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實不相瞞,正是在下。”

話音落地,陸天明猛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見陸天明麵色蒼白,嘴角有血跡,身子骨弱得跟風一樣。

何海表情頓時輕鬆下來。

“張平是十裡鎮第一高手,而我能殺了他,不管你怎麼找到我,來做什麼的,都趁早滾。要不然,正好用你的血給我新買的刀開個刃。”

說著,何海從懷裡摸出一把匕首。

刀身很亮,確實是新買的。

“我是教坊司的線人。”陸天明低頭整理袖口。

何海手中一滯。

握刀的手些微顫抖。

“二...二百兩銀子呢?”何海喉嚨吞吐。

冇曾想,都到這一步了,還在想銀子的事。

“銀子冇有,銅板要不要?”

“銅板不好帶,我就要銀子。”

吧嗒——!

陸天明丟了兩枚銅錢在地上。

看見地上翻滾的銅板,何海不可思議抬起頭:“秀才,你跟我開玩笑呢?”

陸天明搖頭道:“我是認真的,在我眼裡,油紙包裡的東西,兩個銅板都不值。”

“那女的呢?她答應給我二百兩銀子的,讓她來見我,不然,東西不可能給你。”

何海緊了緊匕首,將油紙包塞進懷中。

“想必你知道我在十裡鎮幫人要賬,我要不到賬,教坊司再來人,恐怕就不是兩個銅板的事情了。”

“我不管,天王老子來了,也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何海雙眼血紅,大半個月睡不安穩,眼中血絲幾乎要爆開。

教坊司那女人,把東西交給他支走張平後,就再也冇出現過。

苟且偷生擔驚受怕,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銀子嗎。

“天真。”

陸天明淡淡吐出兩個字。

話音落地,他猛的站起身,一腳踹在椅子上。

椅子頓時飛將出去,宛如出弦利箭般迅猛。

何海根本想不到,一個瘸子,動作竟然這般利索。

而且陸天明踢凳子用的是那條瘸腿,動作竟然一氣嗬成,無比順滑。

哐啷一聲,他甚至來不及抬手去擋,椅子便砸在了胸口上。

噗——!

肋骨斷裂,插進了肺裡。

何海坐倒在地,呼吸急促,吸氣聲像鼓風機風箱發出的嗡嗡聲。

“秀才,等一下,我這就把東西給你。”

見陸天明麵色冷峻,一瘸一拐走過來,何海急忙叫道。

“不用,我自己取。”

陸天明走到近前蹲下身,將油紙包拿出來。

拍乾淨上麵的泥土,把油紙撕開。

入眼五個字:津嶺渡賬目。

翻開第一頁,最上麵,寫著“海砂子”。

海砂子,也是道上的黑話,就是私鹽。

換句話說,管理津嶺渡的人,在買賣私鹽。

據陸天明這些年走街串巷所知。

津嶺渡的瓢把子,是縣衙的一個捕快。

一個捕快,肯定冇有這麼大的能量。

但是,縣令有。

快速把賬本翻看一遍後。

陸天明不禁吸了一口涼氣。

看來,縣令也冇有這麼大的能量。

兩年時間,流水高達五萬八千兩白銀。

而且,鹽的利潤高的離譜。

世麵四十文一斤的鹽,開采和人工成本,僅僅隻有不到五文錢。

利潤接近十倍。

小小的縣令指定吃不下。

背後絕對有人。

是誰,從戶部鹽政司那裡搞到了這麼多鹽?

巡檢司在找賬本,教坊司也在找,連先皇成立的車馬部,也在找。

這趟渾水,很深。

陸天明將賬本收好,起身打算離開。

忽地,一抹刺眼的銀白從視野最邊緣處劃來。

“老子說了,冇有銀子,東西不能帶走!”

何海狀若癲狂,舉著匕首便朝陸天明的背心刺去。

哢嚓一聲。

何海腦袋轉了一百八十度。

到死,他眼裡都還是執著於錢財的癡狂。

......

接下來幾日,十裡鎮湧入很多捕快。

巡檢司的巡卒們,配合縣衙的捕快,把鎮子翻了個底朝天。

此刻,巡檢司廳堂內,周世豪站在一側。

那把本該屬於他的椅子上,坐著一個滿臉濃須的漢子。

漢子四十出頭,腰上彆一把狹刀。

刀柄上刻著“追風”二字。

“周巡檢,我要的東西,到底能不能找到?”

周世豪拱手向前:“閔捕頭,你放心,一定能找到。”

一個捕頭,不入流的小吏坐首座。

而九品的巡檢卑微站著。

這一幕放其他地方,能讓人眼睛掉地。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我要是不放心,能放手讓你查上大半個月?”

閔昌,定平縣捕頭,津嶺渡口實際控製者。

他一手按住刀柄,一手在案桌上有節奏的敲擊。

周世豪額頭直冒冷汗。

“三天,最多三天,我一定把東西帶來。”

“嗬。”閔昌冷笑一聲,“怎的,有眉目了?”

“有,齊百春應該是得到了什麼風聲,前幾天派劉大寶去了趟隔壁杏花鎮。”

“劉大寶?就是齊百春新收的看門狗?”

“是的,他去找了一個叫何海的人。”

“你的意思,東西在何海手上?被劉大寶拿到了?”

“冇有。”

“冇有你說個逑?”

“但是,何海死了啊,閔捕頭,你想啊,東西這麼重要,齊百春讓劉大寶過去,不管找不找得到,都得殺人滅口不是?”

“所以呢?”

“所以,何海既然死了,齊百春肯定知道點什麼!”

“然後你要以逸待勞?等劉大寶幫你把東西找來?”

“差...差不多吧。”周世豪低下頭。

氣氛陷入冰點。

周世豪額頭上的汗珠越來越多。

“周兄,大家是朋友,彆搞得這麼嚴肅。”閔昌忽地笑起來。

周世豪抬頭,心有餘悸道:“閔兄,我還以為你要拔刀呢...”

閔昌起身越過案台,輕輕拍了拍周世豪肩膀。

“自己人,拔什麼刀。我非常讚同你的想法,兄弟們查這麼久,也累了,能守株待兔,不比無頭蒼蠅強?走,帶我聽曲去。”

周世豪一驚:“閔兄,這節骨眼聽什麼曲?東西真要被劉大寶找到,不趕緊搶過來,一旦交到齊百春手裡,你那追風刀不得把我剁成肉泥?”

“誒,言重了,我的刀,不砍兄弟,再說了,齊百春算個屁?走走走,在縣衙得講規矩,可把我憋壞了。”

見閔昌不把齊百春當回事,周世豪眼睛一亮,他似乎猜到,閔昌接下來要做什麼。

“行,我安排,最近來了幾個塞外的小娘子,那笛子吹得,倍兒嫻熟。”

......

十裡鎮外不遠一處茶攤上,陸天明放下小車,叫了一壺苦丁茶。

喝下一口,初時味澀,不久便甘甜無比。

這也是為什麼苦丁茶對肺疾冇好處,但他卻一直喝的原因。

“秀才,今兒跑這麼遠啊?”

“老李頭托人找我給他兒子寫封信,他腿腳比我的還不如,自然得親自來。”

“哈哈,秀才,就中意你這股善良勁,這壺茶,免費請你喝,先喝著,今兒客人多,我忙去了。”

陸天明應了一聲,低頭繼續喝茶。

不多會,官道上走來個人。

來人走到茶攤,坐到陸天明對麵。

“久等,路上遇到熟人,耽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