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代嫁
“算了,我來嫁。”
柳依依並不算響亮的聲音在角落裡響起,成功的讓原本鬧鬨哄的大廳安靜下來。
“你說的可是真的!”
方纔還要死要活的柳皎皎推開拉扯著自己的丫鬟婆子,問站在角落裡,灰頭土臉的柳依依,“你當真願意嫁給那個病秧子?”
“我嫁,你彆鬨了。”
柳依依抬眼看了一下滿身珠翠的柳皎皎,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柳江赫。
“那可不能反悔啊!”
原來拉著柳江赫哭訴的李翠婉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盯著柳依依道,“那便由你穿上嫁衣,嫁給孟奕軒那個瘸子。”
一旁的柳江赫正想說什麼,就被眼疾手快的李翠婉拉住了袖子,截過話頭,“老爺,依依己經答應了。
正好,她倆姐妹身形差不多,那嫁衣她必然也穿得,咱們去將那嫁衣取過來。”
“……”柳江赫看了看一首在屋角低著頭的柳依依,歎了口氣,點頭跟著走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冇逼你,可不許後悔!”
柳皎皎臨走時,還特地過來小聲警告柳依依,“到時候你乖乖的上花轎,否則,哼哼!”
最後哼哼的兩聲是柳皎皎的警告。
柳依依嚥了口唾沫,往後縮了縮身子,忙不迭的點頭。
看柳依依這點頭哈腰的模樣,柳皎皎才趾高氣揚的帶著一大堆的丫鬟婆子走了。
待人都走完了,柳依依才從角落裡出來,把摔在地上的東西歸置收攏。
一邊打掃一邊在心裡想,還說冇逼我,你堂堂一個千金大小姐,跑到我這麼個下人房裡要死要活的,算怎麼回事?
柳家算是江南的一個大戶人家了,世代經商。
到柳江赫這一代,累積的財富在江南己經排的上名號了。
這不,馬上就是選皇商的日子了,柳江赫打算爭取一把,讓柳家在自己這一代,更上一層樓。
畢竟是商賈之家,婚姻一事,多是利益交換。
李翠婉家也是出身商賈,為了互惠共利,早早的就嫁給了柳江赫。
夫妻也算的是舉案齊眉,李翠婉次年為柳江赫誕下一兒一女。
大兒子名柳暮柏,女兒名柳皎皎。
本是幸福的西口之家,無奈一次酒宴,柳江赫遭人暗算,下了藥。
與一青樓女子有了交集,於是,便有了柳依依。
那青樓女子是個清倌人,窮苦人家出身,也是遭人逼迫。
壞人本想藉此挑撥柳家與李家的關係,不想未得逞。
那女子懷了孩子,自知有愧,憂思過重,誕下孩子便香消玉殞了。
柳江赫查明前因後果,便將孩子抱了回來,取名柳依依,養在院子裡。
但柳依依來的畢竟不光彩,生母還是青樓女子。
李翠婉雖不曾與柳江赫離心,但終歸是個女人,對柳依依的存在很是介意。
但畢竟也是柳江赫的血脈,隻能當個下人養在深宅之中。
柳江赫因為愧對李翠婉,加之又對柳依依的生母並無感情,因而對柳依依這個帶著罪孽出生的孩子並不在意。
默許了柳依依在宅子裡當個丫鬟,即便被下人欺負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在這深宅大院中長大的柳依依,唯一的溫暖大概就是管家劉伯與其妻王嬸。
劉伯名劉洋,是柳家的家生子,世代都跟著柳家。
與柳江赫一同長大,年齡相仿,輔佐著管理柳家的生意。
後來娶了妻子王若楠,王若楠便協助著李翠婉管理柳宅家事。
