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飄霜劍
看著冷月上船離去的背影，男子並未走遠。
他坐在岸邊的酒樓上，等著冷月的船離岸出航。
首到那整條船都看不見了，他的嘴角才勾出輕輕的笑意：“小月兒，你長大了，可怎麼還是冒著一股傻氣呢。”
望著江麵自西向東滾滾而逝的流水，他又一次回想起多年前，那張對他哭泣哀求的小臉：“請你幫我找我的姐姐吧，可以讓你父親幫幫我們嗎？
“那一年他也隻有十歲，年幼多病的他第一次接受他人的請求，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哀痛。
他的父親當時是督察院禦史，他央求父親聯絡當地的府衙官員調查，各地張貼尋人文書，可事情遲遲冇有結果。
父親告訴他，朝廷剛結束戰爭紛亂，各地戶籍管理法典製度尚在修訂完善，各處流民難民不計其數，民間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此事怕得從長計議。
最後果然徒勞無功，既冇有找到她的姐姐，也冇有保護住她。
“也許，你早就把我忘記了吧？
不過沒關係，我還記得。”
今年是冷月進入霄泉宮的第十個年頭，十年來在烏瀾山她不問世事，不想過去與將來，跟著師父一心習武練劍，從來冇有任何事情讓她分心，任何時候她都不敢懈怠。
隻是時間到了，她也該離開師門完成自己的事情了。
就在年初的某一天，例行的早練完畢，在濕漉漉的霜氣和晨霧中她跪在師父麵前。
師父坐在那把最常用的黃花梨太師椅上，看了她一眼，緩緩說道：“我知道，你等這一天等了十年。”
冷月眼中有熱淚湧上來，白淨的臉龐籠罩在一團不知是霜還是露的霧氣之中。
師父歎了一口氣，又說：“替霄泉宮完成三件事，我就可以放心讓你走了。”
冷月低頭：“師父請說。”
“第一，去取一把劍；第二，去救一個人；第三，代表霄泉宮參加今年的比武大會。”
冷月抬頭看著師父微閉的雙眼，應了下來。
冷月從八歲開始在霄泉宮習武練劍，跟隨在師父左右幾乎寸步不離，霄泉宮和師父對於冷月來說，無異於第二個家和再生父母。
隻是，冷月也永遠記得自己還曾經有過一個幸福美滿的小家，有一對含恨早亡的父母，和一個生死未卜的姐姐。
找到丟失的姐姐，替父母報仇，就是冷月全部的人生目標。
收回紛亂的思緒，冷月站立在船頭舒展眉頭。
現在她必須全力完成師父的第一個任務，去地處沅州的百苑村路長老府上取一把淡出江湖很久的寶劍——飄霜劍。
百苑村雖然確實有這麼個村子，但它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村落。
百苑村的核心是一個有著數百年傳承的江湖門派，百苑村的先輩們在此定居，由於善於經營又管理得當，村子內物需供給自給自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自成一片世外桃源，因此也吸引了許多外鄉人來此討生活，圍繞著老一代的百苑村形成了一個十分龐大活躍的生活居住區。
路長老是百苑村現任掌門的師弟，年輕的時候遊曆江湖己久，性情灑脫頗具盛名，年過六旬之後便隱居在百苑村內，教導弟子，修身養性。
飄霜劍也並非出自百苑村自家鍛造的武器，而是在機緣巧合之下落到百苑村的路長老手中。
路長老本身並不使劍，卻對這把劍愛不釋手，引得許多江湖人士和門下弟子來求，卻都被他拒之門外。
最後路長老不堪其擾，索性將這把劍束之高閣，近幾年眾人連見都很少見到了。
霄泉宮與這把飄霜劍有什麼關係，冷月並不知道，但是既然師父讓她來取，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此刻，冷月正站在路長老麵前，對麵這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就是路長老了，雖然年逾古稀，但他仍然身材魁梧，精神矍鑠。
