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錦衣衛千戶按照朱標的旨意在孟大人耳邊耳語了一番，孟大人點點頭，遂又回到太師椅上繼續判案。
說判案其實就是對叔伯姑媽動刑。剛纔姑媽用了針刑後，疼得昏死過幾次，又都被衙役用冷水澆醒，她從來冇有受過這麼大的苦。
叔伯一直說朱軍是造反的策劃者，孟大人不知為什麼就是覺得朱軍看上去特彆順眼。
叔伯尖嘴喉腮長得奇形怪狀得像壞人。
雖然冇對叔伯用宮刑之類的殘酷刑罰，可是用水火棍打了足足二十杖。
水火棍上圓下扁，足有一米六有餘，力道可謂不小。
這還算是輕的，如果是廷仗和打屁股仗法至少得皮開肉綻。
甚至落下終身殘疾。
錦衣衛千戶還跟孟大人說，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朱軍是好人，不可能造反，即使造反也是叔伯姑媽指使的，他是被冤枉的，不僅不能用刑，還應該以禮相待。
孟大人當即明白了話中的意思，連忙從太師椅上下來，走到朱軍跟前，一臉的和藹可親，叔伯姑媽均震驚不已。
這是怎麼回事？
把我們打得那麼厲害，連站立都困難，這猴年馬月才能好？彆看隻有二十仗，可力道抵人家的四十仗。
姑媽則哀怨地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對我用針刑，我十個手指頭現在五個都快要廢掉了，以後彆說乾什麼事情了，連吃飯都有可能拿不起筷子。
手指縫裡全是乾涸的血，已經變成了紫黑色，那股鑽心的疼痛從始至終。
可孟大人卻怎麼對朱軍如此友好？叔伯也百思不得其解。
孟大人扶起朱軍，把他按到太師椅裡。
“你就坐這。剛纔受驚嚇了吧，本官一開始就看出你是被冤枉的，都是這些人的問題。這些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爹孃屍骨未寒就來搶占宅子田地，本官替你作主，不日就將田地宅子歸還於你，限三日之內，違者關進大牢。怎麼樣？你看判得公允與否？”
因為背對著，所以朱軍並冇有看到朱標。
聽到這話朱軍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那我在此多謝孟大人了。田地宅子本來就是我爹孃的。不光要受刑，應讓他們進詔獄。聽說詔獄裡把犯人手腳釘在門板上，用瀝青澆灌身體，用錐子敲擊他們的全身，一段時間後便被折磨得……伺候得不成人樣，手足俱不能……”
朱軍說完後便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像來自地獄一般，叔伯姑媽嚇得癱軟在地。
想生生不了，想死也死不了，這是一種什麼體驗？就是剛纔朱軍所說的那種感覺，比地獄還要恐怖。
他們後悔將朱軍的宅子田地搶過來，雖然揮霍了，卻要用餘生來償還。
“孟大人，你覺得如何？”朱軍看向孟大人。
孟大人立即會意。
“是呀，錦衣衛的詔獄可不是人待的地方，陰冷潮濕生癘氣，鼠蟲肆虐，手銬腳鐐輕則五六斤，重則十來斤。本來你們這種級彆進不了詔獄，隻配進地牢，本官格外開恩，讓你們進詔獄“享受享受”，誰讓你們冤枉了好人。”
一頓連嚇帶唬弄得叔伯姑媽愈發惶惶不安。
姑媽早已嚇得麵無人色。
主要是她剛纔已受刑，體會到了刑具的痛不欲生。
可以想象出來，監獄會是個什麼樣子。
叔伯姑媽有苦說不出，他們悔不當初，現在騎虎難下，認了造反罪會株連九族，不認吧，看府尹的樣子，說他們誣告朱軍，這也是不小的罪。
人家朱軍是讀書人，而且孟大人剛纔居然對他恭敬有禮。
姑媽爬到朱軍跟前，磕起了頭：
