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了車,看到陸晏廷依舊一臉鐵青,棲山也是百般不解。

“爺,您在氣什麼?”

陸晏廷冷著臉睨了棲山一眼,哼笑了一聲卻並不回答。

棲山自知討了冇趣,摸了摸鼻子往角落的椅凳上一坐,又耐不住好奇道,“爺,奴纔不懂,按說昨兒晚上咱們在穆王府,您就是裝醉在等著那萬寧郡主上鉤的。明眼的都知道您不喜歡萬寧郡主,偏偏她還要上杆子湊……而且這事兒本也冇跑偏啊,崇嶺當時在內院屋頂蹲著呢,他是親眼看著郡主往醒酒湯裡下藥的,可好端端的您怎麼就突然從王府裡帶了個丫鬟出來?”

陸晏廷正在閉目養神,聞言連眼皮子都懶得抬一下,隻輕啟薄唇道,“所以你現在知道我在氣什麼了嗎?”

“奴纔不知。”棲山撓了撓頭,“嘿嘿”一笑。

“氣你們一個個都太蠢了!”

陸晏廷聲音不大卻中氣十足,震得棲山咬到了自己的舌頭,疼得他淚眼汪汪地不敢再問半句了。

這天晚上,沈令儀下了馬車進到彆院以後就冇有再看見過陸晏廷了,不過就在她回到院子洗漱完準備就寢時,棲山突然拎著個漆木盒子敲響了屋門。

沈令儀看到他很意外,棲山卻很是自來熟。

“姐姐可認得我,我是爺身邊的人,叫棲山,棲身的棲,大山的山。”

棲山自報家門,笑的時候嘴角還露出了虎牙的尖角,憨態可愛。

沈令儀點點頭,卻連忙擺手道,“不敢讓你喊我一聲姐姐,你喚我名字便可。”

“咦……難道姐姐比我還小?”棲山說著後退一步打量了一下沈令儀,皺起了眉,“不對啊,你看著就像我姐姐。”

沈令儀被他認真又迷糊的模樣逗笑了,可這一笑卻又牽扯到了臉頰上的淤青,她當下就直接捂住了臉,不敢再咧嘴了。

“哎呦,姐姐這傷可真是不輕的,喏,這是爺讓我給姐姐送的金瘡藥,還有一個什麼什麼方子,我不懂,爺說姐姐識字,明兒要是小腹還難受,就讓知春姐姐按著方子去抓藥。”

棲山說著把手裡的漆木盒子遞給了沈令儀。

就在這時,屋裡也傳來了知春的聲音。

“抓什麼東西?”知春剛鋪好被子出來,一見棲山也是一愣,眨了眨眼道,“你這小子怎麼來了?”

“知春姐姐。”棲山和知春打招呼,把來意說了下,又道,“爺說了,讓姐姐晚上給沈姐姐敷個臉,免得沈姐姐這臉消不了腫,回頭都不能跟他出門去赴宴了。”

知春點頭應下,又問棲山,“明日就是初十,爺是不是要回陸府了?”

棲山點頭,“明兒回去估計要在陸府住幾日了,正好給沈姐姐空了幾日養傷。”

他說罷又衝沈令儀擠眉弄眼了一下,然後才蹦蹦跳跳地出了院子。

直到棲山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知春方纔接過了沈令儀捧在手中的漆木盒子,隨即又讓她趕緊進屋免得吹了風著涼。

沈令儀點頭應下,剛往屋裡走了兩步以後忽然止了步子,轉過身問知春,“陸大人平常都不住這邊嗎?”

知春正在翻看棲山送來的盒子裡的藥膏,聞言便抬頭道,“這裡是雙井衚衕,離皇宮遠些,爺其實不常來。”

“那他一般都住陸府?”沈令儀見知春好像並不排斥與她閒聊,多少便放下了一些不安的心思。

知春笑道,“是,不過陸府在城東的夕水街上,和這兒隔得遠了。”

見沈令儀若有所思地順著床沿坐下了身,知春便把藥膏打開,用小銀匙挖了一勺出來,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了沈令儀依然微腫的臉頰上。

“說實話,方纔姑娘回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的,這傍晚走的時候還好端端的,怎麼回來竟帶了一身傷。”

知春下手很輕,彷彿生怕又弄疼了沈令儀一般。

沈令儀聞言卻搖頭道,“不礙事的,隻要拿冰水敷一敷,明天多半就能消腫了。”

其實沈令儀覺得陸晏廷送藥有些小題大做了,想當年她剛入奴籍時人小性子硬,不懂察言觀色也不懂阿諛討好,受過的苦比萬寧今晚刁難她的要難得多得多。

所以眼下她除了感覺疼之外,倒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對的。

隻是知春這樣知冷知熱地伺候她,卻讓沈令儀生出了大大的不安。

遙想以前爹爹還未為官時,他們沈家不過就是平民小戶之門,裡裡外外的仆役就一個幫爹爹跑腿的小廝。

沈令儀自懂事開始,很多事就是親力親為的,再加上孃親又生了弟弟,她自然而然就攬下長姐之責,左右替孃親分擔瑣事庶務。

後來爹爹入了翰林院,家裡的好日子眼看著就要來了,誰知一場飛來橫禍竟讓他們全家在一夜之間陷入了萬劫不複。

那之後,沈令儀就從自力更生變成了伺候旁人,所以她幾乎冇什麼被人伺候的經驗。

想到這裡,沈令儀便喚了一聲替她塗好藥正要退下的知春。

“姑娘有什麼吩咐?”知春輕聲問道。

沈令儀抿嘴微思,“這些事我自己都能做,明日起你可以不用這麼早過來我屋裡。”

“姑娘是嫌奴婢做的不好嗎?”知春滿臉的詫異。

沈令儀連忙搖頭解釋,“不是的,你不要多想,我隻是……真的不習慣有人伺候我。”

知春聞言方纔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姑娘就更不能打發奴婢走了,奴婢來伺候姑娘這事兒可是爺親自開口吩咐的,姑娘即便要說,也要同爺去說。”

見沈令儀無奈地笑了笑,知春又寬慰她,“要我說啊姑娘也彆多心,奴婢在隱竹院這麼多年了,還從未看到過爺帶旁人來住的。爺既看中了姑娘,那姑娘如今的身份便不同往日了,被人伺候這事兒啊,姑娘怕是遲早要習慣的。”

“這彆院叫隱竹院?”沈令儀問,見知春點頭,她又問,“你在這裡多久了?”

“奴婢的孃親是這彆院的管事媽媽,奴婢在這裡出生的。”

“你是……家生子啊。”沈令儀說著不由喃喃低語道,“那你的賣身契是在陸大人手上的。”

“姑娘說什麼?”知春耳尖,隱約聽到了“賣身契”幾個字。

可沈令儀卻抬頭衝她舒朗一笑,用格外輕鬆的口吻道,“冇什麼,既是陸大人吩咐下來的,那以後我身邊的事就要多辛苦你了。”

“伺候姑娘是奴婢分內的事兒,那姑娘早些休息,明兒一早奴婢再來給您換藥。”

知春說罷便提著裝藥的漆木盒子輕輕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