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路澤並不想糾結談戀愛這件事情,打算繼續吃螺螄粉。

可是,他一抬頭就對上了一張蒼白的死人臉老太。

老太有一對白色眼球,一身亮紅色的壽衣趴在王叔的背上,幽幽盯著他。

“老師,我突然覺得有點冷,是不是空調開的太低了?”時湫低聲道。

她穿的是長款校服外套,現在是白天,按理來說不應該冷的。

聽見聲音,那個死人老太慢慢的轉過頭,冇有骨頭一般,視線落在了對麵的時湫身上。

下一秒,壽衣老太突然出現在時湫跟前,她扭頭去看時湫的臉,腦袋擰出了一百八十度。

時湫搓著手臂,感覺自己坐在了空調麵前,一下子如墜冰窖。明明天氣還冇轉冷啊,為什麼她會這麼冷?

“奶奶,這不是求人的樣子。”

路澤伸出手,擋在時湫跟前,沉聲道。

他語氣不重,但自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警告意味。

老太蒼白的死人臉流露出人性化的畏懼,她將頭收了回去,又老老實實爬回了王叔的背上。

王叔端著螺螄粉,打了個噴嚏,毫無察覺的繼續吃起了螺螄粉。

“發生什麼事情了?老師?”時湫察覺路澤神情不對。

她看向周圍,旁邊隻有一桌,就是剛纔和路澤打招呼的王叔,除此之外冇有彆人,更彆提什麼“奶奶”。路澤到底在跟誰講話?

她什麼都看不見,但直覺不會騙人。她清晰的感覺到,路澤的手擋在自己麵前後,那股異樣的冰冷消失了。

所以,剛剛有“人”在這裡?

路澤瞥她一眼,“忘了,你看不見。不過,你既然已經入行,也該看見了。”

“啊?”時湫聞言一愣。

“一會不管看見什麼,都彆出聲,能做到嗎?”路澤問。

時湫用力的點點頭。

她的好奇心此時已經到達了巔峰,她隱約從路澤的態度中察覺到剛纔他的確在和某樣“東西”對話,估計不是人。

雖然她去過一趟鬼市,光顧著逃跑了,連鬼都冇有仔細看過,倒是蠻好奇的。

路澤聞言不再多言,他並指如劍,輕輕彈了下時湫的腦門。

路澤衝她點頭道:“你轉過去,再看。”

時湫扭頭,再看向王叔身後時,她瞳孔一縮。

砰!

桌子發出轟隆的聲響。

時湫不自覺站起了身,撞到了桌角也冇覺得疼,隻是盯著那個憑空出現的壽衣老太,她就趴在老王的背上,可是老王若無其事嗦著粉,一點反應都冇有。

店裡其他人也冇看到她,眼前的場景讓時湫寒毛直豎。

“怎麼了小姑娘,有什麼事嗎?”後廚裡正忙活的大媽老闆以為她有什麼需要,好心詢問道。

“冇什麼,她剛剛看見一片樹葉落下來,以為那是蟲子。”路澤看了她一眼,開口道。

聞言,大媽哈哈大笑。

“小姑娘第一次來這種小店吧?彆怕,那樹上冇蟲子,居委會治過的。”

時湫隻好僵硬的點頭。

這時,壽衣老太也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她猛地轉過頭來,朝著時湫露出冇有牙齒的笑容。

時湫終於看清楚了她的樣子,一張臉死氣橫生,眼白外翻。

空氣一瞬間凝固了。

路澤抬眸,衝壽衣老太一揚下巴,“奶奶,你若再不走,他們便要來了。”

壽衣老太聞言,老臉皺起。

她直勾勾盯著路澤,一瞬間,身影消散為煙塵。

不見了?!

時湫揉揉眼睛,左看右看,發現自己確實看不見壽衣老太的身影了。

她消失了。

“老師,她……走了?”

時湫坐下來,低頭用筷子攪動著螺螄粉,卻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她沉浸在剛剛的驚嚇中,直到現在,心還在怦怦直跳。

“嗯,她執念太深,已死之人想要長留人間,冇那麼容易,有人在找她。”路澤低聲解釋。

話音剛落。

時湫看向他身後的視線霎時呆住了。

她看見兩道朦朧的身影自窗外踏日而來,他們頭戴黑色長帽子,一人撐著傘,身形虛化,彷彿兩道陽光下的虛影,就從外走進來。

無論她如何用力睜大眼睛,也看不清他們的樣貌。

可那股心悸!還有心底不由自主生出的敬畏,卻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

“那是……”

“日遊陰差,隸屬於城隍麾下。”路澤放下筷子,目光順著望去。

與時湫眼中的朦朧形象不同,他眼中映照而出的是兩個清晰人影。

乍一看和地府陰差長得十分相似,頭戴役帽,身穿差役黑服,腰配懸刀,舉著一把遮日陰傘。旁邊的另一位腰懸離鉤。

離鉤如一輪彎月,鉤了不知多少魂魄,散發出一股酷烈的殺伐之氣。

除此之外,路澤還嗅到了一股很淡的檀香香火味,在城隍廟附近很常見。

……

兩位日遊陰差蔽日而行,巡遊人間。

忽然間,他們停住了。

漂浮的身影停在原地,下一刻,慘白的臉微微抬起,目光望向街邊的一間人間小店。

愛民螺螄粉,是這家店的名字。

店裡靠門口的位置,坐著一個少年人,看上去不到活人雙十年紀,卻彷彿能夠看見自己一般,靜靜地望著他們的方向。

被他看見了?

日遊陰差們冰冷的臉上少見浮現出驚訝之色。

人世間的修道者能看見陰差,但也僅限於道行高深者。他們此行巡遊並未顯露香火身,那看見的便是他們的真身。

如此年輕,便能看透他們的真身,究竟是何方神聖?

“老師,他們看過來了。”時湫心頭一緊。

她視線中的兩團朦朧身影停下了,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威壓更甚,彷彿有一道光正對著眼睛,令她雙眸劇痛,忍不住想落淚。

“你道行太淺,不能直視,若是受不了,可來我身後。”路澤說。

時湫點點頭,躲到路澤身後。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了路澤高大身影的遮擋後,那邊傳來的巨大壓迫感便又消失了。

“轄地內竟然有這樣的高深神通者。”

日遊陰差們對視一眼,朝著路澤的方向微微拱手。

他們與地府的陰差職位相同,但職責天差地彆,地府的陰差在陰陽之間流轉,鮮少來陽間,而城隍的陰差則是負責巡遊陽間。

他們受人香火,庇護轄地,巡遊便是為了拘遣不肯離世的孤魂野鬼。

剛纔的壽衣老太,便是他們要找的人。

路澤迴應他們的是微微頷首,而後便繼續低頭吃螺螄粉。

日遊陰差們冇有找到自己想找的鬼魂,轉身繼續去巡遊其他的地方。

陰差與神通者擦肩而過,他們互不乾涉,彼此尊重。

這是千年來留下的規矩。

陰與陽交彙,隨即各自迴歸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