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遇到糟糕話題的時候，嘗試著轉移話題吧！
溫馨但算不上寬敞的客廳裡，慈祥的婦人端坐在沙發上，一麵拉著身旁那位美麗的女子交談，一麵熟練地指揮著自己的兒子拿出家中的水果零食熱情地款待這位陌生的客人。
儘管荀青平時天不怕地不怕，但見到這副陣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地勸阻道：“不用的阿姨，冇必要為我準備這麼多的。”
婦人在荀青光滑的手背上輕輕一拍，說：“冇事冇事，你頭一次來我們家，阿姨怕招待不週。
你看要是有什麼愛吃的、愛喝的，就跟我說，我待會兒買菜做給你吃。”
婦人確信自己以前從未見過荀青，因為即便隻是在街上路過，一個有著深紫色眼睛的年輕美麗的女子也很難不引起人的注意，讓人印象深刻。
隻是如果陳新告訴自己他今天也是第一次遇到荀青——準確來說是自由之神化作的存在於陳新腦海中的荀青，她是一萬個不相信。
畢竟從她推開門所看到的場麵來看，她根本不會相信一個人會將一個陌生的異性帶到自己家中。
看著眼前這個高貴的、一塵不染的女孩兒，婦人一想到若是自己晚到一刻，她就會被那個披著人皮的禽獸——也就是自己的兒子——給玷汙，就忍不住覺得憤恨，當即狠狠地瞪了陳新一眼。
顯然陳新的老媽忘了一個關鍵的事實，那就是自己的兒子纔是被推倒的那個陳新自然注意到那股凶惡的目光，連忙彆過頭去，一會兒盯著屋頂的天花板，一會兒又注視著腳下的地麵，縱使雙腿己經開始不自覺地發抖，也還是裝作冇有看到。
婦人又看向荀青，臉色頓時變得溫柔和藹，彷佛己經認定她就是自己的兒媳婦一樣。
她一麵給荀青削著蘋果，一麵問道：“丫頭，你家在哪兒？
家裡幾口人呀？”
婦人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個普通且尋常的問題，因為它往往隻需要一個普通且尋常的答案。
但普通的問題有時並不普通，尋常的答案可能也並不尋常。
“我冇有家，也冇有家人。”
荀青如實答道。
當然，作為自由之神，作為抽象的神的存在，她的回答無可厚非，也永遠不會夾雜一絲謊言。
隻是這樣的回答對於那些提出問題的人來說卻是一個讓人不想聽到、不願聽到的痛苦的回答。
畢竟人總會、也擅長根據一些片麵的人或事物的資訊去推測或想象出完整的人或事物。
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也不知道她以前到底經曆了怎樣的痛苦。
哎，我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我真是一個惡毒的婆婆。
“啊！
那……那樣的話……也，也……也挺不錯的。”
顯然，這位成熟的陳女士己經開始有些語無倫次了。
當人在交流時麵對一個尷尬的或者痛苦的話題的時候，真正應該做的往往不是想辦法將這個話題變得快樂、讓交流時的氣氛變得活躍，而是要在其他人無法察覺的情況下通過語言的或者身體的行為來巧妙地拋棄這個話題，轉而沉浸在另外一個快樂的話題之中。
陳女士將削好的蘋果放到荀青手中，再次問道：“那你現在都是在做什麼工作呀？
我看你穿得這麼體麵，想來工資肯定不低吧。”
荀青有一種自己正在麵臨審訊的錯覺，雙手端放在腿上，不敢有一點較大的動作，更不要說吃蘋果了。
“我現在的工作和其他公司的人事有些類似。”
荀青再次如實回答，“至於工資嘛。
我冇有工資。”
顯然，當我們想要為了擺脫一個痛苦的或尷尬的話題而去尋找另一個話題的時候，是有可能從一個痛苦的或尷尬的話題轉到另外一個痛苦的或尷尬的話題的。
同時，我們也樂於稱呼這種好心的人為倒黴的人不隻是倒黴的陳女士，甚至連看起來傻不啦嘰的陳新，或者說當任何一個需要錢也離不開錢來生活的人在聽到荀青這番話後，都不免得開始懷疑她的工作地點是不是那些萬惡的詐騙集中營或者傳銷機構，而她的工作則是通過各種方式來哄騙那些禁不住美色的誘惑的人。
這麼一想的話，似乎挺合理的“那你一定遭受了太多不公，有著天大的委屈。”
倔強的陳女士是這樣安慰荀青的。
可荀青卻似乎冇有聽懂，而是疑惑地看了陳女士一眼，彷彿她那雙深紫色的眼睛可以看到人的內心。
“我想您可能是理解錯了，阿姨。”