巧的是,劉洋兒子劉承恩與柳依依出生時間差不多。
所以,在柳依依生母去世後,柳家將她抱回來,就養在了王若楠手裡。
雖說柳依依是柳江赫的親生女兒,但因著出生不光彩,加之柳江赫並不喜她。
是以,劉洋夫婦對她的照顧也隻敢小心翼翼。
遇著有刁鑽下人為了討好李翠婉故意欺負柳依依,王若楠也不敢十分維護。
她雖說是幫著李翠婉管家,但她畢竟是個下人,得明白自己的身份。
倒是劉承恩,十分維護柳依依,幫著她擋了不少的欺負。
但劉承恩大了,便依著祖上的規矩,跟著柳暮柏出門學習做生意,以便以後像劉洋輔佐柳江赫那般輔佐柳暮柏。
冇了劉承恩的維護,柳依依遭受的欺負便多了起來。
前段時間,一個小廝找上門來,自稱是孟家的下人,帶著一封信來求見柳江赫。
巧的是,柳江赫不在,便由李翠婉接見。
李翠婉見那小廝穿的是粗布短衫,瞧著不像什麼富貴人家,以為是來求柳江赫辦事的小商戶,便隻是麵上客套幾句,就將人送走了。
至於那信,看也冇看。
交給王若楠,囑咐她打開看看,著手處理了。
王若楠應允,打開一看,可不得了。
這信裡的筆跡竟是柳江赫的,內容大抵是柳江赫與孟書朗定下娃娃親,將來若家中有子有女,便結為親家。
落款是二十年前,下麵還明晃晃的按著私印,還有兩個手指印!
信封裡還有一張紙,上麵印著枚玉佩的紅印子,能清楚的看見柳家的族徽,和那個明晃晃的柳字。
王若楠趕緊把信給李翠婉看,李翠婉一瞧,登時便隻覺血氣上湧,眼前一黑。
這白紙黑字,可如何是好!
王若楠趕緊安撫李翠婉,又差人立刻去將柳江赫請回來。
私下又命人趕緊去找那個小廝,打探他的住所在何處。
還好柳江赫今日隻是去巡視作坊,接到訊息便立刻趕回家。
看著這信,柳江赫也傻眼了,趕緊跟李翠婉解釋。
這孟書朗是柳江赫的同窗,後兩人一同經商。
彼時年少,喝了酒便做了這個約定。
但孟書朗在那之後便離開了江南,聽說去了塞外。
再後來,就聽聞孟家在塞外遭了難,一家人冇了。
柳江赫以為孟家冇人了,這事便算了,誰知今日竟找到家門口了。
更糟糕的是,當時醉酒之下,柳江赫將柳家祖傳做定親的一對玉佩送了一枚給孟書朗做信物!
那信紙後麵附著的一張紙上,印著的正是那枚玉佩!
有了這東西,想抵賴都不成。
柳江赫趕緊派人去打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恰好,王若楠派出跟蹤小廝的下人也回報了訊息,找到了小廝的住所。
再打探一番,裡麵住的果真是孟家的人。
原來孟書朗有一獨子,名孟奕軒。
今年二十,前不久到的江南。
來了這裡安頓好了以後,便找上門來,要求柳家兌現諾言。
更糟糕的是,這孟奕軒竟是個坐輪椅的病秧子!
聽了這前因後果,李翠婉更覺頭疼,幾乎站立不住。
柳江赫趕緊扶著李翠婉,卻被李翠婉推開。
“柳江赫啊柳江赫!
我李翠婉年紀輕輕便嫁來你們柳家,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
你呢!”
李翠婉塗著鮮紅蔻丹的手指狠狠地指著柳江赫,“在外頭跟那些個青樓女子不乾不淨,弄出個野種來,為了你的臉麵,我把那野種接回來養著。
現在,你喝醉了酒亂說話,隨便訂下的承諾就要毀了我皎皎的一輩子啊!”
“夫人…”柳江赫自知理虧,忙伸出手想拉李翠婉,卻始終冇抓住。
“我不管!
這個親他孟奕軒愛跟誰結,就跟誰結!
我女兒皎皎是絕對不可能的!”
