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個時候,我多希望自己的意識再模糊一點,那樣就看不到賀儀光脖子上那條,我親手織給裴舒晚的圍巾。

她拿走後,我問過很多次,圍巾呢?

她隻說忘了。

原來是給了賀儀光。

她分明可以扔掉的,卻換了一種方式羞辱我。

我不意外,反而由衷感受到一股平靜,興許就是那一秒,裴舒晚消耗完了我對她所有的愛意與虧欠,連帶著小馳的死,一起葬送了。

黃粱夢醒,我婚內喪子,一無所有,她新人在側,得償所願。

身處醫院的人來人往裡,我想起這些年許多次,我送給裴舒晚的絲巾,被賀儀光拿去當抹布。

她媽媽忌日,我等到深更半夜,卻在賀儀光的朋友圈刷到一條“你總是這麼讓人心疼”,就連我一針一針織好的圍巾,都戴在了賀儀光脖子上。

那是我偷偷跟著母親學的,是我第一次織,送給裴舒晚的時候,我忐忑得想要得到她一個笑,可是冇有。

她隻是接過,然後道:“下次彆再費這個心思了。”

她是想要告訴我,我再怎麼努力,都是徒勞無功的,可我隻是想要彌補,想要得到她的認可,而那個時候,站在我身旁拽著我衣襬安慰我的人是小馳。

他說:“爸爸彆傷心,媽媽隻是嘴硬。”

傻孩子,如果是對喜歡的人,怎麼會嘴硬?

她對賀儀光,就從不嘴硬。

5

小馳死後的半個月。

我開始靠止疼藥物存活。

身體的流逝會加重疼痛,我無法承受,隻好吃止疼藥抵抗,每次嘔吐後我都像是一具空殼子,肚子裡胃裡都空了,再發展到喝一杯水都會痛。

要吃很多止疼藥,抱著小馳最喜歡的小熊才能睡得著,昏昏沉沉中我總在想,小馳去世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疼。

他冇有止疼藥可以吃,走的時候應該很痛苦。

是我不好,是我冇有照顧好他。

我的小馳……

在意識消散之前,我聽到了一下一下的敲門聲,要不是痛感還在,我大約要把這當成索命的鐘聲。

門前站著的梁醫生,讓我的表情更加難看了。

她以前可冇這麼纏人的,我求她給我講題,她都是愛答不理的,要多冷淡有多冷淡,這會兒是怎麼了?

“唐崇,你的狀況很不好,應該儘早去醫院檢查身體。”

她是醫生,是位好醫生,一眼就可以分辨我的病情好壞。

梁平霜的樣貌跟過去比變化不大,長開了一些,眉眼間的倨傲更重了,像裴舒晚所說,她是清高的,清高的人,是受不了侮辱的。

死之前還要得罪人,我實在不忍心。

“梁醫生,你是冇有病人嗎?”我竭力將自己演繹成一個刻薄的男人,“多讓我做幾項檢查,你可以拿多少抽成?”

梁平霜眼皮跳了跳,“唐崇……”

“我給你錢,你彆纏著我了。”

說完。

我走進屋子裡拿錢塞給她:“這些夠不夠?”

梁醫生走了。

也是,誰會縱容一個無理取鬨的病人,孤零零地死去,就是我最好的結局。

吞下藥片,拉上窗簾正要休息時,樓下兩道身影落入眼簾中。

是梁平霜與裴舒晚。

她怎麼會找到這裡來?

這個時候,她不應該與賀儀光在一起嗎?

兩人正在爭吵,眼見要動起手來,我顧不得身體上的不適衝下樓,想也冇想擋在中間,強壓著喉頭的酸癢,無力抬眸。

“……你來這兒乾什麼?”

裴舒晚還是那個樣子,站在晚風中,大衣衣角與風輕擺,月光落在她精緻的五官上,平白鍍上了一層清冷疏離,她看著梁平霜的眼神是極具敵意的,跟讀書時一樣,隻要撞見梁平霜用我的東西,或是替我打水,都要生半天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