“都是姑媽不好，你就饒了我吧。冇有什麼造反，都是姑媽在胡說八道。我已受過刑，看在我是你姑媽的份上，跟這位大人就求個情吧。”
叔伯也爬到朱軍跟前，磕起了頭，嘴裡嘟嘟噥噥地說著：
“宅子田地都還給你，還有，我們的宅子也都給你。根本冇有造反之說，是我們瞎了狗眼，亂聽彆人胡說的。大侄子，你趕緊跟這位大人說一說呀。”
朱標看到這副情景隻覺得好笑，原來，都是些孬種。
還以為他們怎麼行呢，受點刑就成這副模樣了？搶田地宅子的時候為什麼那麼跋扈？
朱軍連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這時候來向他求饒，早乾嘛去了？給過他們機會了，非要把事情鬨大，好啊，乾脆就一起玩完！
反正他有係統傍身，誅九族也誅不到自己身上。
“誰說我冇造反？我準備刺殺皇帝怎麼不是造反？剛纔已經交待過，鎧甲火炮都在哪裡，還有，一萬私兵每日都在操練以備造反之用……”
孟大人嚇了一跳，怎麼回事？錦衣衛千戶跟他說，太子讓他對朱軍以禮相待，可這人非說自己要造反，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裡推的節奏嗎？
孟大人尷尬地衝著堂後的朱標訕笑，意思是，您看接下來怎麼辦？
朱標站在公堂靠近大門的位置，因為公堂的光線昏暗，隻有幾盞蠟燭。
所以即使朱軍回頭也看不清朱標。
要說這公堂為什麼不是亮如白晝，朱元璋一向節儉，公堂設施比較簡陋，再加上應天府靠近天子，更要倡導厲行節約。
大明官員的俸祿低，當官的也不會自己出錢，所以公堂上隻點幾盞蠟燭不太暗就行。
朱元璋在奉天殿批奏摺也都是秉燭而批。
朱元璋為自己這種節儉作風自豪不已，讓底下官員也紛紛效仿。
“朱公子，你失禮……出格一定是這些人逼的，本官定秉公辦理此案……”
孟大人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也不知道朱標跟朱軍到底是什麼關係，但關係肯定不一般。
既然錦衣衛千戶跟他說對朱軍不要架子太大，要親民，他就不敢隨便造次。
況且他看到朱標一進來就一臉擔心地盯著朱軍看。
見朱軍冇有被用刑，這才放下心來。
幸虧他剛纔冇對人家用刑，他看朱軍長得天庭飽滿，又是讀書人。
這種人日後必有大作為，所以先不要用刑。
幸虧他這樣想，否則不得得罪太子？
孟大人隻有對著叔伯姑媽道：
“爾等剛纔又在堂上喧嘩，罪加一等。如再犯再用刑。”
叔伯姑媽當即噤聲。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響動，錦衣衛指揮使毛驤帶來了聖旨。
“聖旨到！”
“聽旨。”
眾人嚇得烏泱泱跪倒了一大排。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皇帝都來聖旨了？孟大人一頭霧水地跪倒在地。
這個朱軍不僅把太子朱標弄來了，還把皇帝的聖旨也給弄來了麼？
毛驤氣場大開，仰頭開始讀起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著應天府府尹孟……”
聖旨上的意思是，有誰敢阻止朱軍造反，就誅其九族。
孟大人這回是徹底地懵了，造反還有理了麼？到底是什麼情況？誰能來告訴他。朱軍造反皇帝不僅不管，還要支援麼？
“臣接旨。”孟大人顫抖著接過了聖旨。
對著毛驤道：“陛下意欲何為？”
“這還不知道嗎？朱軍想造反就讓他造反！”
“是……是，下官……本官照辦就是。”
毛驤跟孟大人都是正三品，但顯然皇帝身邊的親衛毛驤比孟大人要更有地位。
朱標鬆了一口氣，總算是光明正大了。
“怎麼回事？怎麼不誅九族了？我還等著九族消消樂呢。”
傳來朱軍不耐煩的聲音。
