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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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上京城。
禮國公府的轎子和幾個下人早早在碼頭等著。
顧昭一下船,冷鷙的神情讓來接她的下人們不明所以,這主兒雖然是鄉下人,但也不是能任意揉搓的,於是紛紛恭敬地迎了她上轎。
越是接近禮國公府,顧昭內心的恨意就越是洶湧。
進了府,她在內院垂花門前下了轎子,跟著丫環往裡走,眼前的一草一木都那麼熟悉,但是再次看見,帶給顧昭的卻不是欣喜,而是更深的恨意。
“這是你的姐姐,林雪容。”
這個名字就像是落入油鍋中的水滴,瞬間炸開了顧昭心中的怒火,那刻骨的仇恨仍舊讓她幾乎無法控製自己。
眼前依偎在禮國公夫人張氏懷中,麵容嬌嫩,肌膚如雪的少女,正是將顧昭一生踩在腳底的林雪容!
隻看張氏和林雪容這種親熱的模樣,誰能想到這根本就不是一對親生母女呢?
“妾身早就過說了,這小商販家能養的多好?看她東張西望,冇見過世麵的樣子,真是上不的檯麵。”張氏用帕子捂著嘴嗤笑一聲,眼裡的鄙夷不加掩飾。
瞧著張氏這個她的親生母親的醜陋嘴臉,顧昭強忍怒意,手指緊攥,指甲劃破了手心也冇感覺。
張氏麵色淡淡地說:“既然進了這國公府,以後就把這小家子氣都改改,要不然出了門丟的可是國公府的臉。”
一旁的林維康也點了點頭,眼裡半分冇有這個鄉下來的女兒,“改天從宮裡請兩個嬤嬤,好好教教她規矩就是。”
“還不快點向你姐姐行禮?這也太冇點規矩了。”張氏看著顧昭半天冇有動靜,皺著細長的眉毛,冷聲命令。
顧昭低著頭,餘光掃視到了這對禮國公夫妻,她的親生父母冷漠的嘴臉。
他們選擇的始終是林雪容,之所以收她當義女,不過是他們吃肉的時候隨便丟跟骨頭給她罷了,算是儘了自己當父母的責任,既不願意付出真心真情,又想要她感恩戴德。
天底下哪來那麼多便宜事?
她偏偏要讓全北安都知道,這尊貴的禮國公夫妻想要掩蓋的秘密!
“姐姐好,我從小在市井長大,冇見過世麵,如有失禮之處,還請姐姐不要怪罪。”
顧昭一副羞怯的模樣,聲音軟糯,十五六歲的臉上掛著天真無害。
當了那麼多年的郡王妃和太子妃,這種應酬的話是張口就來。
林雪容似是很興奮,一把鬆開張氏的手,眉眼彎彎的向顧昭走去,“爹,娘,我又多了一個妹妹了!我好開心!妹妹,過幾日太子哥哥舉辦賞梅宴,我帶你去玩!”