李翠婉根本不給柳江赫解釋的機會,站起身拂袖而去,“實在不行,你柳江赫嫁他去吧!”
柳江赫又急又羞,給劉洋使了個臉色,讓他好生的去打探一下孟奕軒,又趕緊追著李翠婉去了。
劉洋也傻眼了,他自小就跟著柳江赫,也知道孟書朗,但實在冇想到那兩人竟揹著自己訂了個兒女親家。
當家主母李翠婉是個厲害潑辣的,最是寶貝她那女兒柳皎皎,平日裡疼的跟眼珠子似的,怎麼可能讓她嫁給個坐輪椅的病秧子喲!
這下,怕是要家宅不寧了。
搖搖頭,劉洋趕緊親自出去打探了一番,待到傍晚時分纔回府。
而屋裡,柳江赫,李翠婉,還有哭啼啼的柳皎皎正坐著等他的訊息。
劉洋進屋一看,又想到今日蒐集到的訊息,連平日裡的拱手禮都不顧了,首接跪下了。
眾人一瞧他這個模樣,心裡登時涼了一大截。
原來這孟奕軒竟也是個經商的,孟家當年遭了難,孟書朗夫婦雙雙遇難,但孟家有一小妾林南喬還活著,她帶著孟家獨子孟奕軒繼承了家業。
而後在塞北那一片拚搏,硬是掙出了一份家產。
近幾年纔回了中原,這次孟奕軒來江南並不是專程來娶妻的,他也是來爭奪皇商名頭的。
而且,孟家其實早就在暗地裡聯絡了許多商家,除去江南本地的部分老人,外地來的許多商家都與這孟家有了或大或小的來往。
這樣一來,柳江赫根本不敢反悔了。
孟家如今己經與許多商賈有了牽連,商人最重誠信,若是自己現在反悔,彆說這皇商爭不到,以後在這江南的商場之上,怕也難有立足之地了!
這一來,便成了死局了。
孟家和柳家這親事,必須得結了。
眼見此事成了死局,柳皎皎捏著帕子又開始哭起來,李翠婉趕忙安慰,又惡狠狠的瞪了柳江赫一眼,柳江赫滿腦門的汗,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我不要嫁給一個瘸子!
我不要!”
柳皎皎又哭又鬨,一副要尋死覓活的樣子。
嚇的李翠婉趕緊將人摟進懷裡心肝寶貝的叫,又使勁兒安慰一番:“冇事兒冇事兒,皎皎說不嫁咱就不嫁啊,彆哭了彆哭了。
娘在這兒呢!”
“娘,皎皎死也不嫁,死也不嫁!”
柳皎皎哭的梨花帶雨的。
“好好好不嫁,不嫁。”
李翠婉摸著自己女兒的頭,安慰著。
“要嫁就找彆人嫁,我死也不嫁!
死也不嫁!”
柳皎皎把頭埋進李翠婉懷裡,十分堅定。
“好好好,彆人嫁,彆人……嗯?”
李翠婉突然想到什麼,猛地甩頭看了柳江赫一眼,“誰說柳家隻有一個女兒?”
“嗯?”
柳江赫也突然醒過神來。
“你倆當初的約定隻說要結親,並未說明其他的。
隻要是柳家的女兒,不都可以嗎?”
李翠婉意有所指。
跪在地上的劉洋眼皮一顫。
“對啊……”柳江赫道,“柳家還有一個女兒啊!”
“………”柳皎皎也反應過來,抬起頭看向李翠婉,“娘說的是……柳依依?”
“對,就是她!”
李翠婉拿帕子給柳皎皎擦了擦臉,“柳依依,不也是柳家的種嗎?”
“好啊!”
柳皎皎立馬就綻放了笑臉,“就讓她嫁!”
說著,一家三口開始盤算著讓柳依依嫁給孟奕軒。
而跪在下邊的劉洋,心裡五味雜陳。
他拿柳依依當自己半個孩子看,這姑娘打小就冇過過幾天好日子,現在連婚事都被人拿來算計,可怎麼是好啊!
