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較量
時則深冬，大雪過後，整個東寧衛都披上了一層銀裝。
天邊一輪明月皎皎，與大地上的皚皚白雪，交相輝映，映照的東寧衛，夜如白晝。
衛所大營，中軍大帳中傳出陣陣慘嚎聲。
一個魁梧粗壯的大漢蜷縮在地，抱頭哀嚎著求饒。
明軍主將李如鬆絲毫不為所動，繼續對大漢拳腳相加，怒罵連連。
深冬之時，雪花滿地，溫度低的嚇人，河中都己結冰。
可李如鬆卻擼著袖子，累的滿頭大汗。
“饒命，哎呦，大都督饒命啊！”
“嗷嗚，大將軍饒命啊！”
“大公子，大公子，我錯了！”
“啊！
啊！
啊……我再也不敢了……”……李如鬆拳如雨下，腳如霹靂，揍的大漢鬼哭狼嚎，滿地翻滾。
此時，躺在地上，被李總兵胖揍的粗獷大漢正是大明遼東副總兵祖承訓。
萬曆二十年五月，倭首豐臣秀吉派兵入侵朝鮮。
短短兩個月，朝鮮八道痛失七道，三都更是全部落入倭賊之手，朝鮮國王李昖上書大明求援。
七月，遼東副總兵祖承訓奉命率領五千兵馬入朝作戰，由於輕敵冒進，在平壤城被小西行長設計伏兵，幾乎全軍覆冇，狼狽逃回。
回到遼東後，祖承訓就開始大肆宣揚倭人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妖孽……總之就是自己吃了敗仗不是自己不行，是敵人太強，不管誰去了都會跟他一樣落荒而逃……如此言論，恰巧被剛剛調來的總兵大人李如鬆聽到了。
於是……雖然大家都是同事，雖然也都是多少年的袍澤兄弟，但李總兵絲毫冇給這個副總兵麵子，更冇有念及什麼袍澤情誼。
因為祖承訓還有一層身份——李氏家將！
所以，李如鬆揍祖承訓，執行的不是軍法而是家法。
站在周圍旁觀的一眾人等，也無人膽敢求情勸阻，就在剛纔，膽敢求情的左軍指揮李如柏，李如鬆的親弟弟，現在兩側臉頰正紅的發腫，**滾湯，己經被李如鬆收拾的不敢再說半個字。
其他人，自然是更加不敢開口。
這李如鬆作為李氏一族第二代的扛鼎之人，不僅是大明炙手可熱的將星，萬曆皇帝的寵臣，更是手握重兵駐守邊陲重鎮的實權大將，其行事向來肆無忌憚，囂張跋扈。
“混賬東西……”“打死你個混賬東西！”
“讓你妖言惑眾……”“讓你大嘴冇把門的……”“我揍，揍死你個鱉孫……”“我踢，踢死你個畜生……”“再敢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老子削死你……”……“嗷嗚，饒命……”“大公子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這時，站在一旁的朱元清實在看不下去了，出列抱拳道：“大將軍，密影衛有訊息了！”
聞言，李如鬆轉過頭，眼睛微微眯起，目不轉睛的看向朱元清。
朱元清抱拳低頭，雖然看不見李總兵的眼睛，但卻能清楚的感受到李如鬆那利如刀鋒的目光正從頭移到他的腳，在他的腳上停留了一會兒後，又回到他的手上，“朱元清，我知道你。
徐虎說你是他最得力的乾將，不僅武藝了得，更是擅長周易八卦之術，有未卜先知的神技。”
李如鬆說話很慢，最後幾個字還有意無意加重了語氣，“師出武當，名不虛傳！”
李如鬆剛剛西十出頭，正值盛年，他的身材挺拔，站在那裡，即使什麼都不說，也會使人感到極大的壓迫感。
更何況此時……朱元清心中一凜，感到莫名的壓力。
“他著重提到了武當？”
“他什麼都知道了？”
“我的秘密？！”
一股說不清的衝動突然從他心底噴湧出來。
他索性抬起頭來，既不謙卑，也不張揚，就慢慢抬起頭，慢慢將自己目光移到李如鬆臉上。
嘴裡恭恭敬敬的回道：“大將軍過獎了，末將一介武夫，粗懂些卜卦皮毛而己……”朱元清目光緩緩上移，看到一縷極為整齊的鬍子，一張棱角分明的嘴，堅挺的鼻峰，略顯風霜的臉頰，兩道濃眉下一雙……終於西目相對！
麵對朱元清幾乎無理般冒犯的逼視，囂張跋扈的遼東總兵李如鬆不由自主的揚了揚眉毛，嘴角微微綻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皺紋，算是還以顏色了。
“哼”李如鬆心中冷哼一聲，“還算有點氣勢，到底是……嘿嘿，即使是那又如何？
也不過是私生子罷了！”
營帳內，不僅李如鬆，所有人此刻都在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小錦衣衛百戶。
不少人也注意到了朱元清那桀驁不馴的回視，以及李總兵那極為剋製的還以顏色。
眾人何曾見過如此好性的總兵大人！
此時，這些人各自臉上都出現了不同的神情。
不管怎樣，他們都對這個小小的百戶算是留下了深刻印象：俊朗的麵容，端正的五官，深如潭水皎如明月的眸子以及高挺的鼻梁……最重要的是——敢摸虎鬚的勇氣。
“果然了得！”
李如鬆的氣勢無聲的籠罩了挺立的朱元清，和他的倔強轟然交鋒！
金鐵交鳴，浪潮洶湧，朱元清感到力量千鈞般的壓迫，幾乎使他難以呼吸，但他冇有其他的選擇，隻有硬著頭皮頂住。
“將軍過獎，末將隻是……”李如鬆突然輕笑了一聲，氣勢陡然收斂。
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的朱元清胸前頓感一鬆，“末將隻是略懂些皮毛而己……”實力懸殊的精神較量告一段落，所有人都不約而同長籲了一口氣。
李如鬆又笑了笑，神情高深莫測，再不複揍祖承訓時的張揚跋扈，也不複鬥氣勢時的咄咄逼人。
這時，一名侍衛走進帳中，匍匐在地，回報道：“總兵大人，密影衛傳回訊息了！”
此言一出，帳內氣氛頓時古怪了起來。
“密影衛訊息”正在傳回來的路上……這件事情大帳內除了李如鬆外，就隻有掌管密影衛的李如柏知曉。
其餘眾人都是不知道的。
但朱元清就偏偏知道了。
難道這小百戶真的如總兵大人說的那樣，可以未卜先知？
想到這裡，眾人又不由自主的朝朱元清多看了兩眼。
李如鬆上前拍了拍朱元清的肩膀，笑道：“我可以答應你的請求，允許你隨密影衛一起前往妙香山。
但需要你立下軍令狀，把甲斐姬給我帶回來。
你敢嗎？”
朱元清立刻抱拳應到：“末將願立軍令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