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姑娘絕色
驟雨初歇,天氣回暖,熬過了嚴冬的鳥兒又躍於枝頭蹦跳,初春的氣息撲麵而來。
“姑娘,清晨寒意未退,地麵潮濕,披件鬥篷再出門罷!”含墨拿著一件紅色軟毛織錦披風過來給正要出門的魏卿披上,仔細繫好帶子。
魏卿唇角含笑,美眸流轉,豔麗至極:“三月裡的天,到底暖和了許多,不必再裹成個團出門,那滋味,真真不好受。”話是這麼說,卻也任由含墨幫她攏緊了披風。
含墨聞言會心一笑,姑孃家大多畏寒,冬日出門時必要披風暖爐麵麵俱全。可她們姑娘卻極為不喜棉衣暖爐,天氣再冷也不大願意碰這些瑣碎物。
若不是前些日子小病了一場,怕老太君唸叨,今日必是不肯將披風上身的。
心念電轉間,隻見魏卿已走出了房門,丫鬟嬤嬤陪侍在側,一同往院裡走去。
院內名花雕棟,草長鶯飛,精緻非常,打眼瞧去,便知道主人如何受寵。
魏卿緩步走向院外,她今日身著暗花細絲褶緞裙,梳著流雲髻,嵌珍珠碧玉步搖,白玉耳墜垂在頸間,竟也被凝脂般的肌膚襯的暗了幾分。
瓊姿花貌,般般入畫,嫣然巧笑,姿容無雙。
含墨心下暗歎,姑娘十三歲便如此姿色,放眼整個京都,也是無人能出其右,日後定國公府怕是媒人常來處了。
且憑著姑娘這般尊貴的身份,日後也必是衣食無憂。
此時,魏卿已出了小院,去往老太君的靜恩堂請安。
院外是碧玉湖,前夜才下過暴雨,天氣放晴時,顯得春日的湖都清澈了幾分。
往前走穿過九曲廊,再行過半刻鐘便到了靜恩堂。
一路走來,樓閣台榭,水木清華,無處不美,卻又不顯浮誇,處處彰顯著世家底蘊。
靜恩堂正房外打簾的丫頭見到魏卿,忙蹲身行禮,挑起簾子。
“呦,三妹妹可算來了,這病了一遭,連規矩都給拋在腦後了,竟叫咱們隻等著你一人。”
魏卿一進門,就聽見一道清脆嬌嫩的女聲,轉身看去,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麵容嬌美,妍姿俏麗,但眉宇間透著一絲張揚。
這是二姑娘,定國公府二房嫡女魏綺。
魏卿並未理她,而是轉身先給老太君請了安。
老太君還未出言,旁邊站著的一位婉約柔美的白衣姑娘便笑著開口道:“三妹妹大病初癒,身子尚弱,一時起不來床,耽擱了請安也是情有可原,二姐姐莫要如此說。”
魏綺反聲嗆道:“身子不好便是藉口麼?連請安都要推遲延後,以孝傳家豈不是笑話?”
白衣姑娘正欲說話,老太君溫聲道:“行了,現下請安時辰還未過,卿丫頭算不得來晚,且即便是來晚了又能如何,我便是那不通情理的人麼?倒是你的身子可大好了?”最後一句話,是對著魏卿問的。
老太君今年八十有三,梳起的頭髮整整齊齊,已全部花白,但眉目開闊,眼神清明,並未有一般老人家的癡頹之態。反而身體硬朗,隻端坐於上首,便自有一股氣勢。
魏卿笑著回話:“回祖母的話,孫女這幾日湯藥未斷,也不曾出門吹風,現今已然大好,倒勞累祖母擔憂,是孫女的錯。”
老太君聞言眼裡含笑,溫言開口:“隻你今後出門多加件衣裳,莫要著涼,便是對祖母的孝心了。”
這時,白衣女子掩唇輕笑,插話道:“外祖母可說笑了,三妹妹最是不喜臃腫,哪裡肯多加衣裳,到時怕是要嫌自己變醜些了呢!”
魏綺聞言,嗤笑一聲,卻並未說話。
這位叫老太君外祖母的白衣姑娘,是老太君幼女魏茹的長女,名喚鄭玉柔,今年十四歲。父親是江西知府,因到了定親的年紀,半年前被魏茹送來京都,想要藉著國公府謀個好親事。
魏卿聽到她的話,秀眉微挑,笑言回道:“便是為了不讓祖母擔憂,妹妹也是要注意身子,好生養著的。”
鄭玉柔聞言,柔柔一笑,便不多言了。
此時,屋內挑簾進來一麗裝婦人,豐盈窈窕,華貴曼妙,約摸三十歲左右,算得上風韻猶存,五官較淩厲,眉眼間透著精明。
這是二夫人趙氏,魏綺的母親。
二夫人進來後,先福身給老太君行了禮,而後笑道:“正巧姑娘們都在,近日新進了批流雲錦,顏色鮮豔,質地極好,稍後我叫裁衣房的屈嬤嬤帶著錦緞過來,姑娘們挑些鐘意的色兒,好置辦這一季的衣裳。”
老太君點頭同意,隨後問二夫人:“青璋夫妻不日便回來了,府裡可安置妥當了?”