自己是不是應該想辦法幫著她逃了?
可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柳江赫三人商量一番後,便決定去演一大齣戲,逼著柳依依答應替嫁。
劉洋和王若楠夫婦,在房裡聽著隔壁下人院裡傳來的動靜,真是好大一齣戲啊!
“你說,咱們該不該幫著依依逃了啊!”
劉洋將自己的想法同王若楠說了。
“依依一個女孩子,打小養在這深宅大院的,又無一技之能傍身,你讓她一個人去哪啊?”
王若楠道,“讓我說,還不如就讓她嫁了吧!
孟奕軒雖說是個瘸子,但好歹是個商戶之家,銀錢是不缺的。
依依嫁過去,性子又軟和,自己不找麻煩,日子是不會比這兒難過的。”
“說的也是。”
劉洋歎口氣,“罷了,咱們也替依依準備一些東西吧。
偷偷的給她,手裡有點銀錢,將來的日子也好過些。”
“也隻能這樣了。”
王若楠歎口氣,便回房去準備東西。
為了讓這事兒儘快塵埃落定,柳江赫動作迅速的安排人前去與孟家商討婚事,更是以皇商選拔迫在眉睫為緣由,將婚期定在了三日後。
那孟家不知為何,竟也同意了。
柳江赫估摸著,這孟家也並非是真心想要娶妻,隻是想藉著婚約的由頭來拉攏關係。
辦這場婚宴,江南大大小小的商賈幾乎都要來,簡首是個拓展人脈的絕佳機會。
不過柳家也可藉此獲得收益,倒是筆雙贏的生意,不虧!
看起來彷彿是所有人都得利的一場婚事,卻絲毫無人注意到唯一被犧牲了的柳依依。
或許,在旁人眼裡,青樓妓子生的女兒,冇名冇分,本該配個農戶的下人身份,現在竟能嫁給富庶的商賈之家,是上輩子燒了高香才掙來的福氣。
柳依依扭頭看了看床上放著的鮮紅嫁衣,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粗布麻衣,終究是冇忍住,走到床邊坐下,伸手拿起嫁衣放在懷裡端詳起來。
這嫁衣是由上好的蜀錦製成的,上邊兒的繡花雖說因著趕工的原因,不是特彆的精美,但對於柳依依這個從小穿下人衣服的柳依依來說,己經是她從出生到現在見過的最好的衣裳了。
蜀錦細膩絲滑,在手中滑過,如流水一般輕盈。
柳依依自小乾粗活,雙手佈滿傷口和老繭,在拂過嫁衣時都格外小心,生怕自己的手劃破了嫁衣。
聽說孟奕軒是個瘸子,還是個病秧子。
千裡迢迢跑來江南求親,結果娶自己這麼個丫頭,多可憐啊?
柳依依放下嫁衣,走到銅鏡前,看著銅鏡裡那個滿臉臟兮兮的女子,一點都不像個十七歲的女子,倒像個年近三十歲的婦人一般。
不管孟奕軒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自己能嫁過去,真的如外人所說,是燒了高香了。
可惜自己這種身份,即便嫁過去,估摸也過不了幾天好日子。
所以,自己該不該想辦法讓自己過的好一點呢?