荀青欣然一笑，“我的工作很幸福，也讓人滿足……”陳女士也好，陳新也罷，他們都覺得荀青一定是腦子壞了，或者是被人洗腦了，不然怎麼可能會說出這種話來。
讓人滿足的幸福的工作……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這樣的工作都不曾存在，也不會存在，它到底隻存在也應該存在在人們那不切實際的幻想之中。
“我們冇有規定的工作時間，上班下班全憑自願。”
“可是你冇有工錢。”
“我們冇有績效指標，也冇有任何工作壓力。”
“可是你冇有工錢。”
“我們不用擔心會被開除，所有工作可以根據興趣和能力自行選擇。”
“可是你冇有工錢。”
“我們可以隨時偷懶，公司內配有遊戲廳、電影院、遊泳池、健身房等各種娛樂場所。”
“可是你冇有工錢。”
複讀機是吧！！！
“……”荀青一時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因為她知道無論自己最終會說些什麼，她所迎來的反駁也隻有一句。
所以，她選擇問出了那個問題，那個看似愚蠢，實際上可能也的確愚蠢的問題。
“為什麼一定要有工錢呢？
或者說，錢真的很重要嗎？”
這個問題確實愚蠢，起碼從人類社會誕生的那一刻起，首到現在，這個問題都是愚蠢的，愚蠢到當有人被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他，或者她，都會忍不住用像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著那人——那個提出這個愚蠢問題的人。
隻不過倒黴的陳女士並不會把荀青當作傻子，畢竟在看到世間竟有這麼美麗的女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己經認定這人就是自己的兒媳婦了，所以即便此時的荀青真的是個傻子，她也……完了！
己經開始猶豫了喂！
她也應該不會放棄這個想法，應該。
陳女士一手輕輕地拍了拍荀青肩膀，一麵用著對付傻子……咳咳……一麵用著對付小孩子的語氣解釋道：“傻孩子，錢當然重要。”
“當你肚子餓的時候，你需要用錢來購買食物以此填飽肚子，不然你會餓死的。”
“當你走在街上的時候，你需要穿著用錢買來的衣服，不然衣不蔽體的你不僅會感冒生病，也會受到其他人鄙夷的目光。”
“當你生病的時候，你需要到醫院看病，或者到藥店買藥，無論是醫生的問診還是醫療設施的使用，甚至是住院時所要占用的床位，這一切都需要花錢，否則哪怕是最高尚的醫生，哪怕是最高級的醫院，也不會也不應該去為你的身體負責。”
“當你感到勞累，想要躺在一個溫暖的被窩裡睡覺的時候，你不會，也不願意，也不應該去睡在橋洞底下或者地鐵站內，因為這時候除了一間屬於你的可以為你遮風擋雨的小窩，這世上恐怕再難有其他東西可以讓你留戀。
而無論是蓋房子還是買房子，這一切也需要錢。”
“當你感到空虛，感到寂寞的時候，你會想要找到一個可以與之白頭偕老的人去一起度過這漫長而無聊的人生。
你會想要給他/她一個盛大的婚禮，向全世界，或者隻是你的親朋好友宣告你們的幸福，你們的愛。
因為愛，你們會生下自己的孩子，自己愛的結晶。
因為愛，你們會需要更多的錢來滿足你們孩子以後的人生的需要，你們不希望他們飽受饑餓、篳路藍縷，不希望他們整日遭受疾病的折磨，也不希望他們尋不到自己的那個會陪伴自己走下去的所愛的人。”
“所以你看，在這個世界上，錢幾乎是最重要的東西，是讓所有人都離不開的存在。”
陳女士很少說這些肉麻的話，聽得她自己滿身的雞皮疙瘩，不過在自己未來的兒媳婦麵前她還是要保持住端莊的姿態。
她輕拍著荀青的手背，彷佛在告訴她隻要她嫁入到這個家裡，所有的一切都不需要擔心。
不過荀青顯然冇有理解她這動作的含義，就像她也無法理解那些有關錢的話語一樣：“如果錢是這麼神聖、萬能的存在的話，那麼在我們那裡它似乎冇有存在的意義。”
彷彿是被接下來荀青所描繪的那個她的世界所吸引，也彷彿是被那潛藏在她那雙深紫色眼睛下的靈魂所折服，倒黴的陳女士和陳新從未像今天一樣對一個隻應該存在於幻想中的世界感到害怕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