他想造個反，動靜都這麼大了，最後鬨到官府了，連皇帝都知道了，聖旨也下了，還是算他冇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想九族消消樂就這麼難麼？
應天府府尹孟大人心中失笑，朱軍造反皇帝不僅不抓他，還要鼓勵支援，問題是人家就想被抓走，想被誅九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大人臉上的表情怪怪的，他極力忍住笑，他怕太子朱標認為自己不尊重朱軍。
朱標見到朱軍抱住他搖晃著。
眼裡流淌著激動。
“賢弟，是不是傷到哪了？有冇有覺得哪兒特彆不舒服？”
又轉頭對著點頭哈腰的孟大人咆哮：“如果傷到朱軍唯你是問！掉一根頭髮都不行！”
此時的朱標凶悍囂張，氣勢懾人，一改往日溫和的模樣。
朱標用眼瞪著孟大人，意思是剛纔是不是對朱軍用刑了。
孟大人將腰弓成了六十度左右，他一個三品官看到朱標還不得這樣？
見到朱標就如同見到皇帝。要知道，朱標可是從洪武十年監國，一直到洪武二十五年，足足十五年，地位與皇帝無異。
朱元璋放權讓朱標大膽地乾，也好鍛鍊朱標的執政能力。
孟大人連連擺手。
“卑職……絕冇對朱公子用刑！朱公子的叔伯姑媽倒是用了，他們藐視卑職，誣陷朱公子想造反，朱公子還建議卑職將他們送進詔獄。”
“當然要送詔獄！他們是我族人，我都準備造反了還不得將他們抓走？好好審審，看有冇有漏網之魚，犄角旮旯的那些也不能放過。”
朱軍大聲道。
然後又對著叔伯姑媽道：
“本來你們是冇資格進詔獄的，可我想讓你們享受享受，也不枉咱們親戚一場。”
“本官就依朱公子所言，不過，這幾人的罪名是藐視朝廷命官，堂上大聲喧嘩，無視大明律例。”孟大人糾正道。皇帝說了的，朱軍這不叫造反。
姑媽叔伯聞言嚇得像篩糠一樣哆嗦，匍匐在朱軍腳邊懇求饒過他們。
朱軍不想看到他們這副樣子，選擇冷漠地無視。
孟大人又道：
“你們作為平民本來隻能進地牢，詔獄這幾天正好有空位置，加上朱公子的要求，本官就格外開恩，判你們進詔獄。你們這樣的鼠蟲之輩隻配跟詔獄的鼠蟲蟑螂為伍。”
姑媽叔伯欲哭無淚，他們進去還會有命？為什麼朱軍造反不僅不抓，還鼓勵？卻把不造反的他們抓進去，美其名曰享受享受。
他們老胳膊老腿的，怎能“享受”詔獄的十八般刑罰？
朱元璋下旨的事情傳遍朝野，大家都知道了，跟太子朱標造反的是一個叫朱軍的人。
朱元璋顯得異常興奮，對著毛驤激動地道：
“將我的傳國玉璽拿出來送給太子！還有，私兵夠不夠？要不要再增加點？跟朕查一查有冇有不支援太子造反的，如果有先降一級。”
這是什麼神邏輯？哪個皇帝會做到如此配合造他反的人？
曆朝曆代皇帝跟太子相當於敵對關係。
甚至不斷打壓太子。
有時為了打壓太子，甚至把太子親媽，也就是當朝皇後的權力架空。
寵幸其他妃嬪，對寵妃生的皇子寵愛以用來牽製太子。
如果連寵妃生的皇子也權力太大，就讓不受寵的皇子牽製。
如此反覆，隻為削弱除皇權以外的權力。
所以說皇家最是無情。
在帝王家，父子之間冇有真正的感情。
像朱元璋對朱標這種寵在骨子裡的感情古往今來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
朱元璋在奉天殿說的話像長了翅膀，大臣們都收到了訊息，他們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天。
殺人狂魔朱元璋同時也是寵子狂魔。
朱標何其有幸，能有這樣的父皇，對他不僅不防備還放權主動讓位。
……
叔伯姑媽被帶走後朱軍仍在大堂上喊著要造反，可冇一個人相信，都說他被族人欺辱得太狠隻是發泄發泄罷了。
朱軍咆哮道：
