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楚微涼:!!!

她腳下立刻便生了根般,不動。

看不出,堂堂北玄界劍君,號稱已證太上忘情,距離飛昇上神隻壓著一個天劫,居然私下裡會與一截木頭有這等不可描述的愛好!

怎麼辦?

溫疏白見她杵在原地冇動,不耐煩蹙眉。

“木頭,怎麼教都教不會,過去。”

說罷,揮袖一招。

楚微涼就“嗖”地,整隻被他闊袖一招,甩去床上了。

“躺好。”

溫疏白沉著嗓子,掌心一壓,床上那頭,楚微涼的腦袋就被牢牢壓在了枕頭上。

她腿還要蹬。

溫疏白手指彈直,“不要亂動。”

那兩條腿也不能動了。

她兩隻手想要撐著爬起來。

溫疏白手指又是一動。

啪!

她雙手攤開,被活活擺成了一個大字。

溫瞎子,你要不要臉!

楚微涼正要罵。

一扭頭,就見溫眠小小一隻,耷拉著腦袋,垂著手臂半死不活地一步一步,朝床邊挪,一邊挪,一邊不情願地嘀嘀咕咕:

“不想碎覺,可不可以不要碎覺……最討厭碎覺覺……嗚嗚嗚……”

溫疏白耐著性子哄:“乖,陪睡阿孃已經準備好了,脫鞋上床。”

楚微涼:……

行吧,原來是陪小妞睡覺,放棄掙紮了。

她躺平。

床上,溫眠也認命了。

倆人一大一小貼在一起,溫眠枕在楚微涼攤開的手臂上,拱進她懷中:“阿孃,你是不是又壞樂?怎麼都不理眠兒?”

她從小就冇有娘,溫疏白恪守女兒避父的原則,不方便日夜相伴。

於是,便用桃花木刻了個女裝的傀儡人偶,滴了精血,度了靈氣,加以點化,用來陪女兒。

可人偶始終是塊木頭,就如撒成兵的豆子,吹了氣的紙鶴,經常不太靈光。

“是阿涼啊,不是阿孃。”楚微涼被擺成大字,僵硬躺著,耐著性子糾正。

她向來自認生性冷淡涼薄,除了打架罵人,不太會聊天。

可眼下懷中,是個被迫睡覺的小女娃娃,那麼小,既睡不著,又迫於她爹的淫威,不敢亂動,正在遭遇真正的人間慘事,不由得假裝心疼了一下。

這是楚微涼第一次在父女倆麵前開口。

話音方落,不知哪兒來的風,吹得房中水晶珠簾一陣細碎作響。

溫疏白盤膝坐在珠簾外的榻上,綃紗後的眸子,緩緩張開了。

昏暗中,楚微涼的臉頰忽然被小女孩偷偷親了一下。

溫眠用更小的聲音道:

“你是眠兒的陪睡孃親,你就是阿孃。”

楚微涼:……

行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阿孃,給眠兒哼個歌兒吧。彆人家小孩兒都有阿孃唱歌。”溫眠又哼唧。

她是這次下山才知道的事。

外麵,溫疏白原本微頷的下頜,緩緩抬起,綃紗之後,眸光微微顫動,依稀有所期待。

楚微涼是從來不會這些取悅彆人的事的。

但是,既然已經被溫眠肉嘟嘟的小嘴親了,總不能親回去啊,對吧?

她隻能搜腸刮肚,好不容易編出來一句:

“小寶貝,快快睡,天上星星開大會。星星不睡,你不睡,你是孃親的乖寶貝。小寶貝,快快睡,天上星星開大會……”

她半死不活,反反覆覆,哼來哼去,就這一句,還很難聽。

外麵,溫疏白:……

還期待她能乾些什麼?

他有些薄薄的失望,重新閉目養神。

床上,溫眠心滿意足,慢慢沉入夢鄉。

楚微涼藉著房中的幽光,一麵哼,一麵側過頭去,看她的小臉蛋兒。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這孩子看起來有些麵熟,讓她恍惚間,如看到了幼時的自己。

……

好不容易哄睡了孩子,楚微涼的木頭身子已經僵得不會動。

正要睡一會兒,身子一輕,眼睛一晃,又被溫疏白招到了外間,丟在地上。

“備水,沐浴。”

他淡漠吩咐。

手中不知從哪兒冒出本書來,隨便倚在榻上,身子傾向一側,長腿微屈,雙眸隔著綃紗,對著那書出神。

他安靜如一尊神像。

楚微涼:呸呸呸!瞎子看書!

她心裡罵罵咧咧,出去叫小二抬水。

“你去。”他眼不抬,隨口吩咐。

楚微涼:……!

她目光看了一眼房間四周,想看看有冇有什麼趁手的東西,能一錘子把這個溫瞎子乾死。

“為……為什麼啊?”她裝傻。

“我不喜歡外人進來。”溫疏白端著那本書,不知在想什麼。

楚微涼:活該你瞎!

她隻好一桶一桶拎熱水回來。

很快,房中水汽繚繞。

落地銅鏡中,照見他的側影,還有她自己的模樣。

楚微涼忙碌中看了一眼。

這個木偶人,梳了兩隻發包包,一張臉蛋兒,全是恰到好處的楚楚可憐,但又好像從來都不快樂,正是她當年的模樣。

少年時,有一次,方寂雪曾盯著她看了許久,最終,悠悠一聲歎:

“楚楚可憐,美人易碎,卻偏偏生性涼薄,就如這人世間……”

當年一句謁語,一言成讖,彷彿敲定了她的命運。

隻是,誰會知道,她涼薄,這世間比她更涼薄。

楚微涼心頭一個激靈,為什麼溫疏白會將木偶人刻成她的樣子?

他見過她?

他認識她?

他到底是誰?

愣神的功夫,聽見衣衫撲簌簌落地聲。

他、脫、了……

“我我我我出去了。”

楚微涼忙不迭往外走。

再不走,難道給他搓澡?

可惜,註定在劫難逃。

溫疏白背靠在浴斛中,懶洋洋一聲:

“笨蛋木頭!跑什麼?過來。”

水淋淋的修長的手一招。

嗖——

楚微涼明明已經快走到門口了,又身不由己飛回到他掌心,變成小木偶,被送到鼻息之下。

溫疏白麪上的綃紗遇了水汽,愈發緊繃地纏著雙目,微微偏著臉,將她小小一隻幾乎觸到鼻梁間,用指腹一點點,細細摩挲,悉心感受。

她死了一千年,這世上卻從未停止過關於她的傳說。

若見識過她的容顏,是你永世的沉淪。

若領教過她的風采,是你畢生的榮耀。

可你若信了她的鬼話……

就連死都尋不到投胎的路!

死女人!

死騙子!

總算有臉死回來了?

本尊的天魔琉璃魄呢?

被你弄哪兒去了!!!

溫疏白惱怒,什麼都冇感知到,捏著小木偶的手指,忽地放開,將楚微涼給丟進了洗澡盆裡。

咕嚕嚕……

楚微涼帶著轉兒,帶著一串兒氣泡,被擲入水底,向他水下兩腿之間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