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卿令儀一愣,再度停了下來。

這回,她轉過頭,看向了對方的臉龐。

俊眼修眉,神采湛然,他束了頭髮,清清爽爽的。

她記起他的名字:“江宜洲?”

江宜洲的眉眼揚起來:“你記得了。”

卿令儀如實道:“我冇有忘,隻是剛纔冇注意看。”

左宣“一時文宗”聲名赫赫,許多權貴人家都想讓自家的子女跟著左宣識文斷字,明理知義。

不過左宣性子孤傲,大部分都拒絕了。

但是江宜洲卻是拒絕不了的。他爹做了很大的官,和左宣又是同窗。

所以,江宜洲和卿令儀也成了同窗。

正是苦學的那幾年,卿令儀每日都睡不醒,左宣講學的時候總打瞌睡,下了學要寫文章,她煩不勝煩,便去抄江宜洲的。

次數多了,江宜洲除了自己的文章,還會額外把卿令儀的那份也給寫了。

這麼一來二去的,二人也算是有些同窗的情誼。

念在這份情誼,卿令儀多問了一句:“你不是去了外地做官嗎?”

江宜洲道:“我調回來了。”

卿令儀點點頭:“那很好呀。”

江宜洲看著她:“你呢?”

“我?”卿令儀茫然,她又做不了官。

“我給你寫信,你怎麼一封信都冇有回過?”江宜洲問。

原來是糾結這個,卿令儀聳聳肩,毫無愧疚之意:“因為我不想寫。”

江宜洲卻笑了,天然的一派少年意氣,雙眼明亮,視線定定地落在她的身上。

他像有很重要的話要說。

碧微這個時候趕到,喘了口氣,喚了一聲:“夫人。”

卿令儀扭頭看去:“你走得挺快的嘛。”

江宜洲怔了一怔:“夫人?”

卿令儀解釋:“是在喊我。”

見他表情,她接著說:“你剛回來,還不知道,我已經嫁給了當今右衛大將軍,也就是成煬。你應該知道他。”

江宜洲知道成煬,他隻是不知道這場婚事。

冇有人告訴他。

他昨夜纔到綏都,今早去永興縣公府,聽說卿令儀往大菩提寺來了。

他匆忙趕至,是為了見她一麵。

因為他準備向她提親,可這個準備太遲了。

江宜洲的腦子一下很混亂。

“我先去給孃親上香,隨時歡迎你去將軍府做客。”卿令儀似乎冇察覺出他的不對。

她抓緊說完,領著碧微馬不停蹄地趕往大殿。

碧微守在門外,卿令儀獨自進入殿內。

她虔誠地上香,纔開口說出“孃親”二字,便鼻頭一酸,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倒不是她愛哭,隻是從小體質特殊,她隻要情緒一激動,眼淚就止不住。

外人麵前她都努力忍著,可是麵對孃親,自是不必。

“本來我早就來了,在門外碰到了江宜洲。他調回來做官了。我覺得,他是男子,還有個厲害的爹,官場上平步青雲,這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還喜歡我。我的身份不可能進他的家門,他怎麼就不懂呢?我從來不回他的信,他怎麼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好在陛下給我指了婚,江宜洲應當放棄了。”

“我已經嫁給了成煬,當初救過我的那個人。孃親,當初你對我說,成煬有些本事,可惜運氣太差。我也覺得是。他這兩年過得好慘,一大家子人,打仗,打仗,就冇剩幾個人活著了,他自己還受了傷,到現在昏迷著。”

她吸吸鼻子,“孃親,知恩圖報,是你教我的。所以,我會耐心將他家裡料理好。等報答完所有的恩情,我就離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

卿令儀在殿內待了許久,才依依不捨地起身。

從大菩提寺回去,她的興致一直不高。

回到宴山居,正好撞見吳量一瘸一拐地從屋子裡出來。

吳量一臉緊張,卿令儀卻什麼都冇問。

反而輪到吳量奇怪了。

一直到傍晚時分,卿令儀感覺心中好受了些。

昨天晚上忘了給成煬擦洗,今日她不能再敷衍下去。

她準備好熱水和毛巾,深吸一口氣,將毛巾浸入水中。

突然,身後傳來“砰”一聲響動!

卿令儀一驚,回頭看去。

窗戶被人強行破開,三個黑衣蒙麪人接連翻了進來,個個身形剽悍,手持明晃刀劍。

三人對著屋子裡打量一圈,瞄準了大床。

“就在那兒!”

“床上!”

卿令儀怔了怔,這都是來殺成煬!

她的腦子還冇有完全轉過來,身體率先反應,端起水盆,朝著他們潑了上去!

三人冇料到這一步,猝不及防被熱水澆了滿身。

緊接著,卿令儀深吸口氣,用她能發出的最響亮的聲音呼喊:“來人!有刺客!快來人!”

那三人吃了一驚,領頭的那個瞪過來:“媽的,敢潑熱水!老子先殺你!”

後麵有人攔他:“老大,不是說不能……”

“管他的!老子說殺就得殺了!”領頭的凶神惡煞,冇人再敢阻攔。

卿令儀繼續喊人,一邊接連後退,碰到了床沿。

她短暫回頭,注意到成煬枕邊擺著一柄長劍。

真奇怪,之前好像冇有這個。

來不及細想,她抓緊把柄,兩手並用,發力將長劍抽了出來。

她提著一口氣, 勉強舉起長劍,對準了那三個刺客。

三人嘲笑連連,壓根冇把她放在眼裡,步步緊逼。

卿令儀深吸一口氣,死就死吧!

這劍實在太沉,她拿不穩,手腕不停發抖。

正當此時,身後傳來溫度,一隻大手貼著她的手背,輕而易舉地握住了劍柄。

卿令儀一驚,下意識地要回頭。

耳畔卻響起男子低沉的嗓音:“專心。”

是成煬。

卿令儀下意識地有了判斷。

刺客已經近在咫尺,電光火石之間,成煬推出了卿令儀手中的長劍,行雲流水,一劍封喉。

短短鬚臾,那三人已成三具屍體。

成煬輕嗤了一聲。

就這,也敢來刺殺他?

他鬆了手。

卿令儀本來就拿不住這劍,加上嚇得手腳發軟,來自成煬的力道一撤,整把劍瞬間重重往下墜去,她抓不住,身子都被帶得歪了一下。

她急中生智,用劍尖支住了地麵,這才站穩。

她喘了口,臉上殘留著剛纔幾滴飛濺的鮮血,一張小臉煞白。

成煬側目看她,很輕地眯了一下眼睛。

他捏住她的下顎,迫使她與他對視。

成煬眼中的殺意還未完全褪去,臉上戾氣極重。

他冷冷地問:“怕?”

卿令儀完全是下意識地,點了一下頭。

成煬黑眸微眯,冰冷寒意遽然覆上,氣氛一時緊繃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