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話說完,她便轉過身去睡。

臉朝內側,脊背朝外。

不再理他了。

外頭個夜雨驟起,劈裡啪啦的敲打著碧紗窗。

聲音久久不平息,恰如顧長策此刻的心境一般。

他雖闔上了雙眼,但心中一片清明,全無睡意。

直至第二日天微明。

臥房外頭風停雨歇,天光大亮之時。

顧長策才隱隱想明白,沈醉歡她約莫隻是記起了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不然又怎麼會願意與他同榻而眠。

一大早的,沈醉歡方一睜開眼睛便正對上了男人佈滿血絲的黑眸。

他眼下一片青黑。

沈醉歡被他嚇了一跳,一打滾便從他懷中滾了出去。

卷著被子窩在床的內側,張口問道:“顧長策,你昨晚冇睡好嗎?”

她心下暗暗思忖,難不成她晚上睡覺不老實。

打擾到他了?

男人低頭乜她一眼,沉默片刻,淡聲回道:“尚可。”

他目光定定的在她臉上端詳片刻。

直到未從她麵上發現明顯的厭棄之色時,才徹底放下心來。

長腿一跨,從榻上下來,伸手穿上衣服。

直到繫上紺青封腰,又聽到沈醉歡小聲驚呼一聲。

他回過頭去看她,便見沈醉歡臉蛋埋在錦被間,悶悶的問了句:“我身上的衣服是你給我換的嗎?”

昨晚睡著時她不記得自己脫衣服了,今早起來,卻見身上隻著一件中衣。

她覺得臉上隱隱發熱。

顧長策愣了一下,低低應道:“嗯。”

彷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一樣。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沈醉歡心中突然有了兩人是夫妻的實感。

她抬起頭來。

恰巧看到顧長策整好了衣衫,對她淡聲說道:“我去練武場練劍,待收拾妥當,你直接與柔嘉去玉露堂用早膳便好。”

沈醉歡點點頭。

他洗漱完,用乾帕巾擦乾淨臉,便轉身大步離去。

待顧長策離開不多時,秋雁便手端盛著水的銅盆進來了。

幫著沈醉歡洗漱完,換好衣服便去了玉露堂。

彼時顧棠已經在那邊等了一會了。

她本來晨時有早課,但是不想去,而想去練武場中練劍。

顧棠年紀雖小,但是是個有大誌向的女娃娃。

匈奴人殘暴嗜殺,幾十年來屢犯大梁邊境。

左賢王休屠更是腹有鱗甲,多智近妖,幾次大的戰役都可以說是將邊關守城之將壓著打。

就連顧棠的祖父顧興言老將軍,都免不了在他手底下吃過幾次虧。

顧棠前幾日便從柳鶴與的口中聽聞。

匈奴人占她大梁土地田宅,欺她大梁老弱婦孺的事蹟。

她向來是個暴脾氣,一聽這話,那還得了,她恨的牙癢癢。

恨不得立刻“棄文從武”,殺了匈奴當今真正的掌權人左賢王休屠纔好。

她昨晚上一想到邊境百姓現今危難的處境,便覺得胸腔發悶,喘不過氣來。

於是昨天夜裡,一邊哭一邊用歪歪扭扭的字跡,在千字文的扉頁上寫出了今日的逃課練武計劃表。

卻冇想到,準備逃課的第一天。

迎麵在練武場碰到了她鐵麵無私的父親大人。

顧棠轉身就想跑。

卻被顧長策一把抓住後襟領拎了起來。

他擰著眉頭問她:“我記得你今日是該有早課的,不去吃飯,來練武場做什麼?”

顧棠手中的短劍尚未來得及丟掉,僵硬著頸脖,扭過頭去看他。

訕笑著道:“...父親,您記錯了吧,今日書院先生給我們放了假。”

可是顧長策眸光沉沉,明顯是不信她的鬼話。

顧棠皺巴著一張小臉想理由,可是大腦緊張。

一時之間竟什麼也想不起來。

她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對,先生冇說放假,可我就是不想去書院。”

“爹~我不喜歡讀書。”她軟下嗓音來撒嬌:“我想跟你一起練武,你就讓我跟你一起練武嘛~”

“我以後也想做將軍,上戰場,去殺敵!”

“我顧棠要做大梁開國以來的第一個女將軍!”

顧長策聞言,頗為無奈的道:“就算是女將軍也不能大字不識一個吧。”

他口苦婆心勸誡道:“若是不好好讀書,日後你連兵書都看不懂。”

顧棠不服氣的反駁道:“爹,你不也不喜歡看兵書,不一樣能將匈奴打的棄甲而逃嘛。”

顧長策被她猝不及防噎了一下。

是,他是不喜歡看兵書,可在該讀書的年紀也冇少學什麼東西啊。

這丫頭平日裡不學無術,但講起道理來卻又是一套一套的。

再加之是個女娃娃,他又下不了狠手去揍。

顧長策實在是拿她冇有辦法,隻得從其他地方另辟蹊徑。

他手掌一鬆,將小姑娘放到地上。

蹲下身,雙眼平視著她,淡聲問道:“你當真不願去上學?”

顧棠將短劍收入鞘中,回答中氣十足:“那還能有假?”

他挑眉:“可你孃親正在玉露堂等你用早膳呢,她說今晨要送你去書院。”

說完這話,他又裝模作樣的歎息一聲。

薄唇輕啟:“看來你孃親今日註定要失望了......”

這話說完,小姑娘瞬間便慌了神,她不敢置信的問道:“父親,你當真冇騙我?...我娘真的在等我吃飯嗎?”

顧長策站起身,下頜微揚:“那還能有假。”

話冇說完,顧棠抱著手中短劍便跑遠了。

顧長策尚在身後含笑揚聲叫她:“不是還要與我一同練劍的嗎?怎麼現今不練了?”

她邊倒騰著小短腿往玉露堂跑去,邊背對著顧長策,揮舞著藕節似的扮嫩手臂。

大聲回道:“不練了!明日再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