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喚我長霜就好
佛曰:“金瞳為大吉,赤瞳為大凶。”
長霜是天生的赤瞳,她出生的時候萬靈悲吟九州六府,冰霜萬裡連綿不絕,整個金華殿草木皆枯,滴水成霜。
後西海八荒霜災接連三年,凍害不斷,舉國上下皆為之驚慌。
長霜是神明降下的罪,是災、是禍、是難。
她一雙赤瞳,所視之物,皆呈枯竭之象;所視之人,皆麵呈灰敗之意。
因此長霜生下來就眼遮白紗。
這是九州國師特製的白紗,見不得光看不得人,可將世間一切邪妄阻斷。
自此,九州六府的大好河山,人情冷暖,在長霜的世界裡,隻有那出生時的萬裡長霜,冰冷、無情、暗無天日。
這一聲“殿下”,似乎是將長霜喚回了神。
她生動的神情倏然就冷了下來。
就像窗外不由分說的九月飛雪。
縱使符遙從未與長霜說過她的赤瞳,但長霜都知道,她好像天生就知道很多很多她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事情。
有的時候,長霜其實厭極了這所謂的公主身份。
倘若她不是什麼公主,倘若她隻是窮苦人家生出來的娃,那她大概率在出生的那日,便被親人當做禍患掐死了,也無需頂著這樣一個人人恐懼的身軀苟活在這紛繁世間。
可有的時候,長霜又慶幸極了,因為這世間茫茫人海,冇有願意守著她的,隻有符遙這個傻子願意。
所以這世間唯一能讓長霜貪戀的,大抵不過同符遙在一塊的日子了。
可現在又好像什麼都變了。
符遙長大了,她也長大了,兩個人再也不會像的兒時那般,可以肆無忌憚的在恐懼時拉手擁抱了,也再也不會像兒時那般,冇大冇小的互相耍嘴逗趣了。
符遙如今好像總是把殿下掛在嘴上,總是把於理不合,於情不該掛在嘴上,可到底為何會這樣呢?
長霜想不明白。
符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的呢?
長霜也記不得了。
到底是符遙成熟了,還是她貪戀的太多了?
這些細節亂麻一樣的在長霜無知的心靈打架,她麵無表情的往後退了一步,像是在這一刻長大了不少,也像那日從皇宮歸來的符遙一樣生分。
長霜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詢問符遙:“符遙,你與我實話實說,那日父皇召你進宮,都與你說了什麼?”
符遙倉皇的垂下眼簾,恭敬道:“殿下,皇上並未與臣說些無關緊要的話,不過是令臣小心侍奉殿下,莫要動些妄想。”
“妄想?”
長霜自覺自己抓住了重點,但在心中反覆默唸也不知其意,隻好狐假虎威的拿腔作調:“你對我有何妄想?”
符遙恍若受到巨大驚嚇,猛的單膝跪地,語氣越發恭敬惶恐:“請殿下明鑒,臣對殿下並無妄想!”
“你……”長霜冇想到符遙竟會有如此反應,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生硬且乾巴的開口:“你起來!
符遙,你莫要跪我!”
長霜看不見,隻能憑藉周圍的氣流變化來感知對方的動作。
察覺到符遙從地上站起來了,她幾不可查的鬆了口氣,道:“日後莫要稱我為殿下了!”
符遙俯首道:“是殿下。”
長霜表情一黑:“不要受我父皇的影響!
像先前一般,喚我長霜就好!”
符遙一板一眼,“是,長霜殿下。”
長霜:“……”意識到這人死心眼己經病入膏肓,長霜放棄了對他的改變,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然後裹著有些鬆垮的大裘出門了。
而符遙,則捏著一縷方纔胡鬨時無意落下的青絲站在原地。
這青絲比起常人的格外的寒,彎彎繞繞的纏在符遙指尖,輕輕一嗅,甚至可以聞到少女身上特殊的清香。
之前還一副恭敬的幾乎迂腐的符遙,這會兒珍寶似的捧著這縷青絲,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一條帕子,隨後格外大逆不道的將這縷青絲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