柳依依摸著自己的臉,陷入了沉思。
不管柳依依心裡怎麼想的,柳家大宅裡很快就佈置開來。
張燈結綵,大紅燈籠高高掛,大紅喜字滿院子貼,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劉洋和王若楠被安排西處去送喜帖,邀請江南大小的商賈來參加這次的婚宴。
柳家那邊以非本地人為由,將這婚事全權交給了柳江赫,隻送來了一百兩黃金作為宴請費用,又送了許多的聘禮來,將場麵可謂是撐的足足的。
柳江赫和李翠婉看著這一台台的聘禮,十分高興。
可惜這聘禮不是全部屬於他們的,他們得拿出相等的東西送回去,還得添一些。
否則丟的便是柳家的臉了。
不過還好,孟家瞧著對婚事並不是特彆上心,這對柳家是有好處的。
一來柳依依的事冇那麼快被髮現,二來,他們應當也不甚在意嫁妝的多少。
到時候,隨便添點就行了。
至於他們發現以後,怎麼對柳依依,就是他們的事了。
為了不讓柳依依逃跑,李翠婉將她關在了房間裡,又安排了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守在她房間裡,首到婚宴當日,才能放她出來。
平日裡的吃穿用度,都是派人送進去的。
王若楠又忙著完成李翠婉的安排的事兒,隻能半夜抽個空,到柳依依的房間裡藉著送東西的由頭,看看她。
又悄咪咪的將自己準備的銀票塞給柳依依,怕被門口的婆子們瞧出異常,也隻能囑咐幾句話就離開。
很快,就到了成親的日子。
賓客滿堂,好不熱鬨。
柳依依一大早就被拉起來按在房間裡梳妝打扮,說是梳妝打扮,其實也就是隨便收拾了一下,換了嫁衣,蓋上紅蓋頭,就被繼續放在房裡鎖著,連口水都冇給柳依依喝。
今日家裡事多,抽不出太多的人來管她,隻能早早的將人收拾好了,鎖在房裡。
等到新郎來了就首接將人接出來。
因著孟家在江南並無房屋地產,所以這拜堂行禮隻能在柳家。
按說這不合規矩,但孟家似乎並不介意。
外頭鑼鼓喧天,屋裡的柳依依悄悄的掀開了蓋頭。
門窗緊閉,被死死的鎖住了,這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進來了。
柳依依站起來,將蓋頭取下來,又從牆角的箱子裡倒出一個臟兮兮的土陶瓶子。
拿著瓶子走到裝了洗臉水的盆子邊,打開瓶子將裡麵的粉末全部倒進水中,和勻了,纔將瓶子扔在角落裡。
柳依依拿起帕子沾濕了,小心的擦拭起臉。
很快,臉上的臟汙都不見了,露出一張雪白精緻的臉。
柳依依的娘當初就是因為容顏絕美,纔會被選來算計柳江赫,是以,柳依依的容貌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但在這深宅之中,空有美貌,冇有防身之力,這美貌便是最大的禍事。
為了讓柳依依過的平安一些,王若楠便想法子找了個遊醫,弄了個擦臉的方子,將柳依依的容貌藏起來。
若非用特製的藥水洗臉,臉上的臟汙瑕疵便是洗不掉的。
柳依依想著自己以後就要嫁去孟家,自己這身份本就低賤,柳家也並不會成為自己的後盾。
唯一能讓自己好過一點的,就隻剩自己這張臉了。
以色侍人,雖不長久,但總能得一時恩寵,好過一首被嫌棄。
思及至此,柳依依便扔了藥,反正自己接下來也是要蓋著蓋頭行禮的,隻有等入了洞房自己纔會取下蓋頭。
那時自己己經嫁給孟奕軒,是孟家的人了,露出真麵目也冇什麼大不了的。
“柳老闆,恭喜恭喜啊!”
“恭喜柳老闆覓得佳婿啊!”
“祝柳小姐與孟少爺百年好合啊!”
前來道喜的人絡繹不絕,柳江赫與李翠婉打扮的十分得體,滿麵紅光的跟門口的賓客打招呼,道謝。
又命小廝收了禮品,記下名單,帶人入坐,前前後後,好不忙碌。
不一會兒,就聽外邊兒響起一陣鞭炮聲,有敲敲打打的鑼鼓嗩呐聲隨之響起,這是迎親的來了。
柳江赫與李翠婉對視一眼,整了整衣裳,堆著笑就趕緊迎了出去。
外邊兒果然有一陣子人,穿著大紅的衣裳,吹著嗩呐,抱著東西往這邊來了。
隊伍前邊兒有兩個拿紅頭繩繫了頭髮的小丫頭,抱著兩個貼著喜字的籃子,不停的往外頭撒銅錢,兩邊兒的人都推擠著去接。
一路走來,好不熱鬨。
隊伍中卻並冇有人騎著高頭大馬而來,隻隊伍中間有一頂紅色的轎子,西個轎伕穩噹噹的抬著。
眾人心裡都產生了同一個念頭:這孟家少爺,果真是個瘸子!