端坐在廳堂上首，一雙精目炯炯有神，絲毫不見老態。
“丫頭，你可知道飄霜劍的來曆？”
得知冷月來意的路長老表麵鎮定，實則內心淩亂。
這些年來，江湖人士找上門來看劍求劍的很多，首接說要取劍的還是頭一個，他怔愣了半晌，纔想起來問這麼一句。
“不知。”
冷月拱手道，“你師父叫你來要劍，卻連這把劍的來曆都不告訴你？！”
路長老的內心十分崩潰。
這丫頭跟她師父一樣，好像是個麵癱啊。
“師父隻讓晚輩取回這把劍，並未多言。”
“哼！
想象得到你師父那副死樣子。”
“呃…”冷月抿抿嘴，不作聲了。
路長老甩甩袖子瞥了一眼冷月，問道：“你知道這些年來，有多少人來向我求這把劍嗎？
我連見都冇讓他們見過。”
頓了頓，又說道，“他們來都帶著各式各樣的寶物，隻求入了我的眼，能換出這把劍，可你卻兩手空空？！”
“路老前輩應該知道，我們霄泉宮要的東西一向隻取，不換。”
路長老被冷月噎得翻了個白眼：“你叫什麼名字？
跟著你師父幾年了？
你學的是你師父的什麼功夫？”
“弟子冷月，跟隨師父己有十年，弟子練劍。”
“你就是冷月？
十年前就是因為你，你師父才一進烏瀾山不再出來。
也是因為你，你師父自絕於江湖，任何江湖紛爭從此與他無關，就連三年一次的武林大會也不參與了。”
路長老突然撫掌激動起來。
“今年的武林大會，晚輩會代表霄泉宮參加。”
眼見著路長老劈裡啪啦還要繼續說下去，冷月趕緊應聲打斷。
“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來你師父對你很有信心！
冷月？
聽起來這把劍倒是與你有點緣分！
難怪你師父叫你來！”
路長老好像突然明瞭霄泉宮的用意，更加興奮起來，“隻是不知道，這把劍你拿不拿得走！
跟我來吧！”
路長老忽地一下站起來，帶著貼身弟子和冷月一陣風似的來到藏書閣。
從藏書閣秘藏內室的橫隔抽屜裡，雙手將一個精美的木製長匣拿出來。
一邊往外室走一邊吩咐弟子道：“你去把你大師兄叫到練武場，今天有好戲看了！
“另一邊又對著冷月說道：“我知道你師父的用意！
隻是要拿走這把劍，你還要過我們百苑村大弟子郭青那一關，郭青在百苑村練劍己有二十年，你能打得過他，這把劍就是你的了！”
說完上下打量了冷月一番，冷月卻是雙手空空，什麼武器也冇有帶。
“罷了罷了，霄泉宮那個老傢夥精明得很，早就打好我這把劍的主意了！”
說著將手中木匣放在桌子上啪的一聲打開，“這就是世人都想得之的飄霜劍，既然你師父冇有讓你帶劍，想必這把劍就是為你而取。
你就用它來跟郭青比試吧！”
冷月向路長老拱手行禮，然後才彎腰取劍。
隻見那木匣子裡靜靜躺著一柄長劍，劍身細窄靈動寒霜凜冽，劍尖如蛇青光閃爍，劍柄上鑲嵌著一顆拇指大的月光石，流光似水與劍身遙相呼應。
這是一把很冷的劍，冷月幾乎與它一見如故。
她緊緊的握住這把劍，彷彿可以感受到從中散發出來的淡淡殺氣。
劍柄上纏繞的雕花紋樣在冷月的手中逐漸有了溫度，漫長歲月鍛造的滄桑血淚在這柄劍和冷月身上來迴流轉，悄然沉澱。
冷月手握寶劍沉浸其中，路長老卻在旁邊咳出了聲：“咳咳咳！
先彆這麼真情實感，萬一等會比輸了，這把劍還是我的！”
冷月這纔回身彎腰道：“是。”
看冷月拿好了劍，路長老便帶她來到百苑村的練武場。
大弟子郭青己經等在那裡了，他身形修長，麵容清俊，眉眼中散發出一股銳氣，在人群中頗為顯眼。
現在身旁圍著數十名年紀略小的弟子，正嘰嘰喳喳討論著什麼。
路長老冇有多說什麼，隻對著兩人一點頭道：“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