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華盈 作品

第5章

    

看著還端坐於書案後的傅懷遠,蕭書婉眼底閃過一絲驚愕。

往常,傅懷遠一定會溫和的將她扶起來,然後再親自將她送回去。

可今天怎麼……“還有事嗎?”

蕭書婉咬了咬嘴唇,故作柔聲的說到。

“書婉不知太子妃姐姐做錯了什麼,隻聽說懷遠哥哥禁了太子妃姐姐的足,書婉想求懷遠哥哥寬宥太子妃……”傅懷遠看透了蕭書婉拙劣的心思,心中冷笑。

求情是假,探聽情況纔是真。

竟也難為她忍了一個月,但手段實在不夠高明。

想著蕭書婉次次都以此種方式,逼的他不得不處置李華盈,他的神色愈發冰冷。

但又深知如今還不到時機,隻得深吸口氣,按下不表。

看著臉色越發陰沉的傅懷遠,蕭書婉自知失言,連忙住口,起身退了出去。

蕭書婉心底暗暗鬆了口氣。

看來,果然是她多心了。

那李華盈不知做了何事,竟惹得懷遠哥哥徹底厭棄。

蕭書婉心裡升起一絲竊喜:太子妃的位置,遲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傅懷遠盯著蕭書婉的背影,不再收斂眼底淡漠冰冷的情緒。

這幾年,他一直在清掃東宮內各處的眼線,循著由頭將那些人打發或發賣。

至於蕭書婉……傅懷遠斂下眼眸,眼中立即籠罩一層暗色。

不過是皇後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可歎蕭將軍忠義,留下的唯一一個女兒,竟是這般手段低賤下作之人。

第十六章平元四年夏,燕楚南部大旱,顆粒無收,餓殍遍野,大批農民流離失所。

燕楚帝遂派太子傅懷遠南巡視察災情。

出發前夕,傅懷遠避開宮人,再一次踏入了錦繡閣中。

李華盈寢殿門口掛的兩個白色的紙燈籠,深深刺痛了傅懷遠的雙眼。

他深吸一口氣,這才步入殿中。

李華盈正在塌上和衣小憩,聽到有腳步聲,皺著眉睜開了眼。

“盈兒,近日可還好?”

傅懷遠輕柔的開口。

“臣妾謹遵殿下之命,不敢不好。”

李華盈這句冷漠的話,讓傅懷遠將原本預備好的說辭全部咽回肚裡。

他沉默了好一會,終於試探著開口。

“父皇派我南巡視察,我想著南方邊陲之地,與南疆一江之隔,想著不若將你一起帶上,權當是出去散散心罷。”

傅懷遠這做,還有一個原因。

皇城凶險,他屬實不放心李華盈一人留在東宮。

李華盈懸梁的場景,他現在想來還是後怕,如若自己晚了一步,就真的徹底失去她了。

雖然南巡的凶險亦未可知,但有他親自護著,總歸是安心些。

看著李華盈沉默不語的樣子,傅懷遠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剛想開口,竟聽見李華盈開口道:“全憑殿下做主。”

雖然李華盈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但是卻足夠令傅懷遠歡喜起來。

他欣喜的緊握雙手,目光灼灼的盯著李華盈。

嘴裡連著說了幾聲“好”。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

傅懷遠就派人將扮作男裝的李華盈悄悄接了出來,安置在了特意為她準備的馬車裡。

對外隻說是殿下母族某個小兄弟,跟著出來見見世麵的。

傅懷遠想著馬車顛簸,於是將李華盈所乘的馬車內部,全被墊上了厚厚的軟墊。

李華盈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說是南巡,其實更像微服私訪,傅懷遠帶著不多的幾個心腹,輕裝簡行。

這一路上,傅懷遠時常關注著李華盈的情況,端水送飯,親力親為。

幾日趕路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燕楚南部的邊陲之地:豫州。

後來,李華盈始終忘不了當日在豫州看到的情景。

豫州太守下令,豫州城隻進不出,城內流民聚集。

街頭隨處可見殘缺不堪的屍體,就連土地也有被啃食過的齒痕。

饑餓使百姓變得短視與貪婪,他們像盯著獵物一樣惡狠狠的盯著李華盈一行人,如果不是有刀劍的威脅,李華盈毫不懷疑餓極了的流民下一刻就會衝上來,將她分食。

傅懷遠從進城開始就將她死死的護在身後,緊握李華盈的手。

傅懷遠輕歎一聲,帶著歉疚與懊悔說。

“想著皇城凶險,將你帶在身旁才能放心些,可冇想到是這般情景,倒是連累你身陷險境。”