魏卿的父母,定國公夫婦自十年前便離開京都,帶著長子魏子衿鎮守邊關,一直未歸。直到月前,纔得到聖上傳召,回京述職。
魏卿聞言,目光微亮,眼中隱有期待,已有十年未見父親母親和大哥了呢!
二夫人笑看了魏卿一眼,回道:“母親放心,正院已著人收拾了三遍,院內景緻都重新打理過,傢俱換上了時興的,擺件也開庫房取了些新的添上了!”
老太君滿意點頭,含笑道:“你做事素來妥帖,這些年你將府中也打理的極好,我冇什麼不放心的。”
二夫人聞言,臉色一僵,心中咯噔一聲。
果然,隻聽老太君繼續道:“等過些日子老大媳婦回來了,休整幾天,你便把賬本鑰匙送過去,以後讓老大媳婦管吧,你這些年辛苦了,也該過幾天清閒日子。”
這話,就是讓二夫人交權了。
二夫人勉強笑道:“母親折煞兒媳了,這些都是兒媳該做的,談不上什麼辛苦不辛苦。”
老太君點頭,溫聲道:“你的心意我自是知道,隻是讓你一個人管著一大家子,著實辛苦了些,老大媳婦在外多年,屆時管理中饋一時怕也是做不來,到時還要你在旁幫襯。”
二夫人臉色勉強:“這是自然,兒媳定會好好幫襯大嫂,必不讓母親操心。”
老太君微微點頭,並未多言。
魏卿量完了尺寸,挑了三匹錦緞,便從老太君處回來了。
此時,她正坐在卿雲院裡的鞦韆架上,手中捧著一本雜記,含墨站在一旁服侍。
含雁端著一壺沏好的湘波綠放在了麵前的石桌上,對著魏卿輕聲道:“姑娘,方纔奴婢去賬房領月銀時,聽到劉婆子說二夫人回房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金玉院下人們都在抱怨呢!”
金玉院是二老爺夫妻居住的院子。
魏卿聞言,唇角微勾,淡淡道:“二嬸孃管家多年,勞心勞力,現下母親回來,自是不必再操勞辛苦,二嬸孃這是高興呢!”
含墨含雁都掩唇微笑,在內宅,管家可是一等一的重要事兒,權利大油水多。自古多少世家大族婆媳妯娌為此相爭,不單是為了金銀之物,更是為了掌權。這管理中饋的差事兒,二夫人隻怕不嫌操勞呢。
含墨笑道:“說來國公爺和夫人世子再有三日便能回府,前些日子夫人運回來的月華錦剛做成了衣裳,那煙霞色極襯姑娘,屆時姑娘穿著那一身,夫人見了必定歡喜。”
老太君有二子二女,長子定國公魏青璋是武將,其妻林紫涵也是將門之後,十年前邊關守將姚老將軍突發惡疾去世,邊關無人,蠻夷蠢蠢欲動,故聖上欽派定國公前去鎮守。
定國公夫人聞訊,決定帶著長子隨丈夫一同前往邊關,隻留七歲長女魏錦與三歲幼女魏卿在府中,交由老太君撫養。
二老爺魏青雲是文官,留守京都,任鴻臚寺卿。
老太君上了年紀,也不愛握權,定國公夫人走後,內宅一直由二夫人打理。
想到父親母親,魏卿臉上才露出了幾分真心的笑意,說道:“母親見了我,隻有歡喜的。”
含雁接話道:“國公爺與夫人雖不得見姑娘,可心裡是念著姑孃的,每月一封的家書從未斷過,得了好東西也是先緊著姑娘和大姑娘。世子更是不必說,奴婢估摸著,世子這些年的身家可都在兩位姑孃的小庫房裡了。”
此話一出,幾人倒是都笑了起來。
這話說的不假,這十年來,邊關的禮物從未斷過,魏子衿更是誇張,每月都有好東西送回來,不拘是外形討巧的小玩意兒,還是稀奇罕有的奇珍異寶,隻要能討姑孃家歡心的,通通都送了回來,一點都不帶藏私的。
前年魏卿生辰時,更是送了一隻通體雪白,機靈活潑的靈狐回來,喜的魏卿那時日日抱著不撒手,連睡覺都要放在身邊。
隻是好景不長,那靈狐許是不適應京都的氣候,上吐下瀉了幾天後,便一命嗚呼了。
那時魏卿消沉了好一段時間,連飯都吃不香,緩了好些時日。
如今定國公夫妻就要回來了,終於是不用再與親人分隔兩地,魏卿隻覺這麼多年來,從未如此開心過,就像是被圈養的魚兒回到了水中,可以自在暢遊,冇了那股無力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