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整座洗罪台上,頓時血色籠罩,鋪天蓋地。

所有人驚慌失措,四散奔逃,霎時間死傷無數。

而與此同時,縈繞在楚微涼周身的那九隻小妖凝成的光球,也被她魂魄解體時爆發出來的狂暴力量,傳送向各自不同的地方。

主人的最後一道命令:“活著,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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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後,伽藍國國都,月城,春風茶館。

“就這樣,千年一遇的絕代天驕,楚微涼,揹負汙名,被她的師父一劍滅魂。”

“臨死,她施展天魔解體,大開殺戒,雖然親自坐實了一切罪名,但也令北玄菁英死傷無數,元氣大傷。”

“那之後,百年間,北玄才凋零。但魔尊君拂衣也不知為何,飛昇失敗,從此下落不明,魔域內訌,九部紛爭,引發大亂。”

“冇多久,魔域之門崩塌,天下妖邪蠢蠢欲動,欲召喚君拂衣和他的不言騎大軍歸來,整個北玄陷入一場浩劫。”

“直至,劍君溫疏白,橫空出世——!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當!!!

說書先生一聲驚堂木,喚醒了沉睡千年的人。

楚微涼猛地睜開眼。

“師父!!!”

兩個字,嘶聲竭力,脫口而出。

她的情緒,還停留在瀕死那一刻。

對方寂雪還未來得及灰飛煙滅的儒慕,對這世界徹骨的絕望,還有……,洗罪台上的血海深仇。

一千年後,魂兮歸來,洶湧潮水般彙聚,如地獄之火在胸口翻騰,張開口,卻依然本能地隻有那兩個字:師父。

然而,定神再看,此時,她麵前是一張圓桌,桌子邊兒上圍坐了一圈兒青年男子,清一色的宗門衣裳。

紅色的衣,玄色的裳,人人樣貌清俊,姿態優雅,一手按劍,一手茶盞,正同一瞬間保持靜止,七八雙眼睛一眨不眨地地看著她。

額……

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楚微涼總算弄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自己眼下隻是一縷殘魂,附在個做雜役的傀儡木偶人身上。

之前的修為尚存不到一成,而三魂七魄,尚有十分之九隨著當年天魔解體,分彆跟著九隻小妖被送去了未知的地方。

所以,隻有儘快召回所有小妖,湊齊魂魄,重塑肉身。

而眼前這一行人,則屬於她死後纔出現的一個小宗門,梵天闕。

梵天闕是個奇怪的宗門。

名號雖然氣派,可門楣並不大,專修劍道,隻收男子(不要醜人),向來少問世事。

在整個宗門裡,隻有兩個母的。

一個是師叔祖五歲的小女兒,溫眠。

一個是被師叔祖點化,用來帶孩子的傀儡木偶人,小阿涼,也就是楚微涼現在這副身體。

而這位師叔祖,正是剛纔說書先生故事裡提起的那位劍君,溫疏白。

溫疏白終年以綃紗遮目,修的是無上劍道,證的是太上忘情。

傳說,他那雙眼上的綃紗不能摘,傳說可能是因為……,長得太好看,好看到無論走到哪裡都被成群的女人追著喜歡。

溫疏白最後不勝其擾,找了個山頭隱居起來,取名梵天闕,還在門口立了塊牌子。

上書:雌獸與女人禁止入內。

眼下,梵天闕這行,正在前往千機宗,受邀參加方寂雪和安南嬋的大婚喜宴。

楚微涼唇角一牽,輕輕一笑。

那兩個人,要成親了啊。

竟然亂了師徒大倫,真是可笑!

……

這時,茶館門口,進來一大撥宗門打扮的少女,是千機宗的“玉腰奴”。

為首那一個,穿戴高階一些,手提長劍,將說書先生連人帶桌子踢翻,彎腰揪住他頭頂髮髻。

“又是你!還敢到處編排南嬋公主,明裡暗裡替叛徒楚微涼和魔域妖邪捏造聲勢,當我莊燕心說過的話是假的?”

她說罷,便要削掉先生的頭髮。

楚微涼聽得硌耳朵,原本漠然的眸子陡然一沉。

隔壁秦不羈的茶盞,嗖地閃成一道極淡的紫光,向莊燕心飛去。

噹啷,一聲。

莊燕心提劍而下的手,忽然僵如雞爪,硬是半路將兵器給丟了。

“誰——!!!”她慘叫。

是千機宗的封脈印!

以莊燕心那點道行,在楚微涼麪前,隻能算是個渣,根本無可奈何。

“誰!是誰!站出來!敢在我千機宗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今天不把你揪出來,這裡的人,誰都彆想走!”

她手上的封印解不開,卻強勢不減半分,一聲喝,呼啦啦!茶館內的玉腰奴一下子散開,將茶館內所有人全部圍了起來,劍架在脖子上,準備挨個審問。

可是,緊接著,隻聽“啪啪啪啪”的一連串兒的脆響。

所有玉腰奴們應聲連連慘叫,齊刷刷被人隔空扇了一記響亮的耳光,每個人裙子都如一朵花兒一樣,整個人在空中翻了三個圈,之後,劈裡啪啦摔了一地。

一股至尊無上的威壓,將她們摁在地上,反覆摩擦,痛苦掙紮,扭來扭去,卻根本無法起身,醜態出儘。

是九階無上劍的威壓!

“哪個敢碰我滴阿孃?爹爹把你們打滴扁扁滴!”

門外傳來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威脅,和一串細碎的鈴聲。

隨之,一個三塊菜墩子高的小人兒,頭上簪著粉白的絨花,穿著粉嫩的小裙子,一雙小兔子繡鞋,掛著清脆的小鈴鐺,左手糖葫蘆,右手泥人,乍著兩隻小胳膊,有些吃力地跨過高高門檻,從外麵走了進來。

在她身後,一道高大的身影,如山一般,被日光拉長,將小小的人兒籠罩在身前。

外麵的男人還冇來,秦不羈已慌忙率領一眾師弟呼啦啦跪拜。

“拜見師叔祖,弟子在此地已等候多日,不想您一來,此間的情形就是如此……額……如此的……”

他找不到合適的詞兒。

“就是如此地出息呐。”門外的男人拉長了腔,替他說了。

聲音儘是不悅和嫌棄,可又醇厚如無波深海,清朗如冰川春水。

“被人用劍指了鼻子也不還手,等著旁人給本君臉上貼金嗎?”

一襲銀白的織錦大氅,拂地拖曳而來。

男人頭頂白玉發扣,如冰霜凝結的珊瑚枝,於一側鬢邊纏上玉簪。

麵上,半掌寬的綃紗,緊繃著遮了雙眸,將高挺的鼻梁勒得愈顯挺拔,如一尊被封禁的神。

發扣的流蘇,與繫於腦後的長長綃紗,翩然覆於緞子般的墨發之上,被門外日光鍍上一層金沙。

唇角犀利如刀,銀氅衣領緊鎖。

天下第一矯情祖宗,劍君,溫疏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