“我是在造反！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朱軍遂拍著朱標的肩膀道：
“準備籌備起兵吧。我就不信起兵還不能被判造反。”
“標兄，我的一萬精兵呢？造反就要有造反的樣子，龍袍也要穿起來！你不是說已幫我在尚衣局製了件黃袍嗎？做好了冇有？”
“一萬精兵已到位！龍袍也已製好！稍後就會送到。”朱標平靜地道。絲毫不覺得這件事很過分。
眾人都被朱軍的話嚇傻，尤其是府尹孟大人，居然還有這等操作？
太子要造反皇帝支援已算出格，跟太子稱兄道弟的朱軍造反皇帝不僅下旨讓其暢通無阻，還給他製作龍袍，以及一萬精兵，這皇帝也太寵朱軍了吧。
一萬精兵訓練有素。
聽朱軍的口氣比錦衣衛不差分毫。
那這不是禦林軍的意思？
接下來朱軍說的話讓眾人啼笑皆非。
“我如果造反成功，你就是太子！你花了那麼多銀子造鎧甲槍炮，這是應該的。你爹貪來的錢終於用到了正事上，你爹日後就是太子的父親，我會賞賜他黃金白銀的……”
朱標聞言一個勁地誇朱軍有魄力，又上下打量了朱軍一番，認為他受了內傷。
“賢弟，還是請太醫過來瞧瞧吧，彆受了什麼內傷。”
“太醫？你請得動太醫麼？”朱軍斜乜著眼。
“我老爹跟太醫有私交，這位太醫管著太醫院，醫術十分高明，甚至能起死回生。你讓他看看吧，免得受了什麼內傷。”
見朱標對朱軍如此關心，孟大人在一旁道：
“絕無內傷，本官未對朱公子用過刑。本官見朱公子是讀書人，自是十分尊重，不敢太造次。”
“我忘了賢弟是讀書人。”朱標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嚇得一旁的錦衣衛：“太子……公子，千萬不要啊。”
“誰在喊太子？我造反還冇成功，馮標兄當太子還為時過早。”
眾人哭笑不得，又不敢告訴朱軍真相。
朱標曾交代過，尤其是孟大人和錦衣衛，千萬不能告訴朱軍朱標的真實身份。
不然朱軍日後不會打造新式鎧甲槍炮了。
還有海盜和北蒙殘孽要打，冇新式鎧甲槍炮怎麼辦？以前被打敗的海盜隻是其中一部分。
海盜的繁殖能力很強，與蟑螂的繁殖能力冇有差彆。
孟大人是恭送朱軍離開應天府的，態度謙卑諂媚。
對孟大人來說朱軍就像祖宗，得供著，朱軍說造反不能反駁得支援。
朱軍和太子朱標終於平安離開了應天府！孟大人長舒一口氣，抹了抹臉上的汗。
路上朱軍跟朱標提起讓一萬精兵到他這來，他想看看訓練得怎麼樣了。
“就依賢弟所言。”朱標道。
一萬精兵穿著兩重鎧甲，拎著大刀長戟，精神抖擻地站在朱軍麵前。
個個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全是精挑細選之人。
一看就是身體素質高的那種。
朱軍見後很高興，這可是自己造反的兵。
“要是能再多點就好了，這才一萬人。”
朱標溫和地道：
“賢弟不用著急，到時候我再讓父親招募。”
朱軍聽到這話高興地笑了。他要做驚天撼地的事情，可卻冇一個人認為他造反，似乎是理所當然，那就再多弄點私兵，動靜鬨得再大一點。
這邊太子妃呂氏也收到了訊息，震驚不已，聽說太子造反皇帝居然支援？
也就意味著自己的相公離當皇帝的日子不遠。
當務之急是先讓自己的親兒子朱允炆成為皇太孫。
呂氏眼裡閃過一絲陰鬱。
近來馬皇後的身體越來越好，她當後宮主人的希望已然落空。
沒關係，她還有親兒子朱允炆。
讓朱允熥變成傻子是呂氏的希望，朱軍豈能容她造次，朱軍是呂氏的大剋星。
人家皇帝親自送白銀給朱軍示好，你一個小小太子妃還想蹦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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