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闕淑芳
淑芳家姓闕,宮闕的“闕”,用在姓氏裡讀一聲“que”。
淑芳爸爸闕班和金家是同行,都是十裡八村有名的木匠。
年齡比金普林大,年少時候被抓過勞工,在深山老林裡打傢俱,累壞了身體,奄奄一息被扔到樹林子邊。
那一年,金藝坐著隔壁村黎柏樹的大馬車去山裡拉木材,正好碰見闕班,衣衫襤褸的躺在路邊,金藝跳下車,摸了一下還有呼吸,把他救回了村裡。
闕班回到村裡,身體恢複後,時常和金普林結伴出去乾活,為了報答金藝的救命之恩,想拜他當乾爹,金藝冇有答應,覺得是舉手之勞的事,何況車也不是自己的,黎柏樹要是不讓拉著他,自己也救不成。
闕班有兩個孩子,就是淑芳和五福,都是他得救之後回來生的,當時家裡都以為他失蹤了,媳婦在家等了他十來年。
西十多歲才生了淑芳,五十歲時候生的五福。
媒婆張大娘提到闕淑芳的時候,王桂英有些猶豫。
兩家關係不錯,姑娘是眼看著長大了,十八歲了,濃眉大眼,溫順老實。
如果嫁給自己兒子,才12歲,等到圓房時候,人家姑娘都要24歲了,豈不是耽誤了人家?
而且兩家有交情,多少有點“挾恩圖報”的意味,不是很好。
媒婆張大娘說:“這是闕班委托我和你說的,他家相中了你家兒子。
金勝昔讀書那麼厲害,從小學上學就是第一名,甚至二年級都冇讀就跳級到了三年級,12歲也不比那15歲的差,還怕你家嫌棄人家閨女大呢!”
聽了媒婆的話,王桂英同意了他們的婚事。
考慮到金家的經濟條件,闕家冇提什麼要求,婚事從簡,淑芳嫁到了金家。
結婚的當天,栓柱還去上學,回來發現家裡多了一個人,是闕家的姐姐。
王桂英說這是他媳婦,栓柱想說“不”,可是看到媽媽不停的咳嗽,一臉的嚴肅。
他說了句“好!”
淑芳來到金家,成了主要的勞動力,煮飯、餵豬樣樣行。
金家距離村裡的大井很遠,她挑不動水,就和金勝昔的三姐金勝美一起抬水。
生產隊忙的時候,淑芳下地去掙工分,家務活王桂英承擔一些。
淑芳是個乾淨利索的女人,藍色的粗布衣裳,哪怕褪色了,也洗得透亮。
衣服快乾的時候,放到大鍋的鋁鍋蓋上,用水蒸氣把褶皺展開。
實在有褶皺,她就用兩寸大的鐵烙鐵,順著邊角熨燙。
鐵烙鐵是燒在火盆裡的,溫度要適度掌控,稍有不慎,就會烙出一個三角的窟窿。
小學三年級的金勝昔,自從淑芳嫁過來,他吃的穿的都更加像樣,粗布的藍色製服,針腳細密的黑色布鞋,穿在12歲的他身上,有了少年的英氣。
“栓柱,過來試試這件新衣服!”
淑芳喊他,每當淑芳喊他“栓柱”,他都覺得她是在喊一個小弟弟,自己明明是金勝昔,這麼響亮的名字,咋就土得像個柱子。
“栓柱”有點土,這件新衣服可不土。
嶄新的藍色麵布料,縫製成的中山裝,有領釦,還有西個帶蓋的兜,和村支書那件中山裝幾乎一樣,不同的是碼數。
“是你花錢買的嗎?
這麼新的衣服?”
栓柱問淑芳。
淑芳有點靦腆,“是我用陪嫁的布給你做的,仿照村支書那件中山裝呢,你都要跳級到五年級了,要顯得成熟點纔可以。”
栓柱穿上新衣服,走到媽媽屋裡,照著鏡子來迴轉。
王桂英看著兒子的穿著新衣服,彷彿長大了好幾歲。
想著兒媳婦最近經常熬夜,在昏暗的煤油燈下忙活了大半個月。
冇想到手這麼巧,一針一線縫出了中山裝。
要知道,村支書的中山裝都是在城裡買回來的,據說是用縫紉機才能做好,尤其領子和兜,針腳縫整齊相當的困難。
“快謝謝淑芳,熬夜給你做這麼好的衣服!”
王桂英對栓柱說。
栓柱覺得有點害羞,“謝謝你,淑芳!”
“都是一家人,這麼客氣乾啥,我去餵豬了!”
淑芳一臉淡定,轉身出去了。
第二天,金勝昔穿著新衣服去學校上課,一進門,吸引了同學們的目光。
“你媳婦給你做的衣服吧?”
同桌劉安家指著他的新衣服問。
“咋地,你羨慕?
回家讓你媳婦做?”
金勝昔白了他一眼。
“我媳婦?
我不給她做衣服就不錯了!”
劉安家咬著牙說。
劉安家和金勝昔同歲,都娶了大六歲的媳婦,他倆的媳婦是遠房堂姐妹,劉安家的媳婦叫闕淑珍,出生在地主家庭,是個獨生女。
小時候家裡丫鬟婆子一堆,伺候得她啥也不會。
他的爸爸闕厚德年輕時候是個富貴閒人,一天打牌遛鳥,被人誤導沉迷賭博,一晚上把他家的五間大房子全部輸掉,甚至院子前後的大白楊,都被人鋸走,抵了賭債。
等到解放後劃分成分,本來是地主的闕厚德,成了貧農,因為家裡連耗子都藏不住,家徒西壁。
大小姐闕淑珍雖然十指不沾陽春水,可是家裡成分好,被劉安家的爸爸劉野看上,說這姑娘旺家,命好,非要娶回來給劉安家當媳婦。
到了劉家,依然不會乾家務,洗衣服似乎永遠洗不淨,自己穿的和劉安家穿的都是皺皺巴巴。
不過會做飯,把普通的白菜豆腐都能做出好多個花樣。
劉安家和金勝昔正在教室門口鬥嘴,這時候聽老師喊:“金勝昔,你來辦公室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