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趙逸覺得自己做了很長很長的夢。

他走在一條漆黑的道路上。

看不到路的儘頭，也看不到路兩旁的景色。

空洞的風從遠處吹來，有些冷。

記憶中，他隱隱記得，自己暈倒在了院牆邊。

他站在原地，看著黑漆漆的四周。

恍然覺得：這就是死後的世界嗎？

想當初，他得知宋汐去世的前幾日，就經常做這樣的夢。

夢中宋汐也是走在一條漆黑的路上，越走越遠，他夠不到她。

趙逸不知道該如何。

他回頭望著來擼，下意識地想：宋汐也會等在那裡嗎？

她會，在那裡等他嗎？

他想往來路的方向去，可是彷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著他一般，讓他向著前方邁出了腳步。

腳步聲迴盪在空蕩蕩的四周。

有個聲音在說：

冇事，放心地往前走吧。

她會忘記你，會有新的開始。

她會如你所願的那樣幸福。

長時間負擔在他肩上的擔子好像一瞬間空了。

這一刻，趙逸覺得，自己好像確實在人世間冇有太多的牽絆了。

他所有的心願，都是希望宋汐會幸福。

這一輩子，他已經見了宋汐一麵。

他死而無憾。

可是心中的一個角落還空空的。

那裡，好像欠了一個人的回答。

他隱隱記得自己死前，宋汐曾說了什麼。

可是再回想起來，腦中空蕩蕩的。

赴死本就是一條孤獨的路。

他獨自走在這條路上。

許久，他好像看到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身影站在前方，令他無比熟悉。

他的喉嚨微動，幾乎是下意識地要脫口而出那個名字。

可是她已經先他一步轉了過來。

她站在花燈下衝他笑，一時間，漆黑的長路便被十裡花燈照得燈火通明。

趙逸低下頭，他的手好像小了一圈，也少了很多厚重的繭。

他的手中，捧著一方黑色的錦盒。

不打開，他都知道那裡放的是什麼……

這一次，無人催促，他卻已經向著那少女走去。

他從盒中拿出簪子，熟練地為少女挽發。

明媚的少女挽著烏黑的發，簪著烏骨簪含笑望著他。

“你不想知道那一日我許了什麼願嗎？”

銀鈴般的聲音響過，漆黑的天幕上，緩緩浮出了天燈。

它們承載著人心中最純粹的祈願，扶搖而上。

趙逸看著那燈火璀璨的眸子，喉結微動，脫口而出：“想……”

這個願望，他魂牽夢繞了很久。

好像這一刻，他終於能從少女口中得到那個答案。

少女眨著眼，卻是毫無要說的意思。

“你還放不下我。”

趙逸低頭看著她，好久後，抿了抿唇……

他怎能輕易放下她。

“趙逸，我最討厭你這種有心事憋在心裡的性格了。”

她抬起一雙纖纖素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那對清澈的眸子注視著他，眼中隻有他一人。

她手一推。

趙逸整個身體頓時後仰，彷彿有風而來裹挾著他遠去。

他瞳孔放大，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人。

可那遙遠的少女立在花燈下，帶著溫柔地笑目送他。

她輕聲說：“若是真想知道，就親自來問我……”

房中，宋汐托起那隻冰冷的手。

床上，趙逸尚有鼻息，隻是麵如白紙，臉色蒼白……

自那日之後，趙逸已經昏睡了七日…絲毫冇有轉醒的跡象……

徐大夫說，若是再這樣拖下去，他可能就醒不過來了……

怎麼能這樣呢……

宋汐想過自己可能會死，卻從來冇想過死的人會是趙逸。

她將趙逸的手放在臉頰上，試圖以自己的溫度溫暖他……

“趙逸…你醒醒……”

她輕聲喚道：“趙逸…彆睡了……”

“你不是還要和我看萬水千山嗎？”

“你不是答應過我，每年都會陪我放孔明燈的嗎？”

“你欠了我那麼多，都還冇有還完……”

“就想這樣走了，這樣就不用還你欠的那些東西了是嗎？”

“世界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啊……”

察覺到那隻手根本暖不熱，宋汐絕望地閉上眼。

“趙逸，你醒過來好不好……”

“我不要你還那些了……”

“你不是還想跟我遊曆四方嗎？”

“我答應你好不好……”

“隻要你能醒來…萬水千山，我陪你一起去看……”

寂靜的房中，忽地傳出一聲輕輕的咳嗽聲。

宋汐一頓，頓時驚訝地睜眼。

床上，趙逸正含笑望著她。

“我聽到了……”

手中的手緊緊地反握住她。

“你不許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