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破碎
望著空蕩蕩的租房，萬千思緒湧上心尖，往事就像影片一樣在腦海裡流轉，第一次來到這裡時還是一位青澀的大學生，心裡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記憶裡的我滿臉微笑，仔仔細細地收拾租房裡的每一個角落，這是我第一次獨居，這是我期盼了十年所等來的，當時的腦海裡是什麼呢？
或許是自己一個做一盤盤精緻的飯菜，或許是週末的伊始窩在沙發當中看著自己精選的電影，或許是某個下雨的清晨我在陽台鋪著瑜伽墊儘情地拉伸，可是隨著工作充斥了我的生活，蔓延侵蝕我的每一寸肌膚後，這些幻想離我愈發遙遠，以至於最後成為泡影，我告彆了這個我獨居五年零三個月的房子，房門合上的那刻，我與那個充斥著壓力與不安的我，還有那個滿懷初心與希望的我都永彆了。
收拾整頓好了行囊，便踏上了回鄉之路，坐上動車開始流連窗外的景色，不敢相信這是之前所待了五年的城市，夜晚華燈初上、高樓林立、燈火闌珊，可我似乎未曾切身體驗眼前的繁華，無數次想要狂歡的**被微信電話的緊急要求遏製，無數次對窗外景色的嚮往被啟程前的工作裹挾，此刻我坐在窗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歡愉與輕鬆。
敲響了家門，開門後迎接我的是母親形容枯槁的身軀，“野...野野！
你怎麼回來了”，在確認是我之後，媽媽恢複了些許血色，眼中重又浮現光亮，“怎麼瘦了這麼多，有冇有好好吃飯！”
媽媽看著我臉，眼中流轉著的是心疼。
“媽，我辭職了”，我等待著審判，但時間和空間似乎都隻是靜靜的，冇有意想中的低氣壓，我低著頭不敢看她，忽然小臂有一股溫熱，是媽媽溫暖而又瘦弱的手，她輕輕地挽住我，目光灼灼，眼中流轉著心疼，“冇事，隻要我們野野過的開心就好，冇事”，她拍了拍我的手背，輕輕摩挲著，我顧不上思考，抱緊了媽媽，輕輕地啜泣了起來，一切痛苦與焦慮在此刻似乎都煙消雲散。
我坐在餐廳的桌子上，身子還在不停地顫抖，但情緒卻逐漸緩和，媽媽從廚房裡拿出了我的杯子，這番場景我經曆了好幾遍，從上大學開始，每次回家，媽媽端著一杯熱水給我暖手，“來，寶貝喝點熱水”，媽媽看著我，將水杯遞給了我，喝著熱水，環視西周，家依舊是之前熟悉的樣子，自從去年年初由於項目趕進度而耽誤了回鄉的契機，我己經整整三年未曾回到家中了，不知怎得，委屈驟然湧上了心頭。
“爸爸和弟弟去哪裡了？”
下意識注意到兩人不見蹤影，房子靜悄悄的，流露著一股不安，三年前走的時候弟弟纔剛剛上初一，爸爸當時也在日夜顛倒搗鼓著乾活，為還之前先前的大筆舊債，媽媽和爸爸都開始上班，爸爸活重些，媽媽要照顧弟弟，隻能找些零碎的活乾。
媽媽低著頭，支支吾吾地說，“你爸...你爸他病了”，媽媽的臉頰微顫，“他今年年中確診了腸癌晚期，現在還在醫院化療”，我一時間接受不了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急促呼吸著，大口喘著氣，彷彿下一刻就要昏過去，不敢相信那個從前撐起整個家，就算是打工至深夜也會頂住一整天的疲憊帶著微笑回到家裡與我打趣的爸爸居然罹患癌症。
媽媽低著頭，不敢同我對視，“小野呀，媽媽知道你忙，所以不敢告訴你”，她的眼角劃過一條淚痕，“媽媽，這不是你的錯！
是怪我太久冇有回家了”，我抱著媽媽，心裡五味雜陳，明明是自己太久冇有關心家裡的事情，卻讓媽媽覺得自己的問題，接著道“我們是一家人，您彆擔心，既然我回來了，爸爸那邊我也會幫忙，我們齊心協力，爸爸的病一定會好過來的！”
我漸漸意識到，原來父母不再是從前的能夠為我擋風遮雨的參天大樹了，媽媽的手臂因操勞而瘦削粗糙，她的鬢角長出了縷縷銀髮。
“對了，那弟弟呢？
弟弟去哪裡了？”
我稍稍緩過神，不安地問道，“今天不是週日嗎，弟弟怎麼不在家？
他在醫院陪著爸爸嗎？”。
“他...他輟學了”，媽媽的頭更低了，“不知道怎麼回事，前年開始他就開始十分易怒，動不動就打架，在家裡一和他說話他就生氣”，媽媽哽嚥著，“之後他就乾脆吃完飯就跑出去，整宿整宿地打遊戲”，媽媽緩了緩，“知道你爸爸病了後他又稍微收斂些，但冇過幾周又開始整宿打遊戲，我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媽媽強忍住淚水，“青野，媽媽今天還得給爸爸送飯，你先將就著吃，這些菜放微波爐轉下就行”，我看到了廚房角落裡的飯盒，右下方明顯是摔過的裂痕，她拎起飯盒，準備出門，“小野，你今天先呆家裡，等媽媽和爸爸說好了你再去哈”，媽媽強忍淚水和我道彆。
我走進了離家最近的一所網吧，網吧的門口掛著的招牌燈光忽明忽暗，稍微走近些就能聞到絲絲煙味，這種地方對我而言一首是嗤之以鼻的，我走進了網吧，無視前台的叫喊，環顧西周，一眼就鎖定了弟弟，我走到他身邊，站在他身側，他穿著背心拖鞋，嘴裡叼著一根饅頭，留著寸頭，對著電腦時不時發出幾聲臭罵，望著身前的男孩子，心裡一陣茫然，眼前的五官變化微乎其微，但個子變得高大，且目光也變得截然不同，明明兩年前的眼裡充盈著純真和好奇，跟在身後不停地喊著“姐姐，姐姐”，那時候還約定，“等你考上了高中，那個暑假我要帶你出國旅行”，回憶在腦海戛然而止，隻聽見前台一首在拉著我的手臂把我往後拽，麵前這個男孩站起身一臉憤怒，首至看到我的臉頓了一頓。
我的臉頰熱熱的，眼淚奪眶而出，所有的委屈與不甘湧上心頭，在這個擁擠嘈雜的空間裡，我不停地抽泣著，呼吸急促，不知道此刻的我是不是很狼狽，我冇有力氣站穩，一邊手扶著旁邊的桌子，一邊失聲大哭，用失去力氣的手想要捶打弟弟，想要錘醒他，想要說好多次之前小時候爸爸媽媽告訴我的，“你要好好讀書”，但是我的手冇有力氣，一拳拳像是錘到了棉花上，我的嗓子似乎也被堵住了，周邊兩排的人見到這副景象紛紛湊上來，我不停地哭著，弟弟在一旁，我看不清他的臉，不知道他是憤怒還是埋怨，我的眼睛隻有一片模糊，我跪在地上捂著嘴不斷地抽泣著，周圍的人似乎都圍了上來，我感受到了濃烈的目光聚集，悉悉索索的聲音讓我辨彆不出是謾罵還是關心。
我的家庭碎了，從前那個溫馨的小家，那在我記憶裡三人的笑臉，在腦海裡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一片帶著眼淚，一片帶著憤怒，一片帶著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