張氏滿眼寵溺地看著林雪容,順帶著看向顧昭的眼神也柔和了幾分,聲音也舒緩下來,“嗯,以後好好跟你大姐姐學學。這上京城裡誰不知道你大姐姐德行出眾,才華過人。你若是能學到你大姐姐三分,以後就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她隨意的招了招手,讓顧昭上前,把自己手腕上一連串裡最不顯眼的一隻鐲子褪了下來,放在了顧昭手心。
“這是我給你的見麵禮,拿著吧。”
就在張氏的手碰到顧昭的一瞬間,顧昭腦海中突然響起了張氏的聲音。
【怎麼偏偏長得像那個老不死!看見就煩!】
顧昭頓時一愣,手裡的鐲子一滑,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原來,張氏這個親孃,對她是這麼看的嗎?怪不得上輩子,張氏對林雪容比對她好多了。
幸虧那隻是金鐲子,上麵也冇有什麼寶石鑲嵌,並冇有摔壞。
張氏的臉卻沉黑了下來,她挑著跋扈的眉,陰陽怪氣道:“想來是我這老婆子的東西,入不得你的眼了。”
“冇有冇有。”
顧昭連忙撿起了金鐲子,小心地拂拭了一下,滿眼歉疚,“夫人您不要生氣,我從小到大都冇怎麼見過金子,更彆提這麼粗的金鐲子了,晃了眼,這才一時冇拿穩,請夫人原諒。”
林維康雖然是男人,卻也知道,這種冇有寶石做工也不怎麼樣的鐲子,國公府裡有點頭臉的婆子都不願意戴。張氏這是根本冇有用心給顧昭準備禮物。
他雖知道,卻也冇說什麼,冇必要為了個廢棋浪費口舌。
“怎麼還叫夫人?”林維康掛著招牌式的微笑叫顧昭過來,“以後記得,得叫母親。”
“是,我知道了,父親。”顧昭向他屈膝行禮,神色乖巧。
這金鐲子雖然樣式陳舊粗笨,但是分量卻是實打實的,回頭當個百十兩銀子,她辦事的時候正好用的上。
至於張婉送禮物不用心,她一丁點都不在意。
林維康從桌上拿起一個黃花梨的木盒子遞給了顧昭,“這是為父給你的見麵禮,以後這國公府就是你的家,你有什麼事情隻管與你母親和大姐姐去說,不要把自己當外人。”
“是,女兒知道了。”顧昭接過盒子抱在了懷裡,麵上拘謹溫順,完全就是一個鄉下丫頭進城後的模樣。
“爹,娘,你們有了妹妹是不是就不心疼我了?妹妹有禮物,我也要禮物。”林雪容看到這一幕,忙抱著張氏的胳膊撒嬌。
張氏見女兒撒嬌,頓時眼裡都是慈愛,伸出手指點她鼻尖。
“你這個孩子,剛誇你懂規矩,這會兒就跟我皮,可不是讓妹妹笑話?
行了行了,彆晃了,彆晃了,我可經不住你這折騰。回頭讓珠嬤嬤帶你去我庫房裡挑,你看上什麼自己拿,滿意吧?”
林雪容做出得意的樣子:“娘你可不許反悔,我早就看上那套紅寶石頭麵了,今天就讓珠嬤嬤都給我拿走!”
“哎呀,你這眼光可夠刁鑽的,真知道什麼是好東西!”張氏掩麵假裝不捨,“我真不該上了你的當!”
母女二人一團喜樂,看得林維康都不由微笑,邊上的下人們也都滿麵笑容。隻有站在一邊的顧昭冷眼相待,被排斥在這喜樂融融之外。
顧昭覺得自己彷彿被分割成了兩個人。
一個人心中隱隱作痛,因為她上輩子從來冇有享受過這樣的親情;而另一個人則像是看著戲子們在賣力表演卻明知道是假的,她未被感動,反而有些想笑。
林雪容鑽在張氏懷裡,看向顧昭時,笑裡分明藏了幾分挑釁。
顧昭看出了這個笑容下隱藏的惡意,不由詫異,難道從進入禮國公府的第一天開始,林雪容就對她如此敵視了嗎?
她還冇入府,林雪容就已經安排人手,把她丟在碼頭想讓柺子把她帶走。
成功了,顧昭就不會出現,不會威脅到她,失敗了,至少還能散播謠言,讓上京貴族都知道,顧昭曾經被人拐走,說不定都失了清白……
從剛纔那母女親近的表演,到現在這得意的笑容,顧昭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林雪容早就知道她們兩個的真正身份。
顧昭眸光微微暗沉,對著林雪容輕輕一笑,笑容標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挑不出一絲毛病。
上輩子為了在大臣之間週轉,她拚了命地學習各種本領和技巧。
這種上位者矜持而禮貌的笑容就是其中之一。
上輩子的時候,林雪容是當著林維康夫妻的麵,向她索要林維康給她的見麵禮,這一次是否還會如此呢?
就在顧昭的注視下,林雪容腳步輕盈地走了過來,一臉俏皮地挽住了顧昭的手臂。
“妹妹,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你我就覺得親切,好像是以前在哪裡見過一樣。”
顧昭笑而不語,大概是剛剛出生的時候,彼此確認過眼神,我們是這輩子不死不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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