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哎喲,南姑娘來了。”楊媽媽笑盈盈地迎了上來。

南羲冇有理會這番熱情,帶著行露便往正堂去。

這般無視,楊媽媽既是詫異又生氣,低聲對著一道來的薑媽媽說道:“喲,南姑娘這脾氣見長啊!端什麼架子?”

薑媽媽沉著一張臉,眉間隱有不耐,催促:“行了,快去叫老太太吧。”

在正堂坐了好一會,李老太太才被楊媽媽攙扶著從梅花屏風後頭出來。

待老太太坐穩了,南羲才放下茶盞,投去目光。

看起來老太太似乎是還冇睡醒的樣子,精神萎靡,喝了一口茶水瞧著纔有了點精氣神兒。

一夜未好眠,又受了風,李老太太現下隻覺頭疼的厲害,扶額側坐揉著眉心,開口道:“你既來了,可是想通了?”

“外祖母安好。”南羲依著規矩行了禮,不等老太太發話便坐了下來。

李老太太這纔打量起了這個多日不見的外孫女,一身素衣,不見釵環,也讓人不能輕視。

瞧著還是那麼大方穩重,規矩懂禮,但態度卻是冷淡了不少。

“我與表哥的婚事是您定的,如今表哥已有佳偶,還請外祖母替我罷了婚約。”

訂下婚約時老太太請了媒人寫下了婚書,原本該一式兩份,兩家按下手印各自妥善保管。

但據她所知,一份婚書在伯爵夫人手裡,另一份婚書也並未送去洛陽,而是由老太太做主保管。

這樣一來,也省下不少麻煩。

隻要請媒人再寫下一份解除婚約的婚書,老太太替她按了手印,再把原來的婚書毀掉,這親事便是退了。

至於定親的信物。

她示意行露拿出了當初定下婚約的鴛鴦玉佩,遞交給了老太太身邊的薑媽媽。

“這……”

薑媽媽捧著玉佩,猶如捧了個燙手的山芋,老太太不表態,她也是左右為難,不知該不該接。

“羲丫頭,婚姻大事,豈是你能自己做主的?”李老太太麵色鐵青,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

南羲麵色沉靜,語氣從容不迫:“我冇了父母,婚姻大事按照規矩也是該皇祖母定奪,若是外祖母不同意,南羲隻得進宮求皇祖母做主。”

一提到太後,李老太太霎時冇了剛纔的硬氣,這事兒要是真鬨到太後那裡去,無論結果如何,丟的都是李家的人。

不甘被這麼一個小丫頭給拿捏,冷笑道:“你那皇祖母這些年可曾管過你?”

“外祖母慎言。”

“哼!”

許是怕了,李老太太頗有些心虛地收回了話頭,冷著臉說道:“你若退了婚事,外頭要有什麼傳言,老身可替你抹不平。”

這話中透著威脅,南羲臉上也未曾有一絲一毫的懼怕。

“傳言什麼的倒是不打緊!”

一道爽朗的人聲傳來,雨後初晴的暖陽下白衣驚鴻,他信步而來,到了李老太太跟前一步的距離才停下。

南沐恒眼中含著笑意,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麵前滿頭珠翠的老婦人。

被看久了,李老太太心中一陣發虛,鬼使神差的站了起來,讓出了上坐的位置。

南沐恒也冇客氣,不偏不倚地坐下,李老太太黑著臉坐到了右側。

“阿羲是外祖母您一手教養的,聽說府中幾個妹妹還冇說親,近墨者黑,近朱者赤。”

“外祖母,您說呢?”

摺扇輕敲桌麵,清脆的響聲震得李老太太一陣心悸。

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李老太太活了大半輩子自然是明白的。

她說出來不過是想嚇唬住南羲這丫頭,卻冇想到這南沐恒又來了。

“兄長,您怎麼來了?”南羲略有些意外,倒也冇有覺得有什麼不妥。

她來的路上便想明白了老太太不願退婚究竟是圖的是什麼,錢財隻是其一。

心中有了十足的把握,便也不怕出變故。

南沐恒看向南羲時眉目不由得柔和,溫笑道:“為兄隻是來給你撐腰的,不是來幫忙的,你退婚一事,我不多言。”

這話聽的讓人格外安心。

看向在兄長麵前有些發蔫的李老太太,她鄭重開口:“外祖母雖身在內宅,可外祖父生前身居高位,您也是見過世麵的,想來該是知曉我因何入京的。”

這話一出,李老太太不免一愣,她自然是知道的,但一時想不明白南羲說這話是何意。

見此,她繼續趁熱打鐵道:“和洛陽府聯姻,想必表哥也冇了出頭之日。”

李老太太陷入了沉思,當今聖上與前洛陽王不和是人儘皆知,從前聖上還是四皇子時,洛陽王則是東宮太子。

兄弟二人一母同胞,感情極好,太子文武兼備,為人賢明,更是年紀輕輕便立下累累戰功。

反觀如今的陛下三皇子,資質中庸,比下有餘,比上不足。

先皇駕崩時,所有人都以為會是太子繼位,可誰也冇想到傳位詔書寫的竟是三皇子。

三皇子繼位後將東宮太子封為洛陽王,遷至洛陽。

洛陽王手中的虎符未交給新帝,帶著三十萬大軍駐守在了洛陽。

當時甚至有風聲說洛陽王要造反。

直到十二年前的一場大火燒死了洛陽王,這場風波才平息了下去。

其長子襲爵後幼女又送到京城為質子,這說明……

聖上還是忌憚!

這與聖上忌憚之人親近……

此時此刻,李老太太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後怕地看著眼前人,頓時恍然大悟!

怪不得近年來伯爵府日漸衰敗,原是養了個禍害!

若是良哥兒娶了這個禍害,仕途毀了不說,隻怕連爵位都保不住!

瞧著李老太太逐漸惶恐的神色,南羲微微歎氣,果然,從前是她想錯了。

她一直以為外祖母留她在伯爵府,還與其嫡孫定下婚約,便是不在乎什麼名利,而是真心在意她這個外孫女。

可如今想來,這個她敬愛的外祖母不過是個隻顧當前利益,目光短淺又貪心老婦人罷了。

祖孫二人對視,誰也冇有開口,彼此眼中皆是疏遠,曾幾何時,也是長輩慈愛小輩恭順的和睦場麵。

守在李老太太身邊的薑媽媽無奈地搖了搖頭,向南羲投去憐憫的目光,卻發現眼前的南姑娘是那般驕傲冷然,又哪裡要她來憐憫?

十六年前伯爵爺痛失愛妾,變得不問世事,將整個伯爵府交給了夫人和老太太打理。

老太太同夫人將伯爵府打理日漸冇落,若不是南姑娘來了京城為伯爵府填補虧空,如今的伯爵府隻怕早就負債累累。

她依稀記得當初伯爵爺是不同意把南姑娘接到府裡來的,但老太太十分堅持,伯爵爺為了孝道也不再反駁。

後來老太太將南姑娘許配給良哥兒,伯爵爺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從此辭去了官職常不歸府,連良哥兒也不管了,隻身在外猶如閒雲野鶴。

如今細細想來,伯爵府冇落至今日這般外大中空的尷尬地位,全是因老太太而起。

若是老太太再想不明白糊塗下去,隻怕整個伯爵府傳不到良哥兒手上便已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