李華盈皺著眉,沉默著。

以為惹得李華盈不悅,傅懷遠又說。

“你放心,我定然拚了命也會護你周全。”

她的心頭,竟升起一絲微弱的暖意,被緊握的那隻手,以為不可察的力氣迴應著。

第十七章豫州城內,流民遍地。

官府藉口賀燕楚帝明年壽誕,大興土木修建行宮。

當地富商趁此哄抬米價,而權貴依舊生活奢靡。

酒樓之上,身著華服的世家子弟,隨手從樓上丟下一塊糕點,鬨笑的看著一群災民追逐搶食。

官府開設的施粥鋪被圍得水泄不通,可最後被分到災民碗裡的隻有飄著幾粒米的米湯。

災民群情激憤的想要個說法,但隻得到官員聲色具厲的叫罵。

李華盈思及白日所見的場景,想起豫州城民的慘狀,她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胸口悶悶的像被堵著一塊大石頭。

她起身,決定出門散散心。

忽然,她發現,傅懷遠房內的燈還亮著,裡麵隱隱傳出爭執。

她有些好奇,悄悄的靠過去,伏在門上。

“凶歉之年,餓殍盈途,民窮而財儘,官惡而世亂,怕是後患無窮。”

傅懷遠的聲音中,儘是掩蓋不住的疲倦之色。

“怕上麵怪罪,緊閉城門,不許災民出城,豫州知州這出瞞天過海之計,當真可笑!”

“豫州官員,不思賑災之法,什麼為皇上賀壽修築行宮,分明是要討好皇後!”

“如今皇後大權在握,與殿下勢如水火,不如趁此機會,折了皇後一臂!”

房內,傅懷遠隨行的幾個幕僚爭吵起來。

“孤身為太子,卻眼睜睜的看著我南楚子民受苦。

孤這個太子當得……屬實窩囊。”

傅懷遠的聲音透著無力的疲憊感。

李華盈聞言,瞳孔微微一震。

忽然之間,她想起幼時,父皇站在城樓之上,歎息日漸衰微的南疆國勢。

她記得那日父皇說。

“身在皇家,享子民擁戴,就該憂百姓疾苦。”

李華盈微微皺眉,抿著唇,又悄然回到了房中。

她重新躺回床上,心頭又添一抹心緒。

情緒翻湧間,微微倦意湧上,李華盈緩緩閉上了眼。

半夢半醒之間,她彷彿聽到了房門打開的“吱呀”一聲。

有一道身影坐在了她的床邊。

臉上傳來那人指尖的溫熱。

耳邊,似乎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

“盈兒,我以為等我上太子,我就能給你最好的,可是卻不知,越是身居高位,越是身不由己,於你是如此,於國事更是如此……”李華盈忽然又記起,她曾經問過母後,為何在母後宮裡總不見父皇。

母後溫柔的摸著她的頭,並冇有回答她的問題,隻是苦笑一聲。

“世上之人,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你父皇……隻會比旁人更多”那個時候,她仰起頭,望著母後問。

“那母後也有嗎?”

李華盈記得當時母後冇有回答她,沉默良久,開口有些顫抖。

“華盈以後,萬萬不要嫁入深宮。”

“母後隻希望華盈永遠不懂。”

李華盈悄悄的睜開眼,正對上傅懷遠轉身離去的背影。

傅懷遠身形微佝,不似之前挺拔,雙肩微微往下塌,似乎是被什麼重擔壓在上麵。

她見過傅懷遠很多背影,比如挺拔的或是決絕的,可她從未見過傅懷遠這般疲憊的背影。

李華盈的記憶裡,傅懷遠總是很懂得剋製隱忍,從不在人前輕易表露自己的情緒。

一瞬間,李華盈覺得自己心裡猛地一顫,她好不容易纔築起的心牆,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