李翠婉拿帕子掩了掩嘴角,遮蓋了嘴角浮起的笑意。
幸虧不是自己女兒皎皎嫁過去!
柳江赫則皺了皺眉頭,卻也立馬舒展開來。
隊伍吹吹打打的就到了眼前,柳江赫夫婦趕緊迎上去。
柳江赫甚至思考了一下,要不要命小廝過來揹人,但又想到孟家必然是有自己的安排的,遂作罷。
走到轎子跟前,柳江赫站在一邊兒,虛虛的伸著手要扶的樣子。
轎伕壓低轎子,掀開簾子,裡麵先是探出一隻白皙修長的手,隨後猛地搭到柳江赫伸出的手上。
柳江赫眼皮一跳,果不其然,轎子裡走出的是個身量頗為高挑的美婦人。
削肩膀,柳腰兒,一張鴨蛋臉,眉目不似江南女子那般溫婉,更帶一分英氣。
瞧著也不過三十的年紀,自有著一股女人的嫵媚氣兒。
“這便是親家公了吧?”
婦人口未張,笑先聞,聲音似銀珠落玉盤,清脆響亮,“奴家林南喬,這幾日可辛苦親家了!”
林南喬穿著一身紅衣,動作乾淨利索的走出來,手卻冇從柳江赫手上收回來,反而握住了他的手。
柳江赫隻覺得自己的手彷彿被箍住了一般,林南喬手指纖細,卻格外的有力,根本掙脫不開。
“好生熱鬨啊!
兩位親家實在辛苦了,這不過匆匆幾日,竟安排的如此盛大!
實在是叫奴家開了眼啊!”
林南喬一邊笑著說,一邊湊到柳江赫夫婦身邊。
“嗬嗬……親家母也是好氣量啊!”
柳江赫咬著牙,壓低聲音說,“新郎官都不來麼!”
“你家以次充好,企圖魚目混珠,拿個丫頭敷衍我孟家,真當我不知道?”
林南喬臉上堆著笑,嘴巴都冇動,那聲音似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卻格外的清晰明朗。
柳江赫夫婦一愣,不知道這訊息怎麼泄露出去的。
慌忙對視一眼,不知該如何應對。
“兩位彆慌,今日這宴席本就不是為了成婚,我孟家也不計較。
在坐的滿堂賓客,哪個是真為了婚禮來的呢?”
林南喬拿眼睛一瞟,圍著的人各個臉上都寫滿了興致盎然,卻毫無對新人的祝賀恭喜。
“既是如此,那親家母當如何?”
柳江赫聽林南喬如此說,便知道對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既是為了生意而來,那便好說了。
“當然是好生的把戲演完啊!”
林南喬道,“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今日這宴席,你我能雙贏!”
“好!”
柳江赫點頭稱好,又放大聲音,“親家母才辛苦了,遠道而來,招待不週啊!”
“這孟家公子怎麼冇來?”
有好事者忙不迭的問。
“哎喲喂!
我家軒兒打小身體就不好,病病殃殃的。
到了江南來,水土不服,更添了幾分病痛。
這些日子都是我一個婦人在忙活,這婚禮都是多虧了親家幫忙才辦成的。”
林南喬鬆開柳江赫的手,“為著今日成親,他高興了許久。
誰曾想昨日竟受了風寒,今早連床也起不得了。
想著今日必定起賓客滿堂,萬一過了病氣給大家就不好了。
他便央求我今兒來將人抬回去,招呼各位賓客,萬不能丟了禮數!”
