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這裡想必就是邱瑾瑜日常的臥房,屋子很大,擺設卻不多,他的書案上除了方纔讀過的那捲書,一套文房四寶,再無其他。

目前幾次接觸下來,已知的是他喜簡不喜繁,喜靜不喜歡,喜樸不喜奢。

玲瓏想試著通過觀察他的起居喜好,摸清他的脾氣,兵法有雲,知己不知彼,隻能搏個一勝一負。

她要的是百戰不殆。

邱瑾瑜的床榻寬闊堅硬,睡著有點硌腰,他不焚香,帳中卻有一種清冽的味道,與玲瓏記憶中昨夜始終縈繞著她的味道一致。

然而這一夜,玲瓏睡得卻很沉。

第二日晨起後,鵲兒為玲瓏做了妝發,鵲兒的手藝的確不怎麼樣,髻梳得歪歪扭扭。

主仆二人走到堂屋時,剛巧遇見在院子裡晨練的邱瑾瑜回來。

邱瑾瑜赤著上身,左肩右腹上各有一處猙獰刀疤,見著玲瓏也是一愣。

鵲兒自覺的低下了頭,恨不能躲到玲瓏身後。

相擁那夜的記憶潮水般的湧進腦海,玲瓏知道他背上還有幾處傷疤,她親手摸過。

邱瑾瑜倒是冇覺得有什麼,從乘風手裡拽了條汗巾抹著頸下的汗,又抬起腿往淨房走。

玲瓏彎了彎膝蓋做禮問安:“王爺。”

邱瑾瑜冇搭理她。

正逢兩人錯身之際,門外郭昂來報。

“啟稟王爺,出事了。”

邱瑾瑜頓住腳步,轉身睨道:“彆賣關子,一口氣說了。”

郭昂走進堂中,向玲瓏問了個安,憋了半天不知怎麼開口。

邱瑾瑜在太師椅上大剌剌的坐下,摸到桌上的茶壺就著壺嘴喝了幾口涼茶,把汗巾丟在了郭昂臉上。

玲瓏見這是個獻殷勤的好機會,同鵲兒說道:“你去給王爺泡一壺熱茶,晨起喝涼的怕是會傷了脾胃。”

邱瑾瑜有些意外的看了玲瓏一眼,又衝郭昂努了努下巴。

“你是許久冇挨軍棍了屁股癢癢了?有屁快放!”

郭昂蓄了口氣,抱著拳答道。

“今早城外多家農戶上報,說自家的牲畜無緣無故死在了圈中,身上全無傷口,也未曾發現有人投毒的跡象。”

“昨夜城中還有人發現自家進了蛇,屋裡屋外足有七八隻,目前已知見了蛇的人家已有十多戶了。”

“現在百姓大多聚在街上,對此事議論紛紛。”

“屬下差人去打聽了,有人說……說……”

邱瑾瑜失了耐性,眼中顯露出危光,看得郭昂後脊一緊。

“說王妃乃不祥之身,這些邪門兒事是自昨日王妃與王爺祭拜過天地祖宗後才生出來的。”

“還有人說……王妃是假冒的,許是真的鳳陽城縣主在路上被蛇妖吸了魂髓,取而代之,來迷惑王爺的……”

郭昂說得冷汗直流,他也冇料到邱瑾瑜竟逼著他當著王妃的麵稟報情況,當著人家的麵說人家壞話,還是如此惡毒的壞話,往後還怎麼在王府主母手底下討生活啊……

“一派胡言!”邱瑾瑜一巴掌拍斷了太師椅的扶手。

“本王治下竟還有人敢嚼這種關乎牛鬼蛇神的舌根,這種事還用來回稟?把當街議論王妃的全給我抓進牢裡去!”

郭昂抹了抹鬢間的冷汗,頭低得生怕對上王妃的視線。

“王爺,若是全抓了,咱們的牢房都不夠住啊……”

邱瑾瑜聞言心中也是一驚,僅一夜之間,這種無稽之談怎會蔓延至廝?

他思忖之時,玲瓏開了口。

“王爺,事關妾身,可否聽妾身一言?”

郭昂說到“王妃是假冒”的這句時,玲瓏的指尖倏地就涼了。

好在邱瑾瑜像是全然不信那些神鬼之說,並冇把這句話聽進去。

不過這事怎麼聽怎麼蹊蹺,像是衝著她來的,或者說,應是衝著鳳陽縣主來的。

她代嫁的事極為隱秘,事關霍文公全家乃至鳳陽百姓的性命,若是此事敗露,夏兆國君與南梟王震怒,一舉踏平鳳陽也說不定,就連陪嫁的丫鬟鵲兒都全不知情。

隻是是什麼人要誣害鳳陽縣主,玲瓏一時也想不通。

邱瑾瑜見她不再裝得像前兩日一般“與世無爭”,也來了興致,想聽聽這悶葫蘆嘴裡能吐出什麼除了虛與委蛇以外的話。

“講。”

玲瓏對著他頷首說道。

“牲畜一夜之間橫死,尚可能是因為突發畜疫,然城中忽現百餘條蛇,絕無可能。”

“據臣妾所知,蛇都是獨來獨往,隻可能在冬日裡聚集在巢穴中一起過冬,眼下正值春夏交替之際,又怎會齊齊在城中現身?此怪一也。”

邱瑾瑜用食指敲著鬢角,聽玲瓏慢條斯理的剝拆此事,覺得挺有意思。

“養在深閨中的縣主,還通曉蛇的習性?”

本在聚精會神分析此事的玲瓏聽他忽有此問,答得沉著。

“猛獸雖進不得深閨,書本卻是能的。”

邱瑾瑜輕笑:“好。繼續說下去。”

玲瓏又繼續說道:“眼下纔是辰時,便是城內城外齊生異象,妾身不祥一說流傳起來也要些時候,絕不可能這麼快就引得全城百姓一齊議論,此怪二也。”

邱瑾瑜摸了摸下巴,假作思慮著玲瓏的話。

這丫頭,雖然沉悶,但心思重這點,他也早就瞧出來了,還挺聰明。

邱瑾瑜抬了眼皮喜怒不明的問道:“如此說來,的確是怪,可本王複又一想,若是傳言所說為實,王妃的確不祥,引得我定安不安呢?”

“你說,本王要是退了婚把你送回鳳陽去,此事會不會就此平息?”

雖已有了夫妻之實,但玲瓏對邱瑾瑜的瞭解還是不夠,這話她也聽不出有幾分真假,隻能試著堵住他話裡的退路。

“王爺英明神武,是戰場上真刀真槍拚殺過的英雄,自是不會相信那些無稽之談。”

“況且,妾身已與王爺圓了房,若把妾身送回去,便不是退婚,而是休妻了。”

“若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鬼神之說休了髮妻,恐汙了王爺盛名。”

邱瑾瑜聞言朗笑了幾聲,笑得玲瓏心中猶如有螞蟻在心尖上爬,小心的看向正在大笑的男人,試圖分辨他這笑是嘲笑還是笑她的自不量力。

邱瑾瑜笑聲漸息,嘴角卻仍勾著。

“本王除了罵名竟還有盛名呢?今兒倒是聽了個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