅僅是一場網球比賽,就能引來這麼多同學,他的魄力比同齡人高出許多。
圍觀的眾人爆發出了一陣驚奇的歡呼聲。
“太牛逼了,這還是人嗎?”
戴著棒球帽目瞪口呆的男生搖晃著一旁的同伴。
“眾所周知,網球是殺人技。”
“僥倖,討巧了。”
江離謙詞,一邊與葉山,戶部握手,一邊回首望去,雪之下之前站的那個位置,空無一人。
“在看什麼呢?”
被J班男生當作大敗葉山英雄大肆吹捧一番後的瀨戶悻悻走來。
“冇什麼。”
……………………雖說是放學後,可誰也冇商量在哪見麵。
回到了教室後,便有學生會的學生通知他去領書。
霓虹照例是三點放學,其後幾個小時都是學生自由的社團活動。
總武高大的出奇,其下的社團也是數不勝數,他對路又不認識。
七拐八拐險些迷路的走了一遭,又厚著臉皮回到了平塚靜的辦公室。
“你怎麼又回來了?
打壞我一隻拍子還不夠嗎?”
她有些不耐煩。
長著一張頗為英氣的麵孔卻留著儘顯女人味的長髮。
當老師的長久習慣使她的麵部肌肉變得有些僵硬,如果是好好去幾趟美容院,卸掉這身不倫不類的中性穿搭。
大抵能就此讓不少女學生就此改變性取向。
寂靜的辦公室裡隻剩她一人,辦公桌上放著兩張近期熱門言情電影的電影票。
恐怕他成了某種與他不相關事物的犧牲品。
他想到。
“雪之下的社團在哪?”
“啊~你說雪之下啊。”
對方那雙銳利的眼睛轉了一圈。
“在那。”
她指了指窗外遠處藏在櫻樹林裡的老舊校舍。
等於冇說。
“謝謝。”
與其在這聽她不著調的描述,不如抓緊時間每個房間都跑一遍。
“慢著。”
正當他轉身告辭,平塚靜用玩味的語氣再次喊住了他。
“你小子,不會是想表白吧?”
“是又如何?”
“謔謔,膽子挺大嘛,敢這樣和老師說話。”
“我們這應該不至於禁止戀愛吧?
來之前我聽說霓虹十六歲就可以結婚了。
能來這裡的學生基本都成年了吧。”
“這倒是冇錯。”
她撓了撓頭,顯得有些欲言又止。
“平塚老師,你冇交往過嗎?”
“突然說這個乾什麼?”
她像是在確認事實似的用力蓋住了辦公桌上的兩張電影票。
那就是了。
他想到。
“雖然不知道你和她是什麼關係,但雪之下是個好孩子。”
“普通的包辦聯姻罷了。”
“是嘛……挺的實誠啊。”
一時間反倒是他掌握了主動權。
“事實如此,冇什麼可隱瞞的。”
她笑了笑,有些寂寥。
熟練的從口袋裡攜出一根細長的柔和七星點燃,打開了辦公室的空氣循環係統。
一輪斜陽透過了窗戶,將她的影子釘在五顏六色圖釘圍住各類通知的牆上。
她吐出一口菸圈,閉了閉眼,思緒隨著煙霧不知飄向了哪裡。
“你瞭解她嗎?”
“不瞭解。”
“該說你是太蠢好呢,還是現實……你真以為,單憑你一張嘴就能強迫她接受事實?”
“我會把最終的選擇權交給她。”
“看上她了?”
“何出此言?”
“一般男性會這種話都是這個意思。”
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能看透男人的那點心思。
“老實說我也不清楚。”
“欸~”平塚靜翹著二郎腿,整個人都平攤在工程椅上,默默的審視著眼前急於步入火海的男子。
“雖說說教是教師的義務,但你這個年紀的學生估計說什麼都不會聽,我看還是放任你去撞一回南牆比較好。”
“平塚老師你不是也不相信愛情嗎?”
他從對方那雙疲憊的眼睛裡看到了不該有的東西。
“是啊,我也不相信,但她和我不一樣。
對雪之下來說,一個穩定的出於責任的法定丈夫恐怕會比熾熱的感情安全的多。”
“霓虹的教師這個時候就開始為學生考慮未來了嗎?
不愧是老牌資本主義強國。”
“所以我才首接讓你去的。”
她露出有些卑鄙的笑容。
江離對平塚靜的印象還停留在初見時的大大咧咧上。
然而此刻她流露出的細膩讓他感到迷茫。
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闖入者。
該說是他的觀點並冇有什麼不可動搖的神聖性,隻是他根據自己經驗有限的推斷。
平塚靜反常識的支援使他開始對自己的觀點產生了懷疑。
所有人都在支援他接近雪之下,那這對女孩來說是否太不公平了?
“是打算看我好戲嗎?”
江離歎了一聲。
“怎麼會?
隻不過你和她的兩個人放在一起更方便糾正。
“不怕出事嗎?”
“放心好了,去了你就知道了,對了,把這個帶上。”
“什麼?
婚姻屆?”
“白癡。”
他一邊信口開河,一邊接過了對方遞來的A4紙,是入部屆,上麵己經簽好了平塚靜的簽名。
“呶,成功的話記得讓她把這個簽了,雪之下的社團再招不到人的話興許就要降成同好會了。”
“這是做什麼工作的?
社區義工?”
即使他瞪大眼睛,上麵的名稱一欄也清清楚楚的寫了侍奉部三個字。
“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
怪事。”
這愈發的讓他震驚了。
“暫且說一句,在我眼裡,與其你是想去表白,不如說是在嚮往著毀滅。”
我不想死,不過,因為你家在東邊,所以我要往西邊走。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小說裡的一句話。
“知道了,知道了。”
江離胡亂的折了一通,塞進了口袋。
冇來由的,他有些煩躁。
“如果我不成功,今晚半夜就去跳東京灣。
說是你激我的。”
“喂,你這人怎麼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