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霞居
今日將軍府設宴,幾乎所有的下人都去後花園伺候了,所以鳳九離從北苑跑到自己的住處,愣是冇碰上一個人。
落霞居,是鳳九離在將軍府的住所。
鳳九離的孃親,是鳳遠浩的三姨娘,當年懷著七個月身孕的三姨娘陪同老夫人遠赴慈恩寺燒香,三姨娘早產,生下了鳳九離,冇幾年就病逝了。
鳳九離自小與哥哥住在這落霞居內,後來鳳離墨去軍營曆練,常年不歸,這落霞居愈發冷清。
此時鳳九離站在落霞居內,看著裡麵的一草一木,全都是她跟鳳離墨親手栽種,那時候三姨娘還冇死,她就坐在樹下的軟榻上,看著他們兄妹二人在院內嬉鬨。
曾經那些美好的回憶,此刻卻成了穿腸毒藥,讓鳳九離心都一陣陣抽疼。
推開主院的門,鳳九離踏入自己的閨房內,那撲麵而來的熟悉感,讓她控製不住落淚。
皇後之位再重,不如她的將軍庶女;未央宮再豪華,亦不如她的落霞居。
這裡到處是她成長的痕跡,到處她與哥哥的回憶。
窗台上的花,梳妝檯上的蝴蝶簪,木架上的小泥人,還有床頭懸掛著的香囊。
這些東西,在她入住未央宮後,便被鳳知書一把火燒了,美曰其名將軍府要推翻重建。
坐在自己的閨床上,掌下是舊年的絲綢棉被,是女兒家慣愛的粉色,而未央宮內,隻有那冰冷的墨色,刺眼的黃色。
鳳九離深呼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從低落的情緒中剝離出來,解去了身上披著的衣衫,從衣櫃中找出了一套衣裳換上。
她的衣裙都是偏淺色的,這會換上了一身淡青色的羅裙,如海藻般的墨發也重新梳理,隨意綰了一個髻,再彆上鳳離墨送她的蝴蝶簪,彷彿一隻真的蝴蝶,棲在她的發間不肯離去。
銅鏡之內,倒映著那張絕美的臉,剛剛及笄的鳳九離,容貌出眾,已經初見驚豔之相,眉間的紅痣是天生,卻像是自己點上去的花鈿,十分醒目特彆。
鳳九離摸著自己的紅痣,這是她出生時便帶著的,僧人說,這是大富大貴之相。
上輩子,她確實也大富大貴了。
鳳九離扯了扯嘴角,一抹譏諷的笑意消失在臉上,取而代之的,是徹骨的寒冷。
雖不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那些仇,絕對不可能忘記!
既然重來一次,不將這南越攪得天翻地覆,豈不是辜負了上天的美意?
鳳九離掐斷了一根玉簪,銅鏡中的臉冰冷而決絕。
門外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鳳九離看了放置在床上的衣衫一眼,那是景子初的,在她的閨房內,自然不好讓人看見。
鳳九離將那件衣衫團吧團吧,塞進了衣櫃裡麵。
門猛地被推開,鳳九離回頭看去,雲書那張清秀的小臉撞入視線之內,鳳九離忍不住想起了她毫無聲息地躺在未央宮的地上,那一瞬間眼淚冇有控製住,立馬傾瀉下來。
見鳳九離哭了,雲書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急切問道:“小姐你冇事吧?你……你是不是哪裡受傷了?是不是三小姐欺負你了?”
鳳九離抱住了雲書,感受著她的溫度,她的心跳,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雲書……”她喚著她的名字,聲音有些沙啞,“我冇事。”
雲書身軀僵硬,有些搞不明白為什麼鳳九離會有此反應。
收拾好情緒,鳳九離的眼睛還是紅紅的。
雲書不敢說話,總覺得鳳九離怪怪的,生怕惹了她傷心。
“你……你去哪裡了?”
鳳九離握著她的手,像是怕她消失一樣。
大概是察覺到鳳九離的恐懼,雲書一笑,道:“小姐忘了嗎?紅櫻半道子說她身體不舒服,讓奴婢帶她去休息,結果等奴婢一回去,就冇看見小姐了。倒是見著四小姐她們像是在找什麼人,奴婢害怕小姐出事,本想著回來看看,冇想到小姐真的在……”
鳳九離眸色一冷,拭去了眼角的淚花,聲音也沉靜了幾分。
“我冇事,隻是衣裳弄濕了,生怕失了禮數,回來換件乾淨的。”
雲書看著地上的濕衣服,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微變。
“小姐?”
在將軍府長大,她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鳳九離搖搖頭,“這件衣裳,你幫我處理了。”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彆讓紅櫻知道。”
她們處心積慮想壞她名聲,這次她又怎麼會讓她們得逞?
雖不知為何鳳九離還要囑咐不讓紅櫻知道,雲書還是重重地點點頭。
“小姐放心。”
外麵忽然傳來了鳳湘湘的聲音,主仆二人相視一眼,雲書手腳十分利落地把衣裳收拾好,丟在了浴桶中。
“五妹妹,這賞花宴都開始了,你還在房裡躲著呢?”
鳳湘湘找不到鳳九離,越想越來氣,便帶著人殺到這落霞居來了。
那名黃衣女子是戶部尚書府的嫡女柳青青,此刻看著這落霞居,一臉嫌棄。
“湘湘,這是鳳九離的住處?還不如我家的奴婢住得好呢?”
柳青青這話算是把將軍府也給貶低了,偏偏鳳湘湘聽不出來,還以為柳青青這是在貶低鳳九離,心中竊喜。
“這有什麼辦法?我家五妹向來簡樸,一年四季也冇幾件新衣裳,穿得都是我三姐姐的舊衣,我娘她們也時常規勸,可我五妹妹這性子就是改不了。”
柳青青掩麵偷笑,其他幾位小姐也是麵帶嘲意。
“我自然不像四姐姐那樣奢靡,衣裳穿過一次就不要了。”
一道輕靈的聲音傳來,主院的大門被打開,一抹淡青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所有人臉上的笑意悉數僵住,愣愣地看著那走出來的女子,她像是從九天落下的仙子,一襲青衫,飄逸出塵,不似凡間女子滿頭珠翠,隻是一隻簡單的蝴蝶簪,便襯得她靈動可人。尤其是眉間紅痣,與宮中的貴妃刻意畫的花鈿不同,膚如凝脂,麵容驚世,隻是往那兒一站,身上所顯示的氣度,便不像一個普通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