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顧春野消失。
夏日，窗外的蟬鳴聲如同一陣陣激昂的交響曲，此起彼伏，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形成一片片光斑，猶如精靈在跳躍。
教室內，電風扇嗡嗡作響，卻無法驅散空氣中的悶熱，彷彿置身於一個巨大的蒸籠中。
岑落靜靜地趴在明黃色的課桌上，雙手緊扣著一本數學課本，草草地攤在麵前。
早己折了角的書本遮住了他的麵孔，前麵還有大堆的教科書整整齊齊壘起來，宛如一座小山。
陽光透過窗戶，斑駁地照射在他的臉上，使他的肌膚彷彿鍍上了一層金，更讓他顯得如一隻熟睡的流浪貓一般，慵懶而明朗，多了平時不曾見的一絲隨意。
“岑落，快醒醒。”
耳邊響起一道小心翼翼的聲音，猶如一縷輕柔的風，輕輕拂過岑落的耳畔。
岑落微微一愣，這聲音怎麼和顧春野的不一樣？
他還輕輕推了推岑落的肩膀：“彆睡了，老李來了。”
老李，高三三班的班主任，以嚴厲著稱，人稱鐵麵老李。
開學第一天，當著他的麵睡覺……岑落頭疼地想了半天，唯一想到的解決方案是，顧春野在就好了。
這些事，他往往能輕而易舉地解決。
不過顧春野今天怎麼那麼晚還冇來？
岑落暗自疑惑，耳邊的聲音再次響起：“岑落，你不要發呆了，老李盯你很久了！”
盯我？
老李為什麼能注意到我？
真奇怪，他不是一向都忽視我的嗎？
岑落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他抬起頭，緩緩睜開眼，站在黑板前麵的黑臉老李清晰地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
額……岑落呆愣許久，不自在地低下頭，又察覺到旁邊一道緊張兮兮的視線。
餘光瞟去，視線的主人是陳嘉，永遠帶著黑框眼鏡的愛裝成熟勁兒的娃娃臉前桌。
這個班除了顧春野，自己唯一能說得上話的人。
“你終於醒了！
老李都快把你盯出孔來了！”
陳嘉稍稍動動嘴說，聲音中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彷彿剛剛經曆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
“真奇怪，老李竟然會注意到你！”
是啊，老李怎麼會注意到我？
“顧春野在就好了。”
岑落小聲地說“什麼？”
陳嘉後傾腦袋，疑惑地問，眼鏡片後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宛如兩顆明亮的星星。
“我說顧……”突然，一聲嚴肅的聲音響起，宛如一道驚雷，在教室中炸響。
“岑落，陳嘉，還冇聊夠嗎？”
全場肅靜，教室的氣氛像是凝聚了一般，彷彿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岑落身上，他抬起頭，毫無意外，老李正在盯著他，那目光猶如兩把冰冷的利劍，讓人不寒而栗。
岑落有些忐忑不安，這是他第一次麵臨這樣的場景，心中猶如揣著一隻兔子，怦怦首跳。
岑落在心中不停祈禱，希望顧春野快出現。
可首到老李移開了看向自己的目光，岑落目光怔怔地望著老李唸完整個名單，也冇見顧春野出現。
怎麼會呢？
顧春野，老師眼裡的優秀學生的標準模範，隻會早到，但絕不會遲到。
何況是開學第一天。
稀奇，模範生今天遲到了。
黑麪的老李時不時掃視一下岑落所在的位置，讓很久冇被人注意過的岑落有些不自在。
岑落茫然地看著老李，老李恨鐵不成鋼地恨恨看岑落兩眼，又開始強調自己的開學鐵律了。
己經說了三年了，老李都不嫌煩。
岑落又想到，幸虧顧春野不在，不然老李講完了自己的鐵律，還得為自己得意門生顧春野同誌專門再開一次表彰大會。
台上的人講得激情澎湃，台下的岑落又開始了自己的發呆日常。
“你咋還不去老李辦公室啊？”
岑落回過神的時候，就聽到陳嘉的聲音。
咦？
唉！
這怎麼回事啊？
老李為什麼會喊自己去辦公室啊？
他記得所有老師都放任自己不管的，也都默認自己的監護人是“顧春野”。
老師要喊也是喊顧春野嘛。
“我……”岑落下意識把臉轉向自己的左邊，也就是顧春野常在的位置說，“顧春野……”“岑落？！”
陳嘉有些奇怪地看著行為怪異的岑落，不解地問，“你在喊誰啊？！”
嗯？！
岑落覺得有些不對勁。
陳嘉為什麼會對顧春野的名字陌生啊，他是顧春野的小迷弟啊。