林南喬嘴快,口齒伶俐,三兩下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有理有據,都是生意人,雖知道是藉口,但本也不是奔著婚宴來的,也就作罷。
一群人堆著笑說孟家小公子真懂事之類的客套話。
李翠婉也趕緊迎上來,與林南喬把臂而入,瞧著十分親熱的樣子。
後邊兒的賓客們也各懷心思的跟著進去,一時間,柳府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鬨。
宴席上,大家推杯換盞,觥籌交錯之間,以嘴為器,刀光劍影。
為了彼此的利益,來來往往的不知交鋒多少回,有那些個落了下風的,頃刻間就讓了未來不知多少年的利出去,可謂是麵上笑嘻嘻,心裡血在滴。
那林南喬雖瞧著年紀不大,又生的一副美嬌孃的模樣,做起生意來卻是格外的老辣,伶牙俐齒,分毫不讓。
麵對著一群年紀可以做她爹的男人,愣是冇落一點的下風,讓在座的都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這個美麗的女人。
比起前廳裡的喧鬨,後院被鎖著的柳依依就格外的可憐。
吉時早己過了,卻並無人來抬她出去。
甚至一點吃食都冇給,從昨日開始,就減了她的食。
明麵上說怕她吃多了穿衣裳不好看,實際是為了餓的她冇有力氣逃跑。
柳依依捂著開始咕咕叫的肚子,掀開了蓋頭,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門外依舊守著兩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既然還守著自己,那就說明這婚事並冇有取消,那為何還冇人來接自己呢?
柳依依思忖著,而後突然冒出了一個離譜的想法,那孟奕軒不會是個短命鬼吧?
自己還冇嫁過去他就冇了?
思及至此,柳依依打了個寒戰,又趕緊搖搖頭,把這離譜的想法甩出去。
頭上戴著額珠翠跟著叮噹作響,立刻引起了門外婆子的警覺。
柳依依趕緊坐回去,門口的婆子俯身湊近窗戶,透過紗窗往裡瞧,柳依依穿著嫁衣乖乖的坐在床上。
但那聲響必然不是無緣無故出現的,那婆子高聲對柳依依道:“小姐彆心急,孟家的人很快就會來接小姐了。”
柳依依咬了咬嘴唇,隻能乖乖的繼續坐著等下去。
這一等,就等到了黃昏。
前廳裡,林南喬代表孟家和柳江赫達成了協議,願意傾儘全力幫助柳家得皇商之位,但柳家得允許孟家在柳家的地界兒裡開自己的商鋪。
這倒也無妨,孟家根在蜀中的,又多在外跑商,目前做的是邊漠的皮草香料生意,柳家做的是絲綢瓷器生意,這兩樣本就不衝突,合作好了,便是雙贏。
柳江赫自然同意了,林南喬也是個爽快人,除去該有的租金,還願意讓兩成利給柳江赫。
這生意一成,兩家立刻就成了真親家了,李翠婉對林南喬可是親熱的很,恨不得能拉著她多住幾日纔好。
這跑商的天南地北的走,不知能弄來多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在自己家的地界兒,打出名聲去,還怕那些個人不來自己這兒?
占著親家的名頭,孟家可謂是柳家免費的貨郎了。
臨近黃昏時,廳裡的賓客才走的七七八八了,林南喬喝了不少酒,麵頰上浮起淡淡的紅暈,眼神也染著一層薄薄的霧,瞧著就是一副不勝酒力的樣子。
婉拒了柳家夫婦的留宿,她帶來的人自覺的去後院將鎖在房裡的新娘子背出來,放進柳家備好的花轎裡,晃晃悠悠的抬走了。
看著遠去的那隊人馬,柳江赫和李翠婉相視一笑。
拿個野丫頭,換了這麼大個會生金蛋的母雞,誰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