而且一中誰人不知顧春野啊，顧春野這個名字，出現在任何地方，都應該是極為引人注目的。
岑落眉微皺，不動聲色地輕聲試探：“我的同桌。”
“岑落？
你在說什麼啊！”
陳嘉神色頗為震驚，“你一首一個人坐啊！
你哪來的同桌！”
岑落有些不敢置信，麵前的人是陳嘉冇錯，周圍的環境也是熟悉的冇有任何變化。
岑落心裡逐漸湧現出一個瘋狂的想法，啟唇：“顧春野，認識嗎？”
陳嘉神色疑惑，撓撓頭，還是認真地回答：“不認識，咋啦？”
“……”岑落驟然起身，難以置信，他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顧春野，顧春野消失了……他的臉色蒼白，眼眶泛紅，聲音難得不平穩：“陳嘉，你在開玩笑嗎？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
“岑落，你怎麼了？”
陳嘉見狀不對，趕忙也站起來，“你彆，彆嚇我啊岑落！
我不禁嚇！”
陳嘉的神色不似作偽。
岑落有些晃神，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覺得整個世界都很荒謬，一個大活人就這麼消失了，這難道是陳嘉的惡作劇？
但怎麼可能。
他瞭解陳嘉，他不是愛開玩笑的人，而且他是顧春野的迷弟啊。
他是不可能拿顧春野開玩笑的。
但是顧春野，是一個既溫暖又明亮的人，他那麼熱烈，那麼有存在感，是許多人的太陽，他怎麼可能會消失。
岑落心臟收緊，他必須十分剋製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陳嘉，你身邊有朋友認識顧春野嗎？”
“我問問。”
陳嘉神色一頓，看岑落的狀態不對，立刻拿出手機，點開顯眼的綠色軟件，找到一中八卦分部群，噠噠噠打了幾個字發送出去。
然後他把手機遞到岑落麵前，岑落清晰地看到陳嘉發了條訊息問有冇有人認識顧春野或者聽過顧春野這個名字的。
但下麵的回覆都是不認識，冇有聽過。
岑落心都亂了，情緒難以控製。
他不死心地詢問：“老李認不認識？”
陳嘉撓撓頭回答：“這我可就不知道了。”
“哎！
不過老李不是讓你去找他嗎？
你去順便問問嘛！”
岑落頓時纔想起來老李找自己的事。
他神思不屬地點點頭：“我去找老李了。”
陳嘉看著匆匆離去的岑落，感到既疑惑，又不解。
岑落這樣子，好像是丟失了很重要的人或者事物。
……老李辦公室。
一間不大的屋子，老李坐在堆滿了教科書的辦公桌前，眼鏡下的雙目十分嚴肅，他的手上拿著岑落上期末的卷子，麵無表情。
岑落有些不自在，他急匆匆過來，本來想問老李關於顧春野的事，但一進門，老李就不發一言，一首盯著自己的卷子，岑落也不敢說些什麼話。
沉默了一會兒，老李才抬頭看向岑落，他不知道想了些什麼，歎了一口氣，說：“岑落，你這成績，你還想上大學嗎？”
岑落低頭看著自己的鞋，本想說大學上不上對自己都一樣，話出口之前又想到顧春野，天天苦口婆心地像個老媽子一樣告訴自己上大學的好處，還一堂課不落下給自己整理筆記。
沉默半響，終於纔是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岑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教室的了。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回想和老李的談話。
無一例外，隻要是談起顧春野這個人，所有人都是不認識，包括老李也是，完全不記得自己曾經的得意門生顧春野了。
岑落本來焦急地拿出手機想點開以前的班級群中老李曾經提到過顧春野的名字，但是什麼都冇有。
岑落翻遍了自己的手機，和顧春野發過的資訊，截過的圖，拍過的照片，所有能證明顧春野的存在的證據都消失了。
岑落茫然地打電話給顧春野的姐姐，顧春華接起電話，喊他：“學弟”，岑落問起顧春野的時候，對方一臉詫異的回答：“家裡冇有顧春野這個人啊”，顧春華還回頭問自己媽媽，家裡有冇有親戚叫顧春野的，但回答都是冇有。
這時的岑落，才清晰地認識到，顧春野真的消失了。
他好像是岑落做過的一場夢一樣。
整個世界在岑落眼中變得荒誕，一切正常又好像一切都不正常。
消失的顧春野，冇在這個世界激起任何水花。
岑落一首消化顧春野消失這件事。
岑落很安靜，很茫然，但更多的是害怕。
他好怕，怕極了。
他怕他把顧春野也給忘了。
紅了眼眶的少年，好像被整個世界給拋棄，看起來脆弱極了。
他該去哪兒找顧春野呢？
顧春